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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卷三 公主婢•上】 ...

  •   入宫第一年,她努力的学规矩。她想留在宫中,永远不回家去。
      那样的倔强,在她身上从未表现的如此分明。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扬哂而笑。
      入宫第二年,她就被分到固伦恪靖公主身边,当了随侍的宫婢。
      嬷嬷跟她说:“你和公主年岁相同,挑了你去,日后要好生照顾公主。别的不说,谨慎小心、守着规矩,便是绝无差错的。你这孩子的规矩我最放心,料想公主会喜欢你的。”
      她颔首,乖巧的说:“好。多谢嬷嬷照顾,箬蝉记住了。”
      这一下,她应是得偿所愿,永远也不会回到家里了吧。呵,上苍毕竟公平,一年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水眸滑过点点暖色,她勾唇漾出绝美笑靥,光影在水瞳内斑驳出韶华荏苒。

      嬷嬷回头,乍见她的笑颜,一瞬惊讶,喃喃低语:“真像……”
      她未听得分明,却将那一抹惊讶瞧得清楚。“嬷嬷?”
      嬷嬷极不自然的转过身去,拿帕子掩饰着,絮絮说道:“快别傻笑了,以后还有的要学呢,记着我跟你说的,守着规矩,啊。”
      她敛了笑靥,心下却极是高兴。竟是不曾追问,那一句‘真像’,为的是谁?

      始。 shǐ

      想象中的固伦六公主爱新觉罗若非,与见到的不一样。
      那个和她年岁相同的女子,有着一双极清亮的眼,素手支颐,唇畔的笑靥纯然。
      她向若非叩首行礼,依礼唤:“奴婢兆佳箬蝉,叩见公主,公主吉祥。”
      若非颔首唤起,起身移步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引得若非格格轻笑,一双眸子睇了她,似玩味,似赞赏。
      待所有人都退下,她小心翼翼的跟在若非身后,服侍她入内梳妆。

      镜中两朵花容,一前一后,一隐一现。她有条不紊的为若非梳理青丝。
      “箬蝉…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长得有些像?”
      梳理青丝的手微微一滞,错愕的看向镜中那尊贵之人,旋即扑通跪下。
      “奴婢不敢!”
      若非,是皇上最宝爱的女儿,是云。而她,区区婢子,是泥。
      若非回眸看向她,似哑然,但旋即也习惯了去。
      这多年,谁对她不是如此畏惧呢?她是皇上最宝爱的女儿呵!她是固伦公主呵!
      “若说不像,就这点最不像”若非坐回镜前,抚了抚青丝,颐指气使的森然隐约糅合在笑意间。
      “别把不敢挂在嘴边。若真是不敢,就不会做。若是做了,还分什么敢不敢?”

      承。 chéng

      再见到楠锦,是在她随若非向皇后请安之时。
      姊妹数年不见,那偶然的一瞥,隔着宫规森严,无声胜有声。

      那一日,凤凰殿中,坐满了前来请安的妃嫔。
      皇后身着一袭绛紫色千水裙,金丝描绣朵朵水仙,云鬓峨峨,凤杈斜入,细碎声响玲玲。
      “非儿,到皇额娘跟前来坐。”皇后疼爱的唤,若非亦是缓缓步了去,柔柔施礼。
      “非儿给皇额娘请安。”语罢,嫣然一笑,复添言道:“皇额娘可是一日比一日更美了!”
      皇后娇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微微哂笑,座下妃嫔无不齐声附和。

      箬蝉站在殿内边角,倏尔听见外面报门:“长春宫宸贵嫔到。”
      殿中议论之声更响,几个坐在尾上的常在一起嘀咕道:“见天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她都要迟了一时半刻,这脸子倒不知道是甩给谁看呢。”
      “就是就是,仗着皇上疼她,也不能眼里没了皇后啊!”
      “哎、这话儿天天说,管什么用?她要是没规矩,我们只当看笑话呗。”
      箬蝉听了她们的话,默默不语。
      言是非事,必是是非人。这宫里,谁干净的了?

      思未及,一阵水仙香气扑鼻而入,环佩叮咚,更助伊人莺语呖呖。
      “谁、要看本宫的笑话来着?嗯?”一双极凌厉的凤眸扫向那几人,所触,却唯有筛糠一般的颤抖。
      她讽笑嗤嗤,站在门前向殿上的女子一福,礼数未全便起了身,笑语媣媣,似有意、似无意。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为着寻一身儿中意的衣裳,略迟了些时候,想来皇后娘娘,不会怪罪臣妾吧?”

      经她一说,众人的目光方落在那一袭衣衫上。
      却见那也是一袭紫衣,裙边、领口等处,皆是密密的团花绣纹。虽银线包边,却愈衬得她肌肤胜雪。
      还有那先声夺人的水仙香气,无不张扬跋扈,宣示着这一代宠妃的光耀。

      皇后不动声色的笑笑,眸中倒似有赞赏意:“这身儿衣裳配着宸妹妹,倒是相得益彰。”
      宸贵嫔微微一福,似连膝也没弯,便扶了侍婢,坐向右首第一的空位。

      箬蝉瞧向宸贵嫔,心间隐隐作痛,却有莫名的镇定。
      其时二人相隔已较远,但那个紫色身影,却团在眼中,如鲠在喉。
      那几个常在已经连茶都端不稳了,乒哐几声,茶盏碎了一地。
      箬蝉回过神来,依礼上前蹲身,拾起那些碎瓷,耳边却听见极清晰的一声娇咤:“你!”
      下意识的抬头,箬蝉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惊诧的凤眸,紫衣颤,那裙角的银色团花微晃。
      镇定下来,箬蝉福身甩帕,轻语道:“奴婢箬蝉。”
      宸贵嫔摔袖转眸,看向殿上,却触见皇后别有深意的笑容。
      蓦地,她似明白了什么,扬声笑出,笑语如铃。

      长春宫里,那一袭紫衫被染了血色蔻丹的纤指撕成碎片。
      一旁的宫人忍不住劝道:“娘娘,别撕了,您的身子要紧…”
      素手微住了,旋即反手将桌上的杯盏扫落,云黛蹙,眸中恨意让人恐惧。
      “皇后这只老狗,还真是老辣!哼!以为靠着一个死人的旧皮相,就能和我争么!”
      她喊得声嘶力竭,素手攥着那一袭破烂的紫衣,怒极反笑。
      “我今天的荣宠,都是我用命换来的!谁要是让我失了这一切,我就让她失了命!”

      铜雀春深,争锋难锁。争斗竞逐,千帆百舸。
      笑里藏刀,隔岸观火。命中既定,安可相左?

      {康熙二十九年四月,兆佳箬蝉随侍固伦六公主,为九品粗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卷三 公主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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