《关山难越》浅水滩

7、祝你成功

　　顾山南接通电话，传来关越带着少年感的声音。

　　“你醒了吗？”

　　“废话，不醒怎么接你电话。”

　　“谢谢送我回来还收留我。”

　　一想到昨晚那个醉鬼折腾他的样子，顾山南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举手之劳。”

　　“你们放假了是不？”

　　“嗯。”

　　“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不用了，说了举手之劳。”

　　“不，我一个人在家真挺无聊的，这镇上好吃好玩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你就当带我体验一下，行吗？”

　　“白天太热了，晚上吧。”

　　“好，那我到时候在你家门口等你。”

　　“欸等等——”

　　“怎么了？”

　　“你奶奶为什么说我失恋了？”

　　顾山南好笑，挂断电话前轻飘飘留下一句，“我告诉她的。”

　　顾山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关越的邀请，但是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关越想欠着这个人情吧，他自己也是一个不喜欢让别人帮忙的人，宁愿别人都接受他的好处而不愿自己欠着别人的。而且关越一个人刚来这里，对一切都不熟悉，确实也希望有人带他融入新环境，或者是融入一个新团体，结交新的朋友。

　　就初印象来看，关越在顾山南心里的形象还不错，原本可以很快混熟，然后热情大方地当好兄弟，但是问题就在于关越竟然在他面前自爆，说他喜欢男的，这就算了，还说喜欢他兄弟，这难免不让顾山南怀疑他和自己交朋友的动机，一旦朋友间交往的动机不纯，那么友谊就很容易变了味。

　　他身边全是直男兄弟，完全没有和gay当兄弟的经历，有时候一些正常兄弟间的行为如果发生在他和关越之间，都要有所顾虑，所以他现在对关越仍是半保守状态，因为觉得自己还处理不好这样的关系。

　　他摇了摇头，心想算了，过分清晰地思考人际关系简直是巨大的精神内耗，于是连忙停止，蒙着杯子继续睡下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午饭的味道已经从楼下飘到楼上了。

　　林秋女士正往碗里盛饭，看见她大孙子吊儿郎当地从楼梯上下来，一个白眼翻过去。

　　“你再起晚一点，晚饭都没得你吃的。”

　　“放假第一天啊奶，享受一下怎么了？”

　　顾山南懒懒地坐上餐桌，看到丰盛的菜肴一下子精神起来，说起来睡了这么久，也是该饿了。

　　“关越什么时候走的？”他接过林秋递来的饭碗，看着她在面前坐下。

　　“那个帅小伙？他好早就起来了，我叫他吃早餐都没吃就回去了，哪像你睡到正中午。”

　　顾山南不理会他奶的踩一捧一，心想怪不得关越那么早给他打个语音通话呢，原来已经是早早到家了。

　　“欸，那小伙子叫关月啊，这么女娃儿的名字。”

　　“越王勾践的越。”

　　“嚯哟，我还以为是月亮的月。以前怎么没到家里来玩过，好像没见过呢。”马远一伙人经常来蹭饭，他奶都混熟眼了，只有今天上午这个小伙子好像从来没见过。

　　“他才搬过来，就跟我们隔一栋房子。”

　　“老董家的外孙？哦，前些年我还总是和老董一起打牌呢，不知道这些年他怎么都不怎么出门了，天天窝在家里不知道干嘛。”

　　“你跟老董还有交情呢？那他们家的情况你熟吗？”

　　“就牌桌上的交情，这老头子平时也不太出来玩的嘛，至于家里的情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听说他女儿离婚了的吧，男方出轨了。但是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都是到处传来的，实际上他们家女儿出嫁后就没怎么回来过，嫁到大湾区那边，隔这里太远了，谁知道那么远地方发生的事传到这里来到底是不是真的。”

　　顾山南若有所思，平日里他对别人家长里短的事情的关注程度基本为零，这会儿也说不清是好奇还是什么原因想多了解一点儿。

　　吃完午饭顾山南坐在客厅和那帮子兄弟们打游戏，打了一下午，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想起来晚上和关越有约，于是上楼换了套衣服，休闲黑色运动装，想了一下觉得黑色太沉闷了，于是换了件骚气的红色polo款短袖，显得整个人热情洋溢，意气风发。临走时还在镜子前用手扒拉了一下头发。

　　出门被他奶撞上，问他去哪儿玩。

　　“我不吃晚饭，出门一趟。”他回应一句，拿着手机手指敲打着屏幕回消息。

　　他奶也不管他，反正顾山南在外面玩的时间多，在家吃一顿不吃一顿已是常态。

　　顾山南走出大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马路边上的关越，好巧，他穿了一身白色短款运动装，顾山南下意识地想，他俩走在路上会不会像红白喜事。

　　关越低着头正准备给顾山南发消息，抬头发现他要发消息的这人已经到眼前了，于是收了手机笑着打招呼。

　　两个男生约着出去吃个饭或是出去玩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顾山南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可能是因为看到关越这张脸就想起昨晚他印在他脖颈侧的唇和灼热的呼吸。

　　关越这个始作俑者却毫无察觉，自顾自地和顾山南分享一些事情，和所有朋友们交谈的话题一样，轻松自然又恰如其分。

　　顾山南带关越去了一家麻辣烫店，店内空间不大，两口大锅架着，里面插着很多根串着食物的竹签子，他们在一口大锅边坐下，老板给他俩拿来两个小碟，吃什么就直接在大锅里拿签子，顾山南在老板那儿加点了一些面饼，青菜和肉串，点完后看到对面关越双目无神地看着这口大锅和油腻的桌子发呆，似乎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他觉得这个样子有点好笑，也许这个城里来的小少爷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店吃东西。

　　“小镇特色，大城市吃不到。”他看关越还在发呆，调侃道。

　　关越终于回过神来，他从手边的竹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边把筷子拆开边回应，

　　“我以为你会趁机宰我一顿，没想到会来这种地方。”

　　“这不是你要我带你体会小镇生活吗。这种店看着不健康不卫生，但真的很好吃，口碑也一直很好。”

　　关越点点头，火锅烤肉什么的吃习惯了，偶尔来吃点小串儿也很怡情。

　　顾山南把下好的面条粉丝捞入碗里，把漏勺递给关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关越，
　　“你能吃辣？”

　　关越从锅里拿出一根串着海带的签子，拿筷子把海带弄到碗里，

　　“我在广东长大，那边不怎么吃辣。但我喜欢吃我外公做的菜，他喜欢放辣。”

　　“不吃辣怎么过？”作为在吃辣省份长大的顾山南自然是震惊。

　　“不知道，我一直觉得那边的菜很难吃。”

　　顾山南笑笑，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比想象中融洽，就像当了很多年的好朋友一般。虽然现实是他们才认识没几天。

　　吃完他俩结账离开，出来顿觉户外敞亮，不似店内昏暗。

　　两人站在门口，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迈。

　　“就回去？”关越问。语气显然是不想回。

　　“你还想干什么？”

　　“带我四处转转吧。”

　　于是两人在小镇街道上进行别样的city walk，小街道上各色各样的店铺，门店挂着一样字体巨大的夸张店标，虽不及大城市一半繁华，却不比大都市冷清，大马路上人流和车流交织，偶尔配速飞快的摩托车从身边经过，扬起一阵白色的尘土。

　　“镇上还挺热闹的。”关越一边用手挥开呛人的灰尘，向身边的人感慨道。

　　“嗯。”顾山南说，“这个点正是大家吃完晚饭，出来走动的时候。”

　　镇上的人们没有天天996的工作，生活节奏不快，每天太阳差不多落山的时候人们终于可以走出家门活动，老人们摇着扇子闲逛，大妈调好音响跳广场舞，小孩儿四处疯跑，在各个小区广场集合骑单车玩游戏。

　　空气里都是做饭的烟火气息。

　　两个人边走边聊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天色都暗了下来。

　　“有什么卖喝的的地方吗，我有点渴。”

　　顾山南闻言带他拐进一家店，五彩斑斓的招牌上写着售卖各种口味的沙冰。

　　顾山南是熟客，到店外的时候老板正从店内出来，在空地上摆放好桌椅，准备迎接夜晚生意的高峰期。老板是个穿小老头背心和短裤的男人，不太高，看着也才三十来岁，看到顾山南来了立马热情地招呼。

　　“山南来了，今天吃什么？芒果沙冰？”

　　顾山南笑着点点头，转身问关越吃什么口味的，关越朝那块五彩斑斓的点单板看了一眼，眼花缭乱，随便点了一个。
　　“蓝莓的吧。”

　　“好勒，你们坐外边吧，凉快。”老板为他俩找到个合适的位置，又麻利地擦了擦桌板，让他俩坐好。

　　这顿沙冰吃了他俩半个小时，老板是个实在人，水果沙冰除了放果酱，还放了对应的水果，量也足，同时还加了杨梅、珍珠、芋圆等小料。主要是价格也不贵，关越有些惊讶但也觉得合理，起码在商业方面，小镇与大城市是完全不同的生态。

　　“你上次喝醉，是不是都忘了什么？”顾山南突然问道，关越猝不及防。

　　“什么？”

　　“你不是说，你想追卓见阳。上次那么好的机会，你偏偏喝醉了。”

　　关越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想起还有这事儿呢。故作遗憾地回道，
　　“是呢，下次有这样的好机会，我不能浪费了。”

　　顾山南没吱声，过会儿轻蔑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祝你成功。”他端着沙冰碗做敬酒的姿势，然后喝了一口化成水的冰，没有小料的冰入口也没有了甜味，只有丝丝凉意在口腔里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