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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去饭堂后偷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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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派膳堂就在叶凌云的悠然小筑不远处,只有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侧面是后厨,大厅内几张长方形的餐桌,已经过了开饭时间,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弟子一边吃饭,或是说笑,或是讨论剑法。
唯有一人很安静,食不言寝不语,吃的很慢。
那人一身雪青色云山派弟子服,芝兰玉树,清隽如画,眉宇间有股挡不住的风流,皮肤白皙,唇红齿白,手指修长而有力,指尖纤细,像是江南哪家的富贵公子。
一言概之,不像是个学武的江湖中人,和周围弟子格格不入就是了。
裴崇玉似乎也没想和周围的弟子打交道,一个人安静地在吃一碗没滋没味的白米饭。
裴崇玉在等一个人,一个总是不经意就会出现他眼前的少女。
但他不需要抬头,因为那人只要远远望见她,脚步声就如琴弦般快了起来。
全宗门上下,耳力皆明,不管不顾,也不在意,控制不好脚步声只有叶小师妹一个人。她只要一着急去哪,谁都知道她来了。
少女常一路急促甚至是蹦蹦跳跳跑着来见裴崇玉,不是拍拍他的肩膀,就是凑过去瞅他在吃什么,干什么,问他想什么。裴崇玉就会温柔腼腆地对她笑,耐心一一解答。
裴崇玉微微皱了皱眉,今日没等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师姐叶凌云,或许她睡过了,真是没有持之以恒的毅力,他心中轻嗤。
眼角察觉到,一道在暗处隐隐约约不善的视线,裴崇玉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已经禁闭着的厨房的侧门。
裴崇玉习惯了,左右不过是看他不惯的门内弟子。
裴崇玉想起刚来云山派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
“这个人是谁啊,一进来就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看样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会什么武功。”
“你不知道嘛,他是叶小师妹下山救回来的人,是叶小师妹亲自苦苦求的掌门,掌门才勉强同意的。”
“看上去没什么本事,倒是脸长得够俊,师姐师妹们一见他就脸红。”
“脸长得好也是本事啊,不然叶小师妹为什么会喜欢他,天天围着这人不放,不是送这个就是教那个剑法,你们有这个福气呐?”
然后是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
这些事本来是不入叶凌云耳的,后来不知道谁给叶凌云说了,她当场大怒,冲到外院就把那几个爱说闲话,看他不顺眼的刺头弟子耳提面命,揪着耳朵教训了一顿。
后面,只要他来膳堂用饭,叶凌云虽然一向有自己的丫鬟伺候用饭,不用跑路,但凡是他来了,她就隔三差五装作偶遇裴崇玉,然后熟门熟路地坐在他身边,大有让全师门上下都知道她护着他之势,再没人敢说他一点笑话。
今日叶凌云没来,他倒是有些意外。
因为少女最近一直在缠着他,问他准备好了没有她的生辰礼物,少女好奇心重,非要问出来是什么才罢休,一句句小师弟,高高低低,却喊了无数遍也没问出来。
裴崇玉心里轻笑,送礼物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他越不告诉她,她越在意,越看重,让她情不自禁更黏小师弟,这样不是更好。
他从小深宫长大,处处勾心斗角。围绕权利漩涡中心,哪个人不是都是心机重重,一句不好就心惊胆战。宫中什么令人不寒而栗又诡异的事情,不到束发的裴崇玉都已识了七八分。
这样的裴崇玉,如果还拿捏不好一个无忧无虑长于深山的爱慕着他的少女,才给裴姓丢脸,给皇家贵族丢脸。
收拾好碗筷,裴崇玉也不和哪个弟子告别,脚步不急不缓地就走了。
他从来都不曾在意之前那等不入流的流言蜚语,不回应只不过是想让叶凌云保护他,更怜惜他罢了。
……
片刻之前,那道审视的眼光来自已经从偏门入了后厨的叶凌云。
刚一进去后厨,叶凌云向着正在收拾整理食材,年约四旬,身材中等,观之和蔼可亲,身穿深蓝色围裙的妇女笑了一下。
这是管理云山派食堂的周大娘,和她娘是好朋友。叶凌云记得她离开云山派入长安前,周大娘特意来找她,包了一包袱零食糕点给她,怕她路上吃不惯。
周大娘自小看叶凌云长大,在她心中叶凌云乖巧可爱,总是没长大的小丫头,一听她没吃饱,一边乐呵呵笑了起来,一边手上不停,问,姑娘放心,想吃什么放心点什么,我给你现做。
叶凌云点了三道菜和饭,又想起上辈子的星燕在北地总是嚷嚷着馋家里的时令甜点。
周大娘一听,说这两天做完的荷叶糕刚好给她留了几个,就等着她来要呢,忙找人取了递给叶凌云。
叶凌云没忍住尝了一块,荷叶糕味道清香,口感软糯,甜而不腻,是山脚下的清风亭旁的荷叶摘下来配以糯米和糖做的。
边吃边神游太虚,早在入后厨前,她就惊鸿一瞥挑出来弟子中那人的模糊身影。不怪她,裴崇玉气质出众,眉眼如画,举手投足太好认了。
她匆匆收回眼神,刻意回避,不走正门,从偏门跨进了厨房后门。
和裴崇玉一墙之隔,她发现她己想不出当年裴崇玉刚上山时候的模样,他那时十七还是十六岁?
裴崇玉在云山派还要整整一年以后,才坦白他的身份。
刚进师门的崇玉小师弟在她记忆中是温柔的,可爱的,有趣的,受人欺负都不会还嘴的。又想到后来那个在朝堂上不动声色就搅起政坛风云的皇太孙殿下,他一声令下,就立马有人为他赴死。
荷叶糕虽好吃,却是解暑用的。
虽是盛夏,叶凌云却好像把身体里的一缕魂留在了那个终年雪不停的边塞。即使夏日炎炎,她轻轻嘟嘴,只记得边塞的食物都是热的,让身体烧起来最好,以取暖佳品为上,她一下子不太习惯吃这样的解暑冷品。
又想起她被困之前,心心念念的救兵没来,却听行商传来的皇帝大婚的消息。
叶凌云不禁嗤笑,她战死的那日,算算日子,他应该新婚燕尔,佳人在怀。
也是同样的这个人,三年前,她临危受命,离开长安,远赴边境。他一送又送她,到了长亭,握着她的手,言语和眼神无不真挚。
裴崇玉对叶凌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你从边境回来,我们成婚。
……
裴崇玉这个人的心思啊,她从来都看不透。
手微微抬起,她用一个指头轻轻推开了厨房门的一条缝,她准备仔细地瞧瞧刚入云山派的裴崇玉。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能小小年龄,装的这么浑然天成。
看了几秒,对方好像有所察觉,叶凌云平静又快速地将门掩上了。
不过如此罢了。
只是让她想起一个还未曾相识的故人。
阿岳的脸确实与裴崇玉有三四分相似。
那最后三年,战争不断,她又想好好的治理下几座城,总是忙地脚不沾地。边塞又离长安太远了。长安的一切精致的,高贵的,看不透的事物和裴崇玉那张令人忘俗的脸都渐渐模糊起来,直到现在才确定阿岳和裴崇玉有些相似。
阿岳……叶凌云在心里轻轻道,阿岳现在在干什么呢。
……
叶凌云一个下午都窝在自己的软榻上,一会儿发呆,一会嗑瓜子,一会儿和两个丫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叶将军太忙了,太累了,她还是要做乐得浮生一日闲的小师妹。
她早知自己不是多惊才绝艳的出色人物,未来的路怎么走,她得趁着这几天好好思索一番。
……
“小姐,你今日不出去了吗?”
雁梅一边打扇,一边轻声细语地问。
“出去干嘛?不出去……”
叶凌云翻了个身嘟囔。
她听见星燕一边嗑瓜子,一边笑了,“小姐你出去还能干什么,找你的亲亲小师弟啊。”
……小时候怎么没觉得星燕提到裴崇玉总是阴阳怪气的。
“……不出去了,暂时不出去。”
过了几秒,叶凌云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口气的问道“我有那么黏这人吗?”
“多新鲜!”星燕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边瓜子皮翻飞,一边大声给她重复自从裴崇玉被她捡了回来后,这几个月里,叶凌云心里念的,嘴上说的,脸上红的,脚上追的,全是那个什么崇玉小师弟。
叶凌云从一开始听到自己那些心动上头的蠢事,把头埋在枕头里阵阵郁闷,到后面像个第三者一样边嗑瓜子边听,时不时还瞅一眼雁梅的神情。
星燕足足叨叨了一个半时辰,全是对叶凌云的恨铁不成钢。末了还插着腰,用手指头戳戳叶凌云的头,气道,小姐,你看看你做的这些没脑事儿。
在她看来,自己家小姐哪里都好,犯得上对一个外来的不知底细的人这么好吗?失心疯啦?!
十四岁的叶凌云曾经最讨厌星燕说自己蠢,劝自己别对裴崇玉上心,有时候还会脸红耳赤和星燕吵起来,不过一眨眼功夫两人就和好了。
现在,回到过去的叶凌云只想大大地给星燕鼓掌。
姐姐说我说的对,姐姐骂我骂的好,姐姐多说点!
除非下了情盅,不然小小年纪不学好,喜欢男人作什么,还喜欢裴崇玉?不要命了?
叶凌云一向心眼粗疏,为人疲懒,她自知有些人,以她的城府再来几辈子都斗不过的。
最好的就是别遇见裴崇玉,可是现在已经没皮没脸贴了人家几个月,叶凌云心里一惊,得想在裴崇玉这种心眼精的手底下个好好脱身的万全之策。
……
叶凌云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前还有些害怕回到战场,于是撒了个小娇让星燕陪自己一起睡,熊抱着睡。
星燕嫌叶凌云睡相不好,但也无奈又嫌弃地应了,倒是雁梅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就退下了。
……
前世今生,各种故人旧事,音容相貌,零碎片段像是随风而动蒲公英,仿佛在梦境中浮现,但抓不住,又一溜烟走了。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丫鬟兴奋地又把她唤醒了。
“快醒醒!小姐!你大师兄,二师姐和三师兄都提前回来给你庆生啦!!”
叶凌云一下子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