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162、予野一生

　　林天野问他：“你看完了吗？”
　　罗怀特老实回答：“结局还没看。”
　　林天野扭头看他：“不喜欢吗？”

　　“不是。是……”第一，他一直没有再触碰关于二十三的一切；第二，这是他能说出口的理由。“不舍得看完，如果我没看，它就没有结束。”

　　手指划过《孪生》，罗怀特还是取了一本别的书出来。看着看着走神了。

　　看向林天野，他正在看《深海日记》。看着淡蓝色的封面，罗怀特的思绪又翻飞起来。
　　林天野从书里抬起头，冲罗怀特笑笑。

　　罗怀特问他：“你认识简灵犀吗？”
　　林天野放下书说：“聊过几次，但没见过。”
　　罗怀特告诉他：“他们分手了。”

　　林天野一愣，并没有说什么。
　　罗怀特问他：“你还会看吗？”
　　“会。”林天野认真地说，“每一段感情都值得尊重。写书的时候他是爱着的，这本书也是他最真挚地表达。我们不能因为他们的分手，而否认他们曾经的美好。”

　　可是，他们明明还是相爱的。
　　罗怀特终于说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相爱的人会选择分手？”
　　“有很多原因。”林天野思索了一下说，“可能因为家庭，也可能性格不合。又或许他们不够信任，又或许他们不够相爱。”

　　罗怀特承认，林天野说的对。原因或许来自家庭，或许来自不够信任。
　　但有一点林天野没有说，就是太过相爱。

　　——放他自由。
　　因为太爱，所以才放对方自由。没有恋爱过的林天野是不会理解的。

　　而本吴晨让他走，又何尝不是因为太爱？他怕自己给不了罗怀特未来，所以才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罗怀特愿意本吴晨将他握得更紧，而不是放他自由。
　　就算身心俱疲，鲜血淋漓，两败俱伤，他愿意紧握这爱情的荆棘。

　　耳边仿佛听见本吴晨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我说伤害你的话，我赶你走，这些都不是真的。

　　如果他没有那么倔强，如果他将本吴晨紧抱入怀，是不是本吴晨就不会放他走，是不是他就没有那么多伤心难过？
　　而倔强的本吴晨，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看着手机，等待着他的消息？

　　感觉没过多大一会儿，又到了晚饭时刻。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晴。
　　他站起身告别。一回到家，他迫不及待地给本吴晨电话，却是白清雪接的。
　　“晨晨在开车，有事我帮你转达。”
　　刚刚好转的心情又低落起来。

　　晚饭后罗怀特没有散步，看从林天野那儿带回来的书。直到打了一个哈欠，才惊觉该睡觉了。
　　本吴晨的视频姗姗来迟，说是已到南城，这会儿有空，他们开始两小时学习。罗怀特以舅舅舅妈已睡觉为由拒绝了。

　　他知道本吴晨想借着学习为由试探他的态度，看看他有没有生气。
　　他没有生气，但他很难过。
　　难过的不是他让他走，而是她依然在他身边。

　　白叔后事已了，本吴晨和妈妈还有白清雪一起处理连恩的手续，还需要在南城待几天。想到本吴晨要天天面对白雪清，罗怀特心里就难受。

　　可这件事本吴晨有什么错？他也是“受害者”，而且还坚决地拒绝了她。
　　这样想来，罗怀特的心又软了。

　　W：笨蛋！
　　he：对，我是笨蛋。

　　隔着屏幕，可以想见笨蛋本本收到信息，开心又委屈的样子。

　　W：不能视频，不能学习，我们不能聊聊天吗？
　　he：能，必须能的能！
　　he：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我那会儿在高速上，手机在前面放着，她没经我同意就拿走了。

　　谁要跟他讨论这个！

　　W：你想我吗？
　　he：想，非常想的想！
　　he：你呢？
　　W：【想和你亲亲抱抱举高高.jpg】

　　他想亲亲他，想抱抱她，想要他。
　　只是，他们最亲密的关系，也只止于抱抱。

　　想起那天，他将本吴晨压在身下，他们的唇挨得那样近，他全身开始燥热起来。
　　心不在焉地聊了几句，消除了本吴晨的误会，他结束聊天。

　　第二天吃过早饭，罗怀特视频本吴晨。对面屏幕飘忽了好久，终于安定下来。
　　学习到一个小时左右，白清雪的声音传过来，说的是连恩的事，本吴晨告诉罗怀特，他耽误几分钟就过来，让他一定不要挂断。
　　几分钟后本吴晨过来，罗怀特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勉强学够两小时，他催促本吴晨去办正事。

　　本吴晨说：“不去！烦死了！”
　　他给罗怀特讲起连恩交到他手里，那些高层大爷们有多不爽，又讲起交接手续的繁文缛节，如山案牍，简直烦不胜烦。
　　可是以后，这将是本吴晨的日常，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短暂的沉默，罗怀特问他：“她找你谈过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反正我不答应她。”

　　本吴晨眼神闪躲，避开罗怀特的视线。这一刻，罗怀特看出了他的内心挣扎，而最后的结局，无非是妥协。
　　就像他用跳楼和妈妈抗争的最后，也不过是妥协。

　　挂断视频，罗怀特呆坐了坐，想去春风，又想到早上跑步时，林天野邀请他去森林公园转转，被他以学习为由拒绝，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去了。
　　他不想再坐在一个人的房间，便决定去看看小叶阿姨。蹬上单车，出了巷子，顺着阳光大道向南一路骑行。

　　十字路口，红灯。
　　等待的时候有人喊他，扭头一看，竟然是多天未见的晋恒。

　　“学神君，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抱歉，我有事。”

　　绿灯通行。晋恒紧跟在他后面骑行。
　　罗怀特暗暗将速度放快一些，晋恒还是牢牢地紧跟着他。

　　“学神君，我只要两分钟时间，以后绝对不再打扰你。”
　　晋恒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罗怀特没再理睬他。晋恒也不再说什么，只跟在身后阴魂不散。

　　真后悔从阳光大道走了！
　　毕业后罗怀特没怎么遇到过晋恒，以为这人已成为历史，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样！

　　一直跟到翔飞，罗怀特知道，他甩不掉这个狗皮膏药了。他停下来，晋恒也跟着停下来。
　　“学神君，我想和你聊一聊。”

　　罗怀特看了一下表。
　　“两分钟，以后不要打扰我。”
　　晋恒的狐狸眼勾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我不再打扰你。也请学神君记住，两分钟之内，不能扔下我就走。”

　　啊？罗怀特预感到他又上当了。两分钟之内不能走几个意思？
　　罗怀特将警惕风险升到最高级别。挑拨离间也罢，恶语相向也罢，他统统听而不闻。
　　他不动声色，看着眼前人的表演。

　　晋恒冲着罗怀特狐媚地笑。
　　罗怀特低头看表。半分钟了，晋恒是打算在大街上施展他的魅力吗？
　　可惜了，没有观众。

　　三十秒后，晋恒终于开口：“我改名字了，现在叫田恒。”
　　罗怀特未置一词。晋恒，不，田恒的妈妈既已离婚，他改回妈妈的姓，也是意料中的事。
　　虽然低头看表，但罗怀特还是感觉到了他滚烫的目光。

　　田恒：“我爱你。”

　　什么？
　　……表白？

　　明明知道对方讨厌他还要表白，这勇气也没谁了。
　　罗怀特：“抱歉。”

　　本吴晨，你口口声声说简叔和白叔不够勇敢，你何尝不是呢？可是本吴晨，就算你不勇敢也没关系。
　　还是在他生日那天，本吴晨醉了，本吴晨说，我爱你。
　　一生有那样一次心动就够了。

　　田恒：“你看到我和小云在一起了。”
　　罗怀特：“……”

　　田恒收起笑容：“我不喜欢她，可还是选择了她。我知道我很虚伪，但请允许我为自己辩解。”
　　“不用，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不，我需要。”

　　不是约定过两分钟，罗怀特早就想跑了。
　　还有一分钟。

　　“她比我大五岁，是我老家邻居，从小就喜欢我。妈妈的事她帮助我很多，我也想明白了。
　　“你不可能喜欢我，那我为什么不选择另一条路？不能得到精神的幸福，那就得到物质的幸福。”

　　就算名字由晋恒改为田恒，眼前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他的每一次谈话，都是精心策划，鬼知道这段话他练习过多久。说两分钟，罗怀特确信，这也是他反复计算的结果。

　　田恒的狐狸眼不见了，露出一丝嘲弄的意味。
　　“如果你一定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来对待我，我想问你，本吴晨呢？他向你表白过吗？
　　“你不喜欢我，我不打扰你。可是他呢，明明可以得到一切，却什么也不做，是不是更虚伪？”

　　罗怀特冷笑，就知道这人是来挑拨离间的。自己得不到，也不许别人得到。
　　田恒没在意罗怀特的蔑视，轻轻的笑笑。

　　“学神君，你的鼓励让我考上成大，我是真心希望你幸福。”他的语气难得的真诚，“找一个能够陪你走到最后的人，而不是那个只想享受爱情却畏缩不前的人。”
　　不等罗怀特反应，田恒蹬上单车将他留在了原地。

　　罗怀特呆呆地站着。他承认田恒说的都对，可是田恒只忽略了一点。他根本不介意本吴晨的畏缩不前。
　　他愿意他们以朋友的身份度过余生。只要，他们是自由的。

　　离间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