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辞九州去》海皮乐

51、吵架

　　顾宪海和何峰吵架了。
　　或许是已经过去了热恋的时期，又是聚少离多，他们两个人从看对方怎么都是优点，到看对方怎么都不顺眼。
　　如果按照网络小说的说法，这应该叫“七年之痒”。
　　……不，他俩满打满算还没到七年呢，顶多六年。
　　那就是六年之痒。
　　顾宪海背着自己的破双肩包，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边吃煎饼果子边想。
　　这场争吵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了。原本顾宪海只是抱怨着何峰经常不回家，想让他常回家呆着，没想到何峰一听这话就炸了，哦，可能是语气不好，反正就是说什么没空之类的话。
　　可能是何峰语气太冲，顾宪海怎么听怎么来气，没忍住脾气，带着脏话吼回去，吼得何峰一愣一愣的。
　　然后他被反应过来的何峰不带脏话的骂哭了。
　　或许是逆反心理上来，顾宪海想要“离家出走”的心理越发强烈，于是他甩开何峰的手，收拾收拾自己工作的东西就要走。
　　中途何峰还想拦着他，他伸手就想往何峰脸上削，就乱挥乱踹。
　　因为明天是周一的原因，何峰要上班，看顾宪海张牙舞爪，怕划到脸，就没再阻止顾宪海走。
　　于是顾宪海头也不回，直奔着自由的方向展翅飞翔。
　　嘿嘿，等着吧，等你下次回家看到屋里落一层灰就知道想我了。
　　因为何峰不喜欢陌生人动他的东西，所以家里一般都是他们两个人收拾，如今他走何峰忙，不知道下次收拾那屋子都猴年马月了。
　　这么解气的想着，顾宪海吃完东西拍拍手，不知道往哪去。
　　明天还要上课去呢，回六中上办公室睡去？办公室有午休用的折叠床来着，晚上也能睡。
　　那换洗衣服咋整啊？
　　顾宪海陷入沉思。
　　他感觉何峰会找他，但是他目前并不想面对何峰。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顾宪海打算背着包“回婆家”。
　　他跟何家夫妻感情还挺好的。
　　主要是，因为他们刚谈恋爱那会儿，何峰经常带他去找何秀妍刷好感，时间一长，那边也就留了很多衣裳；后来何峰跟父母坦白他俩的关系后，经历一番争吵，特别激烈。
　　最终，何峰以胜利者的姿态领他回了家。
　　只是那次过后，何峰就很少再往家跑了；反而顾宪海成了何家的传话筒和情报员，经常两头跑，他也爱在何家父母面前晃悠，原本何峰的房间也逐渐变成他的了。
　　其实何秀妍和许文复对他都不错。当初不接受他也是因为被何峰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骗了，他当时只说了带对象回家。
　　于是许文复一个六七十岁的小老头坐了一半个小时的火车、三个多小时的飞机从塔兰到省会机场，又从省会坐飞机飞到首都，来了以后马不停蹄的买礼物，凳子还没做热乎就开始跟何秀妍一起做饭。
　　老夫妻忙了一天，等到了他这个男儿媳，被气得快要过去了。
　　何秀妍可能还想缓解尴尬的气氛，但是许文复没有忍下去。他摔了筷子怒目圆睁，结果这一举动让何峰也开始生气，眼瞅着这父子就要干起来了，何秀妍连拖带拽把这两头倔驴赶到书房，然后坐回来跟顾宪海一起吃饭。
　　顾宪海看着她勉强的神色，听着书房的争吵，感觉吃进嘴的东西都是苦的。
　　何峰也把他骗了，同样说的都是真话，依旧是留了一半，他说他父母都很开心，邀请他到家吃饭。
　　何峰对他们两边说的都是真话，却把三个人忽悠的团团转。
　　而这场家庭战争，何峰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因为当时顾宪海回家就忍不住愤怒，吵着要分手；而何峰家里知道这个消息过后更是难以接受，不仅仅是何峰的父母，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打电话过来骂他神经病了。
　　顾宪海这边，何峰几乎是哄了半年才把他哄好；而何秀妍那边，何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顾宪海跟夫妻俩再次见面的时候，虽然气氛不大好，但是两人还是接受他了。
　　用许文复的话来说，顾宪海都是夫妻俩看着长大的，就当多了个儿子养活。
　　可能是顾宪海脾气软和又嘴甜，他很快就得到了两个人的双重喜爱。
　　很多个饭后闲聊他都会和何秀妍吐槽何峰和所谓的恋爱日常；而许文复退休后偶尔回来看看，他在塔兰那边还是特聘教授，所以不能久住，老爷子身体硬朗的很，顾宪海有时候会陪他一起逛公园，但通常都是他没啥事，把顾宪海累够呛。
　　可能他们两个人对何峰来讲，根本都算不上什么好的父母；但是对于顾宪海来讲，他得到的是梦寐以求的、有父母的感觉。
　　所以他叫爸妈叫的心甘情愿。
　　没办法，陈国庆和林玉婷在他心里的是很模糊的一抹记忆，顾宪海也没和他们有过多的相处——哪怕他知道，对于他来讲，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想到父母，顾宪海眼睛酸的不行，装作打哈欠的样子，揉去了眼角的眼泪，然后走向最近的地铁站。
　　或许是为了方便，何峰这个家的位置也好，天京市四通八达的地铁就在小区对面，而小区对面还有一个中型公园。
　　地铁口在公园门口，可以直接坐到六中和何秀妍家，到长源科技也只需要导一班车坐到终点就好。
　　顾宪海刷过卡后，就上了地铁，直到何秀妍家小区门口。
　　小区有门禁，他们俩的门禁卡在何峰手里，顾宪海进不去，只能给何秀妍发消息麻烦她给门卫打个电话。
　　顾宪海很顺利的进入了小区。
　　他到之前给何秀妍他们两个买了水果和一箱牛奶，拎挺长时间怪累的。到电梯里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搓搓勒红的手，等着电梯向上。
　　十四、十五……啊，到了。
　　小区的房子是一梯一户的，面积也大，或许是因为何秀妍喜欢伺候花草什么的，就买了带露层的顶楼，种了一堆花草。
　　顾宪海刚想敲门，就发现门是半掩着的，明显是给他留的门。
　　他打开门又轻轻关上，屋子里目前只有过来打扫卫生的保姆阿姨。何秀妍和许文复再怎么说都老了，虽然目前看着还很健康，但是以后的事也说不定。
　　何峰跟他们关系差，他的哥姐过来照顾又尴尬，只能是顾宪海多走动照顾。
　　每次他看到两位老人的样子，就会想起来以前工作的养老院；那个经常给他塞龙须糖的朝族老太太。
　　她的儿女都不在身边，老伴儿也熬死了，又喜欢小孩子，她经常会在顾宪海耳边说，等小陈以后出息了，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小老太太，我还等着吃小陈的喜糖……
　　但很多时候，这种承诺说出来，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他亲手给老太太穿的丧服，然后看着她被越抬越远，直到看不见身影。
　　院长以为他害怕，还特地给了他半天的假。
　　其实他只是悲伤而已。
　　在养老院工作，难免会经历生离死别，或许是见过太多，顾宪海已经习惯了。
　　或许是想到两位老人以后可能会陷入无人照顾的境地，顾宪海难免会生出来担心的心情。于是他经常的多管闲事，试图缓解这一家人之间的矛盾。
　　可惜的是他心中对养老院的印象只有那个监狱一般的双人间、粗鲁的护工、难嚼的饭菜和夜晚老人痛苦的哀嚎。他并不知道还有很多环境好的服务好的养老院，不知道钱和权利能换来多么好的待遇。
　　他只担心老人会不会没人照顾，雇别人或者去养老院会不会挨欺负。
　　宋鑫经常说他心太软，做事优柔寡断什么的……最开始顾宪海还想着反驳她，但是想想又算了。
　　想想当年的朋友，赵程琳早已经没有联系；而宋鑫也当上了老师，回到了老家镇子上教物理和数学。她的父亲一直留着农村户口，在她回去后也跟着回去了。
　　只是她那边是山里，信号不好交通不便，联系起来断断续续的。
　　反正听她的语气她感觉过得挺开心的。
　　说到宋鑫，还有一件事是顾宪海上大学以后才知道的。
　　王文是宋鑫的舅舅，不是亲的。
　　宋鑫妈妈死的早，而宋鑫的爷爷奶奶都是爱玩又不负责任的人，所以宋鑫爸爸只能带着宋鑫到市里生活，为了更好的环境更好的教育。而宋鑫的姥爷是盖楼的农民工，姥爷带着一堆亲戚包括宋鑫她爸一起干活，只能租房子，然后六十几平的房子堆着十几架上下铺，屋子里又黑又臭的像监狱。
　　有工人，自然也有做饭烧火的人。
　　那就是王文的母亲和奶奶，而王文的父亲爷爷也是工人。
　　因为全家都在，所以王文理所应当的被带了过来，宋鑫对这个经常欺负她的小舅舅感官很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忍着的，直到她六年级那年来了事儿。
　　她姥爷和她爸感觉她跟一堆大男人混在一块住不大好，就在楼上租了间小房子给她住。
　　这样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姥爷突然在工地摔倒，腿瘸了，脑子也摔坏了。
　　因为主心骨没了，这个农民工的队伍也就散了，大多数都回到农村养猪种地，而宋鑫的父亲也用攒下的钱和过硬的技术在城里开起了汽修店。
　　于是宋鑫从租的房子中搬到了汽修店，摆脱了欺负她四五年的小舅舅。
　　只是她倒霉，高中又跟他考到一个学校，不过很明显，她舅舅依然记得她，经常会带着一堆小混混来找她，然后炫耀她的年级第一，开玩笑似的说要把她“赏”给自己的小弟。
　　对于这个被宠的跟个皇帝一样的小舅舅，她想她是恨他的。
　　所以当顾宪海到处打听王文的信息的时候，她把王文的身份信息给爆了出去。
　　但是她没想到顾宪海会用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把王文送进去。
　　说实话，顾宪海也没想到，一切都是意外。
　　不过他也没怪宋鑫瞒着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和苦衷，他不在意，更何况宋鑫也是受害者。
　　其实他还挺可怜王文他父母的，但也只是想想，毕竟王文长歪也是他们的锅。
　　我班学生可没有这样式儿的。顾宪海不由自主的想，他们可都是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