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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卷五 红酥手】 ...

  •   从楠锦那儿回来,她逐渐平静。那是一种宏大而艰涩的安然。
      既是无力逆天而行,索性便做了那一川烟草,恣情如满城飞絮。
      她叫箬,她叫蝉。她不是那上一世里不染尘埃的莲。
      即使她再不肯害了谁,也不得不学会在宫里生存。
      也不得不学会,怎么将染血的纤指洗的干净如初……

      不知不觉,这竟是她在宫中度过的第六个夏天。
      蝉声噪,烈日炙,均胜往常。倒似为了那宠名在身的女子助了雅兴。
      毓秀名门,容色倾城,而今又孕了皇嗣…

      药可医人,也可害人。
      她从不轻易展才,便是怕为人所用,惹祸上身。
      她是精于岐黄的。这一点,连若非也不知。

      天花粉一两,淡竹叶四钱。
      这一下,怕是连御医也瞧不出差错。
      天花粉消暑,淡竹叶清凉,本为药房为御夏而添。
      众太医必早知妊者忌寒凉,限了用量,却怎会…?

      她立了长春宫外,勾唇扬哂,一抹清冷笑靥氤氲唇畔。
      那进进出出的宫人、太医,还有时不时传出的凄厉叫喊…
      她是该反击的,应该的。纵不为上一世的遗憾,亦要为了这一世的尊严。
      诸般药性相冲,本就有毒,再限用量,也是枉然!
      此般阴毒之法,自是不会出现在正统的医书中。
      可叹太医院在座济济,也不过都是些听依正统的庸才!

      那天阿姐的话没说完,但她听懂了——皇后想用她,宸贵嫔想害她…
      再是不愿为人所用,也隐不了多少时日。她静笑,忆起皇后那温婉端庄的摸样。

      温婉端庄……呵、当真可笑。
      在皇后授意她暗害宸贵嫔时,那言谈举止,倒真是温婉端庄呢。
      她不愿对未出世的孩子下手,皇后只莞莞一笑,仿若不甘己事的淡定。
      “如果你知道戳她哪里会让她痛不欲生,那就狠狠地戳!何必再去试探,戳其他处,她会不会痛?”
      “那宸贵嫔呢…?”她转过眸子,柔软的心一点点的硬起来。
      皇后意味不明的笑意靡靡,唇启语惊心。
      “留着吧。让紫禁城里最得宠的主儿也好好瞧着,这独领风骚、风华无两,终究与她无关!”

      事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那个宠冠后宫的女子。
      随若非去坤宁宫请安,那右首第一的位子已坐了旁人。
      朝见皇后,她倒是惯熟了。反是见那长姊之时,她的心绪难以安定。
      同是女官,她已经卷进这些纷争里,脱不开身了。

      若非照旧是偏护着她,让她每每心生惭愧。
      反倒忆起初见那日,若非的言语。
      “别把不敢挂在嘴边。若真是不敢,就不会做。若是做了,还分什么敢不敢?”
      这似是,成了她难了的梦魇。
      的确,既做了,又何必再多言什么‘不敢’。

      某个午夜梦回,她辗转反侧。挑了烛火,在灯下绣着一幅《归筠图》。
      宁折不弯的千杆青翠,原该是她的写照,却怎会,变成今日这般?

      纤长的素指,软嫩的玉掌,昏若流火的灯。
      那一刹的顾盼,她惊得错手,将一根银针扎入圆润指腹。
      细密而频繁的疼痛从指尖蔓上心头,如齿啮咬。

      灯下的红酥手,如蕴华彩,红润柔腻。
      她静静地拭着指上血渍,心下似悲凉,亦似得意。

      这鲜血的浸染,合该让一双红酥手更漂亮些呢。

      既不回头,何必痛惜。既已为之,此生不悔。
      愿以红酥,自斟黄酒。烈鸩倾杯,不诉离愁。

      {康熙三十四年六月,宸贵嫔小产,体虚气滞,难再成孕。帝慰其心,晋以贤妃,赏赐无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卷五 红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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