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浅水滩

16、我有喜欢的人

　　“你是不是也把我当你兄弟？”关越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这么问到。

　　顾山南有点没反应过来。“你问这话。”他顿了一会儿，而后轻声说：“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自己。”

　　“不信任我自己吧。”关越意识到这话说出来不那么妥当甚至有些矫情，试图收回这个幼稚的话头。

　　令他意外的是，顾山南非但没觉得他矫情，还给了一个真诚的答案：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们就是兄弟。”

　　关越刚想转移话题的思绪还没回过神来，提前遭受到了一波冲击。一句我不愿意在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不愿意归不愿意，但是他没办法用玩笑似的语气回应这么真诚的口吻。

　　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但没有口头正面回答。

　　两人走到小吃摊附近，顾山南看似无意地问：“出柜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还是故意公开的？”

　　顾山南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在学校传开，势必会遭受很多闲言碎语，如果没有必要的话，这样隐私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愿意公开摊在众人眼球之下。

　　“我故意的，这样以后能少很多事。”关越说，“其实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反正我一点都不在意。”

　　关越轻描淡写地讲出这些话，看起来心里早就对这样的事情有了自己的看法。

　　“自己的夜路就该大大方方地走，管那些所谓扣着世俗帽子的魑魅魍魉说什么做什么。”他看向前方，从侧脸看不出情绪。

　　顾山南嗯了一声，他总是能感受到关越那种不把全世界放眼里的孤独和随意，是一种无比吸引他的强大力量。

　　“但是，还有个事。”他突然又开口。

　　“什么？”关越转过脸来看着他。

　　“那什么，卓见阳也觉得你是个直的。”

　　“啊？”关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看到顾山南一脸蛋疼的表情，才想起自己曾说过要追卓见阳。

　　“卓见阳都不相信你是个弯的，自己岂不是更没有这个意识。”顾山南又说。

　　“你很操心这件事。”关越哭笑不得。

　　“你当初不是有求于我，卓见阳怎么说也是我这么多年的兄弟。”顾山南话还没说完，一杯奶茶递到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买的？”顾山南接过，发现他们推着单车正好经过一家奶茶店。

　　“刚刚。”关越又给他递了根吸管，自己也喝了起来。
　　“你担心我找不到对象。”关越说。

　　顾山南一口奶茶还没吞下去，差点梗在喉咙里。
　　“那倒没有。”

　　“你有女朋友吗？”关越问他。

　　“没有啊。”

　　“那你怎么当爱情军师？”

　　“我经验比你丰富。”

　　关越饶有兴致地挑眉，“情场老手？”

　　“勉强算吧。”顾山南低调地承认。

　　“现在有喜欢的女生？”
　　“没有。”几乎是脱口而出，顾山南自己都没意识到，然后不太自然地接了句，“你查户口呢？”

　　看着顾山南这个样子，关越有点忍俊不禁，他本来很想告诉顾山南他说想追卓见阳只是随口一说，然而现在莫名觉得逗逗直男是件有意思的事情。虽然知道这是个恶趣味，但是他沉溺其中。

　　“走吧，回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不因为谁的脚步而停摆。八月尾声，补课的暑假快要结束了。
　　为了检验这段时间大家的学习成果，更好地为九月开学后学习进度做规划，高三全年级赶在正式开学前集体参与了一次月考。
　　月考之后学校大发慈悲的放了两天假，享受完这两天假期之后，暑假就正式结束了。

　　七班大课间吵闹得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聊天团体。顾山南座位周边照常围着一帮人。

　　“太没劲了，一想到新学期就要开始了，我就难受。”
　　“有什么难受的，不就跟现在一个样吗。”
　　“不一样，高三了，再混也就混完这一年了。”
　　“难得你还有这种觉悟。”

　　“诶别说这些晦气的，起码我们伟大的暑假还有两天可以享受，赶紧想想这两天玩些什么。”
　　“两天能玩什么？”
　　“宵夜？网吧？唱K？打牌？开黑？还能干些什么，噢不要说又去探什么鬼险啊，又无聊又累人。”
　　于是两天假期他们一帮人还真的把上面讲到的都做了一遍，只是顾山南和关越还多吃了一顿，是特意给上次被揍的张成凯赔礼道歉的。

　　张成凯这人虽然头脑简单，但好在也没有那样不可理喻，可能是看在顾山南在场的份上，也可能知道是自己找麻烦在先，便也摆摆手说不计较了。
　　但是这人对男同这件事的兴趣好像比较大。

　　“诶关哥，你们那些大城市真的有什么gay吧吗，好玩吗？直男能进去玩吗？听说gay都是些身材贼好的肌肉男，还有小嫩模。”

　　关越一口啤酒呛在嗓子眼，差点咳走半条命。顾山南看不下去了，赶紧给他推过去一杯白开水，再抽了几张纸。

　　关越喝了一口水，顺了顺，拿纸擦了擦嘴。
　　“有是有，但我不知道，没去过。”

　　关越不太喜欢和张成凯这种人谈论这方面话题，这人打听起来一脸□□，令人犯恶心。

　　顾山南见状掐断了这个话头，他冲张成凯挑挑眉。
　　“怎么，女朋友谈腻了？说完把酒又给他加满，喝你的吧，其他没你的事儿。”

　　张成凯一口闷了那杯酒：“我倒没有腻，只是好奇花花世界罢了。”
　　“倒是你。”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搁，直愣愣地朝顾山南看过来，“山南哥，你倒是像谈女朋友谈腻了，上一个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没看见新的。”

　　关越闻言看向顾山南，眼神别有深意。
　　这回轮到顾山南沉默了，他对上一桌子八卦吃瓜的眼神，轻叹了口气，
　　“是啊，清心寡欲了。”

　　“切，谁信哦，顾山南还有清心寡欲的一天？你那些小女朋友们都不会信的。”

　　顾山南那些丰富的情场过往和他熟悉的人基本都知道一些，反正他也没藏着掖着过，谈就是在全校面前公开谈，分就公开分，他没觉得这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是关越才认识他不久，这些事可能也是第一次听，他下意识往关越看去，对方微微笑着，手有意无意地在碗里拨着，正常的吃瓜表情：“你谈过多少女朋友？”

　　“啊？”顾山南没想到他还真好奇起来了，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很多么？”他又问。

　　“有几个吧，怎么。”

　　“你是因为喜欢她们才和她们谈的吗？”

　　“不完全是。”

　　“有分开后还念念不忘的吗？”

　　“没有。”

　　“为什么现在不谈了？”关越穷追猛赶，顾山南一句你话很多还没说出口。

　　“不想谈就不谈了呗。”

　　“是没遇上喜欢的？”

　　“清心寡欲了。”

　　“为什么清心寡欲？”

　　“这还能有为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关越一喝酒就醉，这次也没喝多少，倒也不是那种行动不便的醉，反而像微醺，哦不对，中醺。
　　“你想听什么原因？”他看关越喝了酒，决定不和他计较。

　　“这理由还能我来定？”关越微眯着眼打量他，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嗯，我现在允许你定。”顾山南纵容他，把桌上的酒杯又拿起喝了一口。

　　“那我想想。”隔了好一会儿，关越才缓缓开口：
　　“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但是追不到，所以假装自己清心寡欲，这样合理吗？”

　　顾山南：“。。。”他想否定，但是大脑不合时宜地有点认可这个答案：“勉强合理吧。”

　　“那你现在喜欢谁？”

　　这一下把顾山南问住了：“我没说过我现在喜欢谁。”

　　“那你说我的猜测合理，就是有喜欢但追不到的人。”

　　顾山南怀疑这小子不是什么喝醉了就是故意来坑自己的，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废话，只好顺着他的话走。
　　“嗯，有。但是不告诉你。”

　　“你没把我当朋友。”听上去有点委屈。

　　“你把我当朋友不也没告诉我你喜欢谁。”顾山南理直气壮。

　　“我，”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理亏，关越支支吾吾了一会儿：
　　“好吧，我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

　　顾山南完全没想到自己顺着他的话讲还能套出话来，不免有些惊讶，不知是要惊叹自己的语言魅力还是惊叹关越的好骗。

　　“喜欢挺久了，但是我不会告诉他。”他听见关越说。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喜欢我。”

　　“为什——”么字还没说出口，顾山南就意识到关越喜欢的是男生，说的这个喜欢的人也应该是个男生，如果不会喜欢的话还能是因为什么，便自觉地闭嘴了。

　　“我真悲催。”关越说。

　　“你不悲催。”顾山南安慰他。

　　“我悲摧。”

　　“好吧你悲摧。”

　　关越：“。。。”他恶狠狠地瞪了顾山南一眼，顾山南莫名觉得觉得有点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个屁。”

　　“我这不是要顺着你的话说吗。”

　　关越没回答。顾山南装模做样地清了清嗓子：“诶那个，你说的这个人。”他又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该不该说‘
　　“是卓见阳吗？”

　　关越没说话，看样子是在回忆谁是卓见阳，过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啊？不是他？”顾山南略显震惊，本来以为这样说会让关越不好意思地承认，或者干脆爽快承认，毕竟他们之间都是坦诚相待，向来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但是关越这个摇头直接否定了这一切。

　　“那他之前那些话，包括那个不合时宜的请求，不都他妈是骗人的？”顾山南现在大脑高速运转，感觉快爆掉了：
　　“那你之前说要追，他？”

　　关越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那人是谁？”

　　“你好像很想知道。”

　　“我好奇。”

　　“拿个东西比比吧，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好啊，比什么你说了算。”

　　“这次的月考成绩，怎么样？”

　　顾山南想了想，他潜意识一直觉得关越和他们那堆不搞学习的家伙一个档次，碰巧又觉得这次月考发挥得还不错，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他注意到关越嘴角浮现一丝不可捕捉的笑意。

　　九月开学，月考成绩公示出来的时候，顾山南才反应过来那晚关越嘴角藏笑是真的想笑，而且还是嘲讽般的讥笑。

　　他被狠狠地坑了一把，现在只想立马把这条狡猾的狐狸摁在地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