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6、亲爱的本

　　创新中学的高三餐厅，一楼价格便宜，二楼价格稍贵，同学们戏称平民餐和富人餐。

　　出了教室向东，帅哥四人组说说笑笑到了餐厅门口。陈天赐大声提议：“今晚吃大餐！当了好几天平民，也该翻身做富人了。”
　　没人搭理他。

　　陈天赐勾住本吴晨：“去呗。”
　　本吴晨干脆拒绝：“不去，我怕胖。”
　　“切！”
　　“闭嘴。”

　　拉拢不动本吴晨，陈天赐又去缠刘星星，连拉带扯将他架走了。
　　本吴晨招呼罗怀特：“走，打饭去。”
　　罗怀特明白，觉得名牌书包很便宜的本吴晨，其实不是真心怕发胖。
　　有些事情不说，他都知道。

　　开学第二天，和本吴晨、陈天赐他们在平民餐厅吃饭时，本吴晨提醒他：“楼上有好吃的。”
　　罗怀特只是笑笑，低着头闷声吃饭。
　　陈天赐一边吃一边说：“三天平民，二天富民，三心二意，那才叫人生。”
　　本吴晨注意到罗怀特瞬间黯淡的眼神。他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罗怀特打饭，本吴晨到另一个窗口买饼子，两个师傅手上没停，嘴里闲聊着。
　　“那个勤工岗，听说崔处长找了两个贫困生，人不去。”
　　“高三嘛，怕影响学习。”

　　本吴晨顺嘴问道：“什么勤工岗？”
　　师傅心直口快：“你不知道，崔处长也是好心，让二楼招两个学生帮忙打饭，免费吃，一个月还给一百补贴，这样的好事都没人去，哎。”

　　本吴晨动了心思。
　　饭桌上他问罗怀特：“刚听打饭师傅说二楼缺人，想找俩学生帮忙，管吃还有钱。我想试试，你去吗？”
　　罗怀特毫不犹豫：“去。”

　　吃过午饭，两人找到崔处长。崔处长有点吃惊，他能想到任何人来，却想不到本吴晨来。

　　罗怀特怕崔处长不答应，请求道：“崔处长请放心，我们不会耽误学习。”
　　崔处长看了一眼本吴晨：“这样吧，你们跟家人商量一下，如果家人同意了再来找我。”

　　本吴晨和罗怀特刚要走，崔处长喊住本吴晨，让罗怀特先走，说是他家姑娘给他留了一道题让帮忙问问。
　　本吴晨知道崔处长想说什么，有点头疼。果然，他劝说了半天，全部宗旨就是让本吴晨放弃，不能影响学习。

　　“我是想……”想干什么本吴晨也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崔处长明白了：“想体验生活？”
　　本吴晨振奋：“对，体验生活。”

　　崔处长苦口婆心：“高三学习多紧张，体验生活也不能在这时候。”
　　本吴晨说：“就是学习紧张，才想放松一下。”
　　什么歪理，不过崔处长好像还真明白了。但明白归明白，还是交代他说：“回家再商量商量。”

　　好不容易过了崔处长这关，半路陈天赐又把他拦下来。
　　“我刚碰见学神君了，我说去卫生间，让他和刘星星先走了。”

　　本吴晨问他：“有事？”
　　陈天赐反问他：“学霸君，你不是玩真的吧？”

　　当然不是玩玩了，本吴晨肯定地说：“不是玩，是真的。”
　　陈天赐拍拍本吴晨的肩膀：“既然你决定了，哥支持你！”

　　虽然陈天赐平时疯疯癫癫，但关键时刻还是挺义气的。
　　本吴晨刚要感动，陈天赐又来了一句：“想陪某人就明说呗，我理解。”
　　知道要挨批，话音未落，人跑了。

　　下午第二节，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宣布放学时，同学们都欢呼起来。
　　“双休日万岁！”
　　听说别的学校高三只过一天，大家都有些担心，还好他们可以过两天，真好。

　　学校隔墙的玫瑰公园每天下午都有人跳舞，陈天赐鼓动三人同去。还没等陈天赐说完，本吴晨又是一口拒绝。

　　陈天赐不敢对本吴晨硬来，对刘星星可以。他缠住刘星星，不答应不让走。
　　“星星，上次没教会你跳舞是我的错，今天一定让你学会。”
　　可怜的刘星星几次想摆脱陈天赐的魔掌，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虽然创新对毕业班学生格外偏宠，食堂和车棚都是单独的。但有两条硬性规定谁也不能触碰，第一不准带手机，第二只能骑单车。

　　本吴晨和罗怀特一边听着同学们发牢骚，一边奋力推出自己的单车。
　　走到车棚门口，罗怀特告诉本吴晨：“我走北门。”
　　本吴晨笑：“我也是。”

　　罗怀特没接话。既然本吴晨家在北边，开学那天怎么跑到南边买东西？
　　本吴晨像是猜透他的心思：“报到那天想去翔飞看看书，顺便买个书包，真巧遇到了你。”
　　罗怀特：“是啊，真巧。”

　　还有些事情不对。上午有事，下午呢？
　　他的心里闪过一个答案，又生生按了下去。

　　小胖和凯子推着单车，经过两人身边时，将车铃弄得山响。罗怀特向旁边闪闪，给他们让路。

　　小胖：“哟，体验生活？”
　　本吴晨：“走吧你。”听见这几个字就烦。
　　凯子：“走喽。”
　　小胖：“回家。”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骑远了。

　　本吴晨慢腾腾蹬上车：“不—想—回—家—”
　　“怎么了？”
　　“没意思。”

　　怎么没意思，本吴晨没说，罗怀特也不问。就像有些事情，本吴晨没有问他一样。
　　骑出校门，他们对望了一眼，一起左拐到十字路口。

　　本吴晨问罗怀特：“你走哪边？”
　　罗怀特脱口而出：“直走。”
　　说完他有些后悔。

　　罗怀特家在学校西北方，不管先西后北，还是先北后西都可以走。
　　因为北边有日月中央城和森林公园，人流量比较大，所以他自觉地选择了西边。
　　他应该先问问本吴晨的。如果本吴晨向北，他们至少还能同行一段。

　　本吴晨说：“我走北边。”
　　仿佛冥冥之中是这样的答案。

　　说出的话不好再改，总不能对本吴晨说，那我也向北吧。
　　太刻意了。

　　红灯亮了，本吴晨问道：“明晚几点来？”
　　“五点。你呢？”
　　“差不多，也许能在这儿偶遇呢。”

　　只是偶遇吗？
　　心里的答案否定了。也许那天下午，本吴晨是真的有事，是真的再次偶遇呢。

　　不想回家，又拒绝露天舞会的本吴晨，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事。

　　绿灯亮了，他们分手道别。
　　你很笨的。罗怀特告诉自己。

　　.
　　罗怀特的家，确切地说，现在是舅舅的家，在一条破旧小巷的一座老式单元楼五楼。
　　这条街区共有四条这样的破落小巷，因有一些房屋还是民国时的旧建筑，被人们戏称“四大古巷”。

　　本来政府有意将其打造成一道旅游风景线，大概由于太过破旧，还夹杂着一些半新不旧的楼房，这个计划最终没有成行。

　　所谓的四大古巷，也成了一个玩笑，渐渐沦落成了繁华城市的“贫民窟”。

　　屋里没人。罗怀特进厨房，先将米饭做上，然后择菜炒菜。
　　做好没一会儿，舅舅、舅妈带着儿子罗浩回来了。

　　“哥哥，我找好学校了，那儿的操场好大啊。”
　　“真好，我们的浩浩马上就要成为大学长了。”
　　“对哦，我六岁了，我要上学喽。”

　　饭桌上，舅舅聊起了这些天拜访的几个私立学校，各有各的好，罗浩却都不满意。就在他们不抱希望地走进最后一站希望小学时，罗浩眼亮了，一眼就相中了这里的大操场。

　　罗浩开心地问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开学呀。”
　　舅舅告诉他：“快了。等过几天把学费交上，正式报个到，就能上学了。”
　　“太好了！”罗浩低下头来专心吃饭。

　　提到学费，罗怀特踌躇了一下，说出学校在正式开学前要交齐学费的事。
　　开始舅妈脸上还带着笑意，一提到价钱，脸色便不大好看了。她不说话，大家也都沉默着吃饭。

　　舅舅每晚都有小酌一杯的习惯，他端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小口：“我知道了。”

　　小孩子没有察觉到大人的不快，将碗里的饭扒拉到嘴里，然后央求妈妈：“妈妈，下午我在操场跟一个小哥哥玩，他说明天要去森林公园，说那儿可好玩了，我们明天也去吧。”

　　还是在三四岁时，罗怀特的妈妈带他去森林公园玩过一次，记得当时他很开心，还记得妈妈说，这票价贵得值得。到底怎么好玩他已经记不住了，但他记得那种美好的感觉，还有记忆里妈妈明媚的笑。

　　舅舅刚要说话，舅妈“呯”地一声将碗放到桌子上，顺手拿走了舅舅的酒杯。
　　“选来选去，选的什么破学校，学费这么贵，还要不要人活！干脆不上得了！”

　　罗浩以为妈妈在生他的气：“妈妈，我不去森林公园了，我想上学。”
　　舅妈没有说话，气呼呼地进了卧室。

　　“妈妈没有生你的气，妈妈说着玩儿呢。”舅舅安慰儿子，“我和哥哥明天去看智能科技展，玩机器人，坐太空舱，还要去宇宙摘星星呢。浩浩去森林公园，还是和哥哥一起摘星星？”

　　罗浩当然选择摘星星：“我要坐太空舱到太空，还要让机器人帮我摘星星！”

　　吃过晚饭，罗浩缠住罗怀特：“哥哥，我要听故事。”
　　罗怀特问他：“想听什么？”
　　罗浩兴奋地说：“小天才。”
　　罗怀特失笑：“好。”

　　哪有什么小天才，是有一次罗怀特随便讲的罗浩童年的事。罗浩问什么故事，他随口说是小天才的童年故事。
　　既然要听，罗怀特就又讲了罗浩小时候的一件淘事。

　　小家伙听得入了迷。
　　“小天才小时候也很调皮啊。那他长大后真成天才了吗？”

　　罗怀特摸摸他的头：“哥哥知道，他长大后一定会成才的。”
　　“哥哥怎么知道那么多故事？”
　　“等浩浩上学有了学问，就能知道很多故事了。”

　　舅舅推门进来，罗浩正在向哥哥表态：“哥哥，我以后要好好学习，学好多好多学问，知道好多好多故事。”

　　舅舅站了一会，脸色有些歉然：“怀特，你别多心，你舅妈不是说你。”
　　罗怀特忙说：“我知道。”

　　舅舅解释说：“你也知道，这几年我公司效益不大好，你舅妈心里着急，脾气就急了些，你别怪她。”
　　“舅舅，我没有，舅妈对我很好。”

　　“高三了，吃好一点，生活费不够，舅舅再给你。”
　　“舅舅，用不了那么多。学校伙食挺好，还特便宜。”

　　罗怀特想提一下学校餐厅的事，让他别担心自己吃不好。
　　想想，还是作罢。
　　高三了，舅舅一定希望他好好读书。本吴晨，大概也不会告诉爸爸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