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我陪你等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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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推着单车在学校外的小街道上，各路小摊小贩的门前都挤满了刚放学的学生，因为镇一中三个年级同时结束期中考试，学校很难得地不要上晚自习，所以对于天天遭受晚自习苦难的学子们来说，这跟过大年没什么区别。
小小一条街道熙熙攘攘，处处洋溢着热闹和欢愉的气息。
经过熟悉的奶茶店，关越突然停下来，顾山南不明所以，也停下来看着他。
“喂，你请我喝杯奶茶呗。”关大爷趾高气昂地发了命令，顺便解释一句，“跟别人说都说了。”
“不请。要喝为什么不喝人家小女生送的。”顾仆人坚决不受资本主义压迫，不向邪恶势力低头。
“学长不喜欢喝她送的。学长喜欢喝你请的。”关越脱口而出，“这个理由行吗帅哥。”
顾山南哭笑不得，他一想到关越在校内的人设好歹是高冷学霸，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撒娇撒泼烦人精。
“你这招跟谁学的。”
“跟你呗。”
“学人精。”顾山南笑骂一句，问他：“你喝什么口味的。”
“柠檬水就好，我不喝甜的。”关越爽快答道，看顾山南转身走进了奶茶店，感受到手机发出的震动，于是从兜里掏了出来。
来电话的显示是外公，关越立马按下接通。
马路牙子上车流人流都大，有点吵，他把听筒音量往上调。
“喂，你是老董的孙子吗？”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是我。”
“董老头子下午的时候在堤坝上滑倒了，人好像是晕了，送到镇上医院抢救去了。”
“哪家医院？”
“镇一中人民医院。”
“好，谢谢。”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关越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渐渐变了调。他无论是在家人还是朋友，亦或是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小的时候时候董铃就说他年纪轻轻，却有点早熟，长大了更是如此。可是只有当人习惯了伪装才知道，时间一长，戴着的面具是会融在皮肤里的。
只有在外公跟前，他才能无数次地做回可以脆弱，可以受伤的小朋友。
可是现在有一通电话告诉他，这个人有危险了。
他的大脑在接到电话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处于待机状态，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时他看见顾山南从奶茶店走出来，指节分明的手环握着两杯奶茶，关越觉得自己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还要不受控地关注一些没有必要的细节。
顾山南拿着一杯柠檬水和一杯杨枝甘露走到关越跟前，看见他奇怪的表情，连忙询问：
“怎么了？”
关越像灵魂刚从外界回归的一具躯体，眼神空洞地看向他：
“顾山南，外公出事了。”
傍晚七点十分，镇一中医院。
顾山南和关越气喘吁吁地赶来，来的路上关越又拨了一次外公的号码，问到了病房的具体楼层。
两人抵达电话里被告知的病房，门虚掩着，关越没有一丝犹豫地推开了房间门，开门一瞬间，房间内几位中年男性和他们面面相觑。
关越和顾山南都明显愣了一下，眼前的都是陌生面孔。但是关越来不及管那么多，转头看见一旁病床上躺着的外公，立马冲了上去。
“外公？外公？你怎么样？”他隔着白色的被子，双手抓住了外公一侧的手臂。
外公脸上还戴着吸氧面罩，内侧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可以看出床上的人还保留着均匀和微弱的呼吸。
关越身后，刚刚打开门看见的那群中年男性中，站出来一位长相周正的男人开口说话：
“现在生命体征都平稳了，但是才从急诊室出来不久，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有检查出来是什么疾病吗？”
男人沉默了几秒，而后缓缓开口道：
“情况比较严重，脑出血，俗称中风，送来的时候呼吸都快没了，还是医生拼了命救回来的。”
关越顿了一下，中风这个词他只在一些年纪较大的老人口里听过，从没想过会和外公联系起来。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应该是下午摔了一跤，当时是在堤坝上，这段时间村里搞防汛，你外公和隔壁村老方一起在坝上守着，中途老方离开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外公不见了，四处找才发现人躺在坝下的河岸边，叫都叫不醒了。”他说完之后又接了一句，
“你外公自身身体的毛病比较大。三高不说，动脉血管比较硬，很容易血栓或出血，这些都是脑出血的高危因素。只是这次摔倒恰好诱发了。”
关越沉默不语，他看着病床上虚弱的老人，忘了自己还应该问些什么。
这男人说完之后，身后走出一个跟外公年龄相仿的男人，看起来他应该就是老方。
“我要老董在原地守着，说马上就回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个人要跑到河边去，那雨天坡上滑得很，肯定是没注意就跌了一跤，搞成这个样子。”
老方脸色也很憔悴，下午应该没少为他外公这事儿费心神。
“那堤坝上除了你外公一个人都没有，他摔倒之后应该还在雨里躺了好一会儿，要是早点有人送来说不定会好些。”先前开口说话的那男人又解释道，不知道是在推卸责任，还是在主动揽罪，再或者只是想安慰一下老董这位小孙子。
“我确实也不应该在那会儿离开的，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老方自责地说，一脸懊恼的模样。
“不用再说了，我不是来究责的。”听过他们一番解释之后，关越冷静地打断了这无休止的口舌之争，他缓缓开口：“不是谁的错，谢谢你们照顾我外公。”
来的那几位男人脸色都不是太好，或许也为此唏嘘，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跟关越告了别。
顾山南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最后在那几位男人转身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认出了最开始发言的那位。顾为民带他吃饭的时候应该见过面，他记不清那人的职位，只记得是个管理层的县官。
没想到这档子事闹得还挺大，竟然是领导来慰问处理。
那男人神色凝重，看上去在为这件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幸，经过顾山南的时候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对他略有印象还是仅把他当老董家属表示同情。顾山南什么也没说，也轻轻地点头回应，看着他带身后几个人走出了房间。
关越自那群人走后，就一直沉默地半蹲在病床前，直到顾山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问他会不会腿麻，他才站起身来坐到另一张空出来的病床上。
顾山南在他身边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病房内只剩沉默的寂静。
“放心，会没事的。一会儿就醒了。”顾山南终于开口，想着安慰一下。
“中风没那么容易清醒。”关越条理清晰地回应，又接着说，
“我只是搞不明白，外公有三高，有这么多隐患疾病，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关越说的是问句，但却用的陈述句语气，顾山南不合时宜地再一次想到关越是个内心无比强大的人，即便是面对病床上的外公，他的声音也依旧是冷静沉着的。
“不光我，也许他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关越说。
顾山南不是傻子，不会听不出这话语里的怨气。关越和他妈关系不太好，之前聊天的时候他也略有了解。
“也很正常，你外公可能怕麻烦你们，就想自己受着就好，老年人都喜欢这样。”
关越没有出声，长久的沉默不知道是默认还是懊恼，顾山南也为此悲伤，但如果作为旁观者，他的情绪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顶多只是表达一下同情，他现在的难过仅仅因为关越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很大影响。
“你别想太多，会没事的。”他说。
关越极轻微地点了点头，而后抬着头看向顾山南，
顾山南看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有点要被浸湿的前兆。
“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家长要担心了。”
“没事，我跟他们说了的。”
“还是早点回去吧，这里也不需要帮忙。”
顾山南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
“我想在这儿陪陪你。”
关越愣了一下，两人继续沉默地对峙了几十秒，最终关越妥协了，没有再让他走。无论如何，他现在所能感受到的，铺天盖地的孤独的确需要一个可靠的人疏解。
他们就在病房又坐了二十分钟，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两人都清楚，言语在此刻显得多么无关紧要。
你回去睡吗？外公在医院有人照顾，不用担心。顾山南看了眼病房内的挂钟，发现已经很晚了，于是问关越今天要不要回去。
不想回去，回去只有我一个人。
睡这里吗？
嗯。
好。关越看顾山南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而后跟他说：
那我也睡这里。
病房内有两张相同大小的病床，外公睡了一张，又没有其他可以，意味着他俩要睡一张床。
小小一个病床对两个大男生来说确实是有点挤，但好在两人也没有想很正式地睡觉。
他们身上还穿着校服外套，直接就躺了下来。
顾山南的胳膊无意戳到关越，关越动了一下，盯着天花板，低声说：
“我有时候在想，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陪我，替我打架，还一起淋雨。”
“你希望答案是什么。”顾山南问他。
“不知道。”
“别忘了我还有个赌约。”
“还不一定赢呢，你就这么自信。”
“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会知道答案。”
关越躺在床上，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那我陪你等那个答案。”
如果答案如你所想，那么你的回答，会不会也如我所料。
病房里关了灯，只剩床边医疗器械闪烁着微弱的光，走廊里偶尔传来行走的动静，交织的情绪悬浮在空间上方，有人清醒，有人酣眠。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我陪你等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