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辞九州去》海皮乐

60、又一年

　　经过这一小插曲，顾宪海的生活回归平静。
　　就是很累的在工作，忙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跟何峰生气或是什么，而因为家校群消息很多，何峰也已经被他撤下置顶。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过年，怎么说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公司里也都没啥人，何峰自然而然的也就回家了。
　　他回家倒也没空手回，而是带了一后备箱的盆栽，紫色的叶子，顾宪海也说不上是什么品种。
　　何峰让他把花先种着，如果可以也能拿到学校去种，高三了老师学生压力都大，看看植物盆栽对心情好。
　　“可是……”顾宪海虽然收到礼物很开心，但还是感觉很难过:“我现在在教高二啊，何峰。”
　　何峰愣住。
　　“你最开始不是接手的高二的班吗？”
　　“那是我实习的时候，何峰。我后来又被挪去教高一了。”顾宪海忍住了火气，他安慰着自己，想着应该是他没有告诉何峰这件事，何峰才不知道的——也可能是他说了，但是何峰没看他的聊天记录。
　　“哦，抱歉。”何峰摆出道歉的姿态，很诚恳的向顾宪海道过歉，或许是突然想起来顾宪海说过，又补了一句:“我记起来了，你之前跟我说过。”
　　他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这句后，顾宪海连翻了他好几个白眼，把这几盆盆栽抱到阳台去。
　　别说，他真的挺喜欢绿植的，之前去何家也是，看着何秀妍养的一盆盆花，都想厚脸皮搬回家。
　　嗯……等开学就放去教室里种着吧，他已经跟房东说好了，年后搬进去出租屋，可能这里就不会经常回了。
　　要不要告诉何峰？
　　……算了，反正何峰不在意。
　　又是一年新年，时间快的顾宪海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好像每天都过得很快。有时候顾宪海会感慨，是不是这样，一辈子就会匆匆过去。
　　顾宪海和何峰先去超市准备了年货和菜，他们在家群里商量过晚上要吃火锅。
　　两个人到何家的时候，屋里并没有人，在放好东西后，顾宪海和何峰就出去找两个老人了。
　　毕竟是老人，虽然是大白天的，还是有些担心。
　　何秀妍和许文复并没有走多远，他们正手牵手在小区下边的小广场看小孩玩滑梯。
　　在看到他们以后，顾宪海上前一手一位，从后边搂住了两个人。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何秀妍还是被吓到了，她笑着揪住顾宪海的脸，说道:“调皮。又瘦了？”
　　顾宪海摇头，然后把她扶起来。
　　在他还想去扶许文复的时候，发现许文复已经起身，健步如飞的往回走了。
　　看来是不需要扶。
　　“行了，他一下雨阴天的腰啊腿啊就疼，硬撑着呢。”看许文复的样子，何秀妍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这老不死的，个子都缩多少了，还在那逞强，走那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急着投胎呢。”
　　听到这话，顾宪海差点没喷出来，拜托，大过年不要说晦气话啊妈！
　　可能何峰知道许文复腿脚不好，跟在他的身后也走的飞快，顾宪海想叫住他们，却被何秀妍阻止:“没事，让他俩单独相处相处吧，今年都没怎么吵架……何峰前些天还给他爸送了件衣服，不吵了。”
　　“啊？”我咋不知道？
　　顾宪海心中诧异，但想想，他们父子间的事好像确实没他什么事……
　　顾宪海还记得前些年，许文复还经常叫他，然后叫他给何峰传话，大约是什么道歉的话，有的时候还经常会说什么我快死了之类比较极端威胁的话。
　　顾宪海并不想传话，每次都笑嘻嘻的拒绝，然后再给他捶背按腿的打哈哈过去，直到再也不提这件事。
　　有一天，许文复突然问他，为什么不爱传话，明明对他来讲，没什么损失。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何峰是一个独立的人，如果他传话的话，也不一定传明白，爸您这态度不就是想逼何峰原谅你……净说什么老了快死了的话。您知道我心软，知道我会回去劝何峰，但是吧，我就想着这是不是有点尊重何峰的意见。当然，这是你俩的事，我也不好插手，爸你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是吗？当年小学时候何峰跟我走一晚，您也找了一晚上，还把耳朵冻烂了……您得跟他面对面说明白啊。就像您说的，您也确实岁数大了，有些遗憾还是不要再变成遗憾……
　　但是后来许文复依旧没有主动找何峰，而是想让顾宪海叫，但是顾宪海明确的表达了何峰不听自己的话。
　　那这是许文复亲自找何峰说明白了？那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不吵架就是好，至少饭桌上不会那么尴尬。
　　做火锅并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他们买了已经弄好的食材，然后放上锅底就开始等开涮，用的是清汤锅，何峰吃不了辣，而顾宪海和两位老人肠胃也不太好。
　　顾宪海其实还感觉有些没味，但是为了接下来的一年半的健康，他并没有抗议，并且决定接下来的一年半不碰麻辣烫水煮鱼……
　　在知道父子俩已经和解的时候，顾宪海终于有一次身心放松下来，这次饭桌上没了“刀光剑影”，他吃的是相当的满意。
　　在吃过饭后，何峰也没提离开的事，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看春晚，等着新年钟声的响起。
　　顾宪海踩着点给陈国华发去新年祝福的短信，他今天下午给又给他打过去了些钱——这是每年都在做的事。
　　陈国华最开始还不要，但架不住顾宪海实在是坚持的很，只能说先帮他存着。
　　“叔，什么存着，这就是我给你的，你放心花就行，我又不是小孩了，你们之前照顾我这么多。”
　　这时，顾宪海才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跟记忆中陈国华给他塞钱的语气一模一样了。
　　不知道陈国华当时是什么心情。
　　“没事叔，梅梅也上高中了吧？我还没问，啊，实验啊……叔，钱你就收着吧，就当我给梅梅的红包和升学奖励。”
　　陈国华还想推脱，但是顾宪海没给他这个机会，利落的挂掉电话，叹了口气。
　　当时何峰就在他身边看他打完，然后两人就去准备火锅材料了。
　　客房里的床虽然大，但是依旧承受不起两个个子都不矮的成年男人。
　　顾宪海刚上大学的时候也就不到一米六五，头发都是枯黄的，满脸的痘痘，四肢瘦的一阵风都能给刮飞。后来被何峰捡回去好好保养，竟然在大学四年窜到了一米七五。
　　不过他家里人都挺高的，如果不是营养不良什么的，估计他会比现在更高。
　　不过床小正好便宜了顾宪海吃何峰的豆腐，他紧紧的抱着何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中吸那股沐浴露的清香。
　　何峰皮肤好的顾宪海嫉妒，他刚想故技重施的去捏何峰的胸，却被何峰叫住。
　　“顾宪海，你想要个孩子吗？”
　　顾宪海愣住。
　　“算了吧。”顾宪海想着，然后得出结论:“就算有了，教育也是个问题，不说咱们两个大男人就不是正常家庭……我也忙，到高三估计更忙，你也是三天两头不回家，总不能把孩子扔给爸妈照顾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之前说要领养，你不是说你当不好爸爸不养吗？”顾宪海想到之前的事，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何峰，好像要给他看穿。
　　“等公司彻底稳定，我就辞职不干了，这是我跟他们说好的。”何峰抱住顾宪海:“本来就没打算干下去……宪海，我好累。等我辞职以后，咱们去旅游好不好？我说好的带你去看园林、去看日落、去看我的老家，出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到一切都准备好，等到我们可以领证的时候，去领个结婚证，再去收养一个孩子……”
　　说到结婚证，顾宪海突然想到赵阔云给他俩画的那张动漫卡通结婚证，不由得一笑。
　　“行啊。那你可得当个好爸爸。”他抬起手轻轻的刮何峰的鼻子，突然感觉，以前的争吵都不算数了一般:“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现在对我话这么多？”
　　何峰搂着顾宪海不说话，过一阵子，顾宪海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音。
　　又睡着了。
　　“你要真有这个心就好了。”看着黑夜中何峰隐约的可见的睡颜，顾宪海难得感觉迷茫。
　　何峰这态度让他抓不准。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顾宪海头一回对自己的选择感觉到迷茫，他能明显感觉到何峰对他没有感情，但是何峰有时候又是爱他的样子。
　　可是如果何峰爱他，为什么每次吵架的时候都会口不择言说那么多伤人的话？
　　他之前在和学生八卦明星恋情或是言情小说的时候，说过很多自己对爱情的理解。
　　尊重、理解、包容。
　　可是现在啊，你好像已经在我的标准上渐行渐远了，何峰。
　　我也一样。
　　人烦恼的时候就会想抽烟，可是这些天一直在跟何峰待在一起，顾宪海的兜中干干净净，外面已经是三更半夜，顾宪海也不好出去，只能带着烦恼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何峰已经不在身边，已经是中午了，何峰跟何秀妍都不在，整个屋子中只剩下许文复在戴着眼镜看书。
　　现在正是冬天，何秀妍的花草在外面也不是回事，于是都搬进许文复的书房，使得许文复只能在客厅读书。
　　“他们两个去找张晶竺了。”看顾宪海一脸迷茫，许文复及时的为他解惑。
　　“啊，小晶今年没回家？”顾宪海问过这句后，才反应过来，好像何峰姑姑他们一家今年在天京过。
　　“哦哦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姑和姑父已经来了，咱们昨天晚上还跟他们视频来着。”顾宪海装作灵光一现的样子拍拍脑袋:“小晶今年就要结婚了吧？我当时还吐槽结的太早来着，我这记性。”
　　许文复并没有接顾宪海的话:“醒了就去吃口饭吧，待会儿跟我出去溜溜。”
　　顾宪海立即做出立正敬礼的动作，然后去刷牙洗漱吃饭套衣服。
　　只是出门前顾宪海的眼皮就开始不停的跳，总感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跟着许文复走出小区，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果然，不详的预感灵验了。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差不多四十多岁，而女的看样子也不过三十多左右，两个人长得很相似。
　　是许文复前妻的孩子，许延松和许曼玉。
　　许文复似乎已经预料到两人的到来，他把顾宪海往自己身后推推，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娘她前些天去世了。”
　　“节哀顺变。”
　　许文复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接着问道:“你们爹呢？”
　　“……”
　　“你们不应该来找我。”许文复顿住，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咽下去。
　　他没再说话，拉着顾宪海想要离开，却被许延松的一句“我恨你”，吼得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
　　“哥你少说点吧……”许曼玉连忙拉住许延松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顾宪海回过头去，正好看到许延松红着的眼睛。
　　“那你就恨吧。”许文复依旧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他走着，嘴中不断的吐出哈气。
　　“你们恨我，他也恨我，你们都恨吧，反正我无所谓。”顾宪海清晰的看到许文复的嘴一张一合，口中的话随着哈气都消散在了冰冷的北风中。
　　顾宪海没有开口。
　　这是他们的家事。
　　但是，何峰，恨谁？
　　不是已经和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