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辞九州去》海皮乐

46、宋鑫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太过惊天骇俗，陈庭雨怕他叔叔本就崩溃的精神更加崩溃，所以他住院这段时间并没有告诉陈国华。
　　嗯，他出院以后告诉的。
　　因为缺了太多的课，陈庭雨就算一直有在复习，成绩也依旧提不上去，最终稳定在了班级第十。
　　很好，又是破纪录的一天。
　　这天的天气很冷，陈庭雨在教学楼里闷得实在待不下去，就出去门口踩雪。而中途又遇到正在雪地里用脚画圈的宋鑫。
　　他在回来考试的时候，其实有跟宋鑫道过谢，但总感觉还是不够。
　　这么想着，陈庭雨走到宋鑫跟前儿，想要开口约她出去吃一顿，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会不会太奇怪了？
　　陈庭雨陷入纠结。
　　看着在自己身前磨磨蹭蹭说不出话的陈庭雨，宋鑫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陈庭雨，你搁我前头晃悠啥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庭雨感觉她的声音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沉闷了。
　　“没事。”陈庭雨挠头，这倒是他第一次约不是何峰的人出门，实在是不好意思:“就是，之前的事真的很感激你。”
　　在宋鑫“你不是跟我说过了吗”的眼神中，陈庭雨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我想寒假的时候领你去吃一顿饭，你说成不成？”
　　“……”
　　宋鑫愣住，她反复确认陈庭雨说的话，然后突然就笑了，笑的很开心。
　　“行啊。”她说:“哪天？”
　　“明天？”
　　“行啊，那你身体恢复的咋样了？你又跩折了我可不负责任。”宋鑫上下打量着陈庭雨，很显然，她并不相信一个被判轻伤的人能在一两个月之内恢复:“听说你眼睛都红了，老吓人。”
　　陈庭雨也不知道。
　　他生命力一向顽强的很，应该没那么……脆弱吧？
　　反正他眼睛是好了。
　　两个人在约定好时间地点过后，又陷入沉默。陈庭雨陪着宋鑫一起踩着雪，听着脚下嘎吱的声音，直到家长都出来。
　　他们这些优等生，一般都会在家长会的时候上台说几句，自然就不能在家好好待着。哪怕班主任再讨厌陈庭雨，也会在他上台的时候，说这孩子好，休学半学期成绩还不出前十。
　　陈庭雨虽然心里想着班主任有多讨厌，但是面上还是会积极配合。
　　毕竟他还是个学生。
　　等到家长会结束，天色已晚。听到错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庭雨远离了送心，走进人群去找陈国华。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事，陈庭雨彻底没了打工的权利。陈国华天天看他看的死紧，每天都要接送他。当然，托陈庭雨的福，现在学校勒令学生不准自己回家，这条通知下来，本就有些堵车的校门口更加堵车。
　　看着校门口全是车，陈庭雨有些心虚的跟陈国华走向远处的面包车。
　　还是叔叔有远见。
　　坐上冰冷的面包车，陈庭雨搓搓冻红的手，看着正在打火的陈国华，想着车子暖起来还得几分钟，要不……他就说了自己跟何峰的事？
　　反正最后也是瞒不住。
　　在几番深思熟虑后，陈庭雨看着在那无所事事的叔叔，沉重的开了口：
　　“叔，我跟你说件事，我是同性恋。”
　　“这孩子压力太大了，说胡话呢。”
　　陈庭雨还没开口的话就这么被陈国华憋回去了。
　　“我真的是。”陈庭雨看着还在抖腿的陈国华，无奈的开口:“不是我压力太大，叔，我初中就谈恋爱了。你们不是一直好奇那个老先生是谁吗？我跟你说，他是我对象的爸。”
　　陈国华正喝着水呢，听到陈庭雨这句话，“噗”的一声，水喷了一方向盘。
　　“亲、亲家啊？”
　　这会轮到陈庭雨喷了。
　　你接受的这么快吗？
　　“叔，你接受啦？这么快……你不会当玩笑话呢吧？”
　　陈国华抽出纸抽擦擦自己可怜的方向盘，听到陈庭雨这么说，有些奇怪：“啊，不接受啊。但是你开心不就好了？你要是真喜欢对方人品也还可以，那我们肯定会接受的。那老先生听谈吐就不是一般人……儿子应该也不差？不对，他儿子都多少岁了？”
　　“比我大一岁，就一岁。”听到陈国华的问话，陈庭雨连忙回答他，生怕他后悔自己说的话:“是我小学同桌，嘿嘿。他们家一直有在帮衬我……叔叔，你真好。”还不忘拍个马屁。
　　“你吃苦了，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的错。”陈国华并没有回应他的马屁，好像是又陷入了回忆:“要不是当时叔叔贪玩你也不至于丢，真的。爸爸妈妈和叔叔婶婶不期盼你有什么好成绩，不期盼你那么优秀。咱们开开心心的活着就行……你要是真喜欢，叔叔绝对支持的，你幸福就好。”
　　陈庭雨感觉眼睛酸酸的，刚想开口，就被陈国华打断：“就算有这层关系，该道谢也要道谢，该还的钱也都要还！知道不？你要是知道人家在哪，就领我去道谢还钱！臭小子，我说人家咋说你是他看着长大的呢……”
　　陈庭雨连忙点头。
　　明天他还挺忙的……有两个约。
　　随着陈国华车发动的声音响起，陈庭雨连忙坐好，两个人就这么往回家走。
　　商场差不多五点左右就关门了，所以韩静下班下的也早，顺道会把韩小梅接回家；而陈国华为了可以更好的接送陈庭雨，特地给陈庭雨报了学校的晚自习。
　　他下岗以后干的事到处拉货的活儿，有时候还会接几个人，修修东西……反正什么都干。他还经常说自己脑子笨，同样的下岗工人，韩静就有头脑，做的起来生意，而他屁也不会，就光会拉了。
　　韩静会微笑着拍打陈国华的脑袋，说拉的香也是一种本事。
　　陈庭雨看到这两个人蜜里调糖，被塞的满嘴的狗粮，连忙把他俩推进主卧。
　　又是想何峰的一天……
　　这间房子是两室一厅，主卧是夫妻俩的，而次卧是韩小梅的。陈庭雨总想着住在别人家不好，却被三个人扯袖子，只好同意。
　　于是客厅的多了双人床和书桌，衣柜没地方放，换成那种整理箱塞在床底下。
　　当然，这是他们提前追备好的，陈庭雨出院以后就被按到床上，看来不到高中毕业，他们是不会“放过”他了。
　　虽然很苦恼以后可能赚不到钱，但陈庭雨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躺在床上，闻着被子上的味道，陈庭雨沉沉睡去。
　　或许是生物钟的原因，第二天陈庭雨起的格外早，他醒来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醒，外面还是黑天的状态。陈庭雨留下要和同学出去玩的纸条，就揣着自己的小钱包出门了。
　　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陈庭雨边跺脚边在公交车站等待，之前受伤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果然还是没养好。
　　他突然感觉这么早走的自己有点傻。
　　到达目的地，他又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傻的人。
　　因为宋鑫也到了。
　　在黑天的东北的早晨，冒着冷风，陈庭雨和宋鑫看着对方冻得狼狈的样子，相视一笑。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陈庭雨打着哈欠，喷出来白色的哈气，像是吹出去的烟气。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宋鑫很纠结的样子，但最后似乎是释然了，她牵起陈庭雨的手，领他到达自己的目的地——安里市场。
　　看着黑夜里的这一盏盏灯光，还有便宜的要价，陈庭雨被宋鑫拉着走到一家铺子面前。
　　炸冷面。
　　这是陈庭雨诶见过的东西，宋鑫看他的样子，跟他解释，这东西就是把烤冷面的冷面饼分开然后炸一下，拌上烧烤料加点醋，很好吃的。
　　烤冷面陈庭雨知道，好像是邻省发明出来的一种冷面吃法，但他没吃过。
　　接过两杯满满的炸冷面，五毛钱一杯，陈庭雨又和宋鑫边吃边逛市场。宋鑫对这里熟悉得很，他们又去吃了煎粉和萝卜馅大包子。
　　等走到尽头，陈庭雨发现这是市五中的对面。
　　市五中和一中初中部一样，都是省重点的初中来着，他曾经到这里演过公开课，所以印象深刻。
　　“这是我母校，啊哈哈哈哈。”宋鑫啃着她的大包子，笑着指着五中的大门：“考进三中的我，可能会被五中钉到耻辱柱上吧？没办法，太偏科了。”
　　“那我就是一中的耻辱柱。”听到宋鑫的笑声，陈庭雨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考试的时候特殊情况……”
　　宋鑫拍拍他以示安慰，陈庭雨顶着发烧参加中考结果晕倒的事，在三中并不算秘密。
　　陈庭雨把包子塞进嘴里，打了个饱嗝，有一些意犹未尽。
　　好吃。
　　“陈庭雨，你要不要接点业务啊？”宋鑫给陈庭雨递过擦手的纸:“听说你叔叔不让你出去兼职了？”
　　陈庭雨点头。
　　“那我有办法，我跟你说……你可以替别人写寒假作业，按书本费收钱！我假期帮别的学校的学生写作业，不仅刷到了不同的题，还赚了一百多……”
　　此外，宋鑫还给陈庭雨说了很多赚钱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帮别人写作业、画手抄报、辅导小学生做作业……
　　陈庭雨听的目瞪口呆。
　　原来你是这么复习的吗？宋鑫，简直恐怖如斯。
　　在跟宋鑫约好一起去市图分担业务过后，天也都差不多亮了，他跟宋鑫往江边走，正巧路过江边的公园。
　　他俩都不爱玩，也就没在意，宋鑫领着他去了市里最近新建的楼盘，看着目测三十多层高的楼房，宋鑫骄傲的说道：“看！这是我爸和舅舅们盖的！厉害吧！”
　　陈庭雨震惊：“真的厉害！”
　　宋鑫又嘿嘿笑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是盖楼的农民工……”
　　“那更厉害了。”陈庭雨发自内心的感慨:“很危险吧？叔叔他们。”
　　“是……小时候我经常会怕他们那个人会从高空坠下去……不过我爸他们已经不干了，现在我爸开着一家汽修店，专门修汽车的。”宋鑫挠头，顺着陈庭雨的话回答他。
　　“哎，现在几点了？”宋鑫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我今天还要去少年宫教小孩画画，哎我服了。”
　　“去吧去吧，拜拜，那明天早上……图书馆见？”陈庭雨连忙催促她离开。
　　宋鑫赶紧跑着往公交站去，还不忘跟陈庭雨挥手。
　　在宋鑫离开后，陈庭雨也回了家，他在路上数着自己剩下的钱，发现他俩花的钱还没KFC一个四块五的圣代多。
　　都吃撑了。
　　想到宋鑫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陈庭雨总感觉他俩的关系拉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