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做我的彩虹》西贝武

8、8

　　8.千禧年
　　时间在以向好的速度旋转着，闻叔叔还是创业了，他贷款自建工厂购买设备，他熟悉营销，天天在外面呼朋唤友，把酒言欢的同时签下一个个订单。母亲则是在工厂里独当一面。他俩根本顾不上我们姐弟了。外婆家也将要拆迁，那一片老工厂园区即将告别历史的舞台，以土崩瓦解的事态画上句号，多少人泪流满面的告别着曾经的岁月，外婆的一抹眼泪转瞬即逝，跟老邻居们聚在一起包了最后一顿饺子。他们就要搬进新的楼房了，会离我们远一些，坐公车要好几站。
　　我们放学吃饭成了问题，闻爷爷跟奶奶就肩负起照顾我们姐弟的工作，老两口自然乐此不疲，不光给我们做饭接送上下学，还偷偷塞给我们零花钱。那是我们姐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父母无暇顾及，隔代亲就此见缝插针的显现出来。老人的疼爱是不计回报与后果的，代价就是姐姐的成绩越来越差，几乎垫底。家长会闻叔叔得到的是老师在讲台上指名道姓的批评。他盛装出席却垂头丧气的出来。回到家便开始长篇大论，让姐姐站在电视机前面拿着自己的考试成绩，以“代罪之身”讲述自己在学校是如何学习的。不光如此还成立小团体，拉帮结派，意图“称霸”整个年级。这件事我倒是很“挺”姐姐的，有她在确实没人敢欺负我。有一次，还是我刚来学校不久，班里几个男生见我是插班生，又是外地的。因为刚来考试成绩就在前几名，得到老师的表扬。而且穿着比较好，用的东西也好。被他们盯上了。放学的时候将我拉到学校隔壁的胡同里，逼我把零花钱拿出来，而且不准告诉老师，不然就每天打我一次。我瑟缩的低着头捂着衣服口袋，那是闻叔叔给我的零花钱，我不舍得花，凭什么让他们抢了去，但是我又不敢跟他们打架。我知道打架的后果对于我来说是多么严重，母亲跟外婆会着急，会引起家人的担忧。我不想让母亲因我而愁容满面，因为“寄人篱下”风平浪静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则。就在他们对我上手的时候，一个书包重重的砸在头号男生的脸上，紧接着就是一个飞踹，将另外一个男生踹到在地，其他几个忙乱的散开。
　　“你们是吃拧了！敢欺负我弟弟！呸！今天给你们补补课！”
　　闻笑笑插着腰，吐了口唾沫。身后跟着几个高年级的同学。
　　“闻笑笑！”头号男生缓过神来喊了一句。
　　“知道我是谁就行！他！是我弟弟！欺负他！不行！”
　　一字一句就跟刀刻的一样，灌进了几个男生的耳朵里。
　　闻笑笑直接上去踩在头号男生的肚子上。“你叫什么名字啊？”
　　“笑姐！我叫王端。同学都叫我端子。我以后不敢了。”
　　闻笑笑朝我看看，示意我过去。
　　我走过去，她一把钩住我的脖子，“哎！看清楚了。我弟在你们班要是受点委屈，让我知道了，我都算你头上！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除非你转学！”
　　王端捂着头直接说，“放心吧笑姐。西武沅在我们班以后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他。”
　　早就听说闻笑笑在学校里很出名，没想到会这么出名。比她高年级的都过来帮她，她很仗义，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去，而且人送外号“笑姐”。他们成立了一个小团体，一伙人里面不管谁有麻烦了，自当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她喜欢看“古惑仔”，特迷恋“十三妹”。所以她把头发剪成十三妹一样的发型，学着一样玩世不恭的动作语气。但是在家里她不敢。后来端子就成了她的“小弟”，跟在她身后“俯首称臣”，在班里端子真的各种护着我，让我能够安心学习，做一名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我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进步，从班里的第一再到年级前三，过年过节亲戚聚会的时候，我是大人们炫耀的话题，墙上的奖状是他们向亲朋好友展示的一种资本。闻爷爷是最懂得炫耀的一个人，他索性将我得到的奖状都拿回他的家里，挂在中堂上，他还说让我再接再厉争取尽快把那一面墙挂满奖状。
　　看着姐姐被训斥，我则是爱莫能助。母亲在一旁好言相劝。
　　“你这么大声吵什么啊。这楼上楼下的邻居可都听到了。多不好啊。笑笑这才几年级嘛！不打紧的。”说话间将姐姐拉到自己跟前护着。
　　见闻叔叔不做声了，母亲又将姐姐拉到餐桌前，一桌子好饭好菜。今天本来是件喜事。父母开厂创业，第一单大生意回款了。给工人发了奖金，还了一部分贷款，还有结余。本想着要带我们去省会的游乐场玩的。奈何被这一次“家长会”给弄泡汤了。
　　“她都四年级了。再这样胡混下去，能行吗。就算随大流上了初中，可还有高中呢！她能考上高中吗？”
　　闻叔叔的手指敲着餐桌，铛铛的响。
　　他瞪着母亲身边的姐姐，毫不客气的说，“以后家长会我只去武沅班上。笑笑的！你去！”
　　母亲苦笑一下。“好。咱俩这算是把工作分配好了。以后各司其职。你先顺顺气别生着气吃饭，对身体不好。”
　　从那以后，姐姐得到了母亲的庇护。她对学习就更散漫了。她知道母亲是不会对她严苛的，只要她不把学校里惹得麻烦带到家里来就行。
　　1999年的末尾，就在这样的小打小闹里度过了。闻叔叔也越来越忙，母亲也是。他俩也很少带我跟姐姐出去玩了。闻叔叔换了新车，一辆“丰田”，新车开回家的那天，邻居们都来参观。我们一家人坐上新车去外面吃饭，还去了郊外的水库看风景。这个城市我虽然还对它没有过多的情感，但是看到它的变化也有些意外与不舍。变化总是要跟随着阵痛的，夜幕下远处塔吊还在忙碌着，上面的照明灯一连串的亮着，从这边看过去很是气派。一栋栋高楼就要林立在城市中，到处都在推倒然后重建，人们在波涛汹涌中准备迎接千禧年。
　　两家人难得聚到一起，这是元旦的一次团圆饭。因为有一个喜讯要公布，父母脸上是按耐不住的表情。
　　他们笑容像是标签一样，刻意又夸张。
　　“丽韵她怀孕了。”
　　闻叔叔脱口而出的时候，饭桌上所有人都难掩喜悦之情。特别是老人们。他们就跟得到神明的恩赐一样，恨不得就在饭店的大厅里去跪拜磕头。我跟姐姐木了一般，觉得好像被欺骗了一样。
　　“你俩怎么不早告诉我俩呢？经过我们同意了吗就先斩后奏了。闻桐熏！你当初怎么说的，咱们家是一个民主家庭，要互相尊重。咋地！你糊弄我们未成年呢？家里多口人，就代表我俩的各种待遇都会被分割出来一部分给它！”
　　说着，姐姐指着母亲的肚子。表示她的不满。
　　闻叔叔跟母亲面面相觑。
　　“早就跟你说过，先跟俩孩子商量一下。”母亲责怪着闻叔叔。
　　闻叔叔凑上去，“放心吧你俩！我们对你们两个的关爱只增不减。”
　　姐姐别过头，跟我挤眉弄眼，示意我跟着她学。
　　反正当时姐姐是跟所有人都置着气的。
　　事后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她说这是一个跟他们表示不满甚至是谈条件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不管是有妹妹还是有弟弟，我们两个人的被关注度肯定就降低了，那么随之待遇也会降低，这个时候不谈条件，更待何时啊。
　　我一直很喜欢她的聪明机灵，反正跟着她不会吃亏。用外婆的话来说，闻笑笑这个丫头片子一肚子心眼，长大了也是个人精，走到哪都不担心她会被人给卖了。
　　所以，在那年冬天，我跟在姐姐的后面得到了许多东西。游戏机，电子手表，名牌运动鞋。以及失去的游乐场一日游也补上了。在摩天轮上的时候，她问我，喜欢弟弟还是妹妹。我说都可以。
　　她说她想再要一个妹妹，因为已经有我这个弟弟了。
　　我不知道当时是哪根筋出错了，竟然说我又不是她的亲弟弟。
　　她不高兴了，跟我吵。“怎么就不是亲弟弟了。我爸对你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我爷爷奶奶对你不好吗？西武沅！你可别做白眼狼！”
　　我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这尴尬的局面。
　　“姐姐。你别生气。我错了。”
　　她瞪着我。“你要是敢去鬼屋。我就不生气。”
　　她知道我胆小，在家里看碟片从来不看港台的鬼片。可她喜欢看，总是让我陪着她，每次看完我都不敢一个人夜里起来去卫生间。
　　“我敢。我花钱买票请你好吧。”我怯懦的回应着她的挑衅。
　　那也是我俩第一次抱在一起，吓得失声痛哭。游乐场里的鬼屋，发出幽暗凄惨的叫声，红色的暗光，百鬼夜行。我们不敢睁眼，在一个个房间里摸索前行。半个小时，虽然只有半个小时。却让我俩无比煎熬，最后还是工作人员把我们给“救”了出来。我们都吐了，她悻悻地看着我，笑的前仰后合。姐弟之间的微妙情感无法解释。我们在一惊一乍的气氛下，告别了1999。大街小巷放着《谢谢你的爱1999》，《伤心1999》。总觉的1999不过是个概念而已，可当它从身边溜走的时候才突然觉得，拜别的是一个时代的嬉笑怒骂。我们挥舞着烟火棒，跟随着人群跨过了旧年迎接了新年。我十岁了。正式宣告一个少年即将成形，笑起来会有一口崭新洁白的牙齿，眸子里是闪烁不完的憧憬。千禧年它在众人的期盼下揭开了面纱，我们为之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