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良缘》水榭吃茶

3、镜花水月

　　且说与风祇辞别后，谢无恙走入林中深处，忽见远处光明灿烂，又复行片刻，遂闻汩汩流水声，定睛一看，惊觉前方别有洞天，仰头瞻望，只见清清流水似从天倾泻，后汇入溪流，粗看应有二三十米高，叫人叹为观止。

　　谢无恙是知道此地的，此地称作通灵大峡谷，原是旧时有传言说此地诞有仙灵，可保此地风调雨顺，福佑安康，直至小族长探查否定。

　　而通灵大峡谷地形险要，非喜爱游玩山水之人，鲜有人来此，故人烟稀少。

　　已行至此地，却仍未见有异象波动，谢无恙生有几分气馁，但更不愿半途而废，欲提衣穿流而过。谁料他才入溪中，忽地一阵风吹过，一时之间，脚下地动山摇，溪水汹涌奔腾，骤然腾起，奔向谢无恙。

　　迫在眉睫之际，谢无恙忙踩石借力，同时从袖中甩出钩绳勾连地面树木，欲脱离水流回去，不料下一刻水流又冲刷回来，将谢无恙卷回去，危急关头，一道光刃劈来，将溪水破开一道口子，紧随一道金光闪过，还不等他看清状况，继而一条青色藤蔓缠于身上。

　　但水流仍未停止，瞬间，漩涡已裹挟谢无恙和藤蔓主人一并坠入无名海中。

　　海面翻转，天地颠倒。

　　周遭一览空旷，眺望远处，山巅峻立，云烟为基。

　　未及片刻，金日冲破阴霾，再次洒落阳光，将雨痕悉数清除。

　　谢无恙转头看向身侧的男子，发现竟是刚才相遇之人，而藤蔓也早已被收回，因自初见至现在，眼前之人皆未表露任何害人之意，谢无恙遂上前几步欠身，问道：“不知前辈可知此地为何处？”

　　风祇如实道：“不知。”

　　谢无恙再问道：“不知前辈因何而来大榕山？”

　　风祇仍旧如实道：“寻物。”

　　谢无恙见状，便不再言语。

　　周遭一览空旷无物，眺望远处，山巅峻立，云烟为基。

　　听到远处传来的动静，谢无恙朝山下望去，瞧见许多人自山底熙熙攘攘向上，首先上来几十人，立于祭台围守，随后又上来几十人，其中一人由众人簇拥，而立华盖之内，上无照日，下不临地。

　　这排场倒像一国帝王仪仗，只是不知是哪国哪代？正思索之时，谢无恙虽明了他此时与众人相异，但在众人临近之际，依是习惯退后，至无人处方休。

　　待谢无恙稳定身形，观察来人，此地官员衣着打扮甚是奇怪，与九州各地记载相似之处甚少，尚难以判断方向国度。

　　忽感周围有神力波动，风祇抬手打出一道金光，下一刻，一个结界登时出现在二人眼中，那金光没入结界，结界便再无反应。

　　二人心思各异，忽又见那帝王队伍上来之后，紧接着又上来大几十人，守于中间的女子面带鬼神面具，着朱草玄领金丝云纹长衣，外罩一件轻烟罗，手持一尺长含珠勾金如残月之杖，肩上立着一只雏鹰，而衣角被一干人等带起，不染尘埃，神圣不可侵犯。

　　这装束他倒是在古书中见过，应是古国“巫”的形象。

　　金日至顶，众人方基本入位完毕，只听一声锣鼓响，便见那帝王至中心处，向天地昭告宣誓。

　　明明看着帝王的神情和底下众人的反应，那帝王应该都是开口出了声的，耳中却未传入一点响音，着实令人困惑。

　　不知为何，谢无恙无端生起不良预感，遂至临山边缘，往下细瞧，环山下可见一圈，透过叶缝，隐隐约约瞧见一副棺材在移动。

　　谢无恙一边看向在底下移动的棺材，一边分神观察着另一边祭祀活动的进行。

　　只是众人谁也不知道，这场看似寻常的祭祀，随着棺材的移动，灾难步步紧逼。

　　而将注意力彻底落在祭台上。

　　此时台上，看着嘴唇在动作，应是之前那位巫女正欲诵读经文，帝王突然走过来。

　　见帝王神色沉重，巫女因有些心慌，担心自己身份是否暴露，不料帝王行至中央，朝下面众人等高喊。

　　谢无恙眼神放在那帝王身上，确定在这幻境中，他们是听不到幻境中的人的声音了。

　　应是那帝王下了令，十几个黑衣人同时将运送的棺木抬到台上，在将棺木放至帝王跟前后，遂退至两侧，台下众人也只能俯首跪拜，随之高呼。

　　众人的呼声仍不入谢无恙二人的耳中，二人相视一眼，不明就里。

　　一部分是早有所谋，只有少许人等不明情况，但亦只能从众出声。

　　谢无恙对这突发的情形深思片刻，遂走至台上，风祇也紧随其后。

　　而被忽略在一旁的巫女，心神不宁，于临行前夕，师父仍安好向她与师妹交代各个事宜，怎会突然被魔修所杀？

　　事发突然，巫女此时也有些混沌茫然，正不知如何之时，帝王转头，经过巫女身旁之时，似乎同那女子说了一句话。

　　女子双手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对上帝王的神色，巫女似乎惴惴不安，似乎桩桩件件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看着底下无数人的注视，还有不远处帝王释放的威压，巫女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刚念起祷词，一阵狂风刮起，天上颜色渐暗，巫女心中越发惶恐，持礼器之手也随心颤抖，祭台上的烛火欲燃欲灭，直至巫女念完最后一个字。

　　话音落下，天空乌云蔽日，笼中的雏鹰无故嘶鸣几声，让巫女内心忐忑更甚。

　　而原本黯淡的棺木登时出现云霞守护，帝王面上哀伤，眼中笑意难藏，似乎统一天地九州近在咫尺。

　　就在此时，天上出现异动，众人之中开始惊动。

　　随着众人不安的声音，空中纷纷涌现一个个妖魔，很快就将众人围困，手无寸铁地官民见此情形，更加畏惧，有得甚至已经磕头祈求了。

　　那帝王似乎为了稳住民心，正在开口令动众人。

　　遂帝王令下，护卫有条不紊迅速形成一个保护范围，而所有在场的祭司们也都迅速拿出自己的法器，双方形成一个对峙之局。

　　帝王随即让护卫打开棺木，刚才谢无恙一直在观察这棺木，但是因为无法触及，不能细察究里。

　　顺着护卫缓缓挪开棺木盖板，躺在棺木中的人也慢慢显露出了真容。

　　赫然就是此前轿子之上的那名女子！

　　风祇见到女子，全身僵住。

　　待棺木盖板彻底挪开，棺木中女子的全貌也落在众人眼中。

　　只见女子额间有一枚风雨印记，左耳戴白羽耳珰，胸前挂五谷核种璎珞，身着百花迎春黄蓝双色锦衣，既不像红尘中人，也不像庙里神仙，此时女子左手尺骨处流光溢彩，而细瞧女子面色红润，似有气息流动，不像已死之人。

　　谢无恙心中存疑，本欲要询问风祇，却觉到风祇异样，见风祇神情哀痛，遂缄口不言，而是继续环顾众人接下来的行动。

　　见到尺骨如愿出现了瑞兆，帝王眼中欣喜难掩，亦更加有恃无恐，遂取刀准备割下来。

　　巫女见到帝王这般举动，迅速拦在棺木跟前，面具虽遮挡了脸上神情，微微颤着的双手也表露了女子的愤然和惶恐。

　　帝王蹙眉，喝令巫女下去，巫女仍有忠君之心，面对横在自己身前的短刀，不愿离开却也不反抗，再次开口。

　　不知女子说了什么，帝王怒极，遂命人将其拖拽下去，但天上魔修早已蠢蠢欲动，双眼毫不掩饰对尺骨的欲望。

　　得首领一声令下，众魔顷刻间乌泱泱落于地面，同时迅速挥起手中的武器，开始屠杀地面上的官员百姓，而魔修首领则直奔棺木而去。

　　听着底下的哀嚎动乱声，帝王快速砍下棺木女子手臂，霎那，棺木云霞散去，骤然之间，天上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此天动异象，山中生灵、国中百姓皆惶惶不安，遂纷纷伏身磕头，不停呢喃，祈求天神恕罪。

　　帝王却无所畏惧，拿起手臂后，振臂一呼，却也不知之后在嘴里呢喃着不知道什么，隆隆天雷，接踵而至，护于帝王身前，喝退了魔修首领。

　　见到这手臂竟有如此威力，果真如禁术所言，帝王兴极，咒语不断，天雷纷纷劈于魔修身上，引得众魔修仓皇逃窜，好不狼狈。

　　将士们见到这般情形，士气大涨，神情亢奋，嘴里应是吆喝着东西。

　　须臾，天地间骤然狂风大作，天地失色，却在祭司与魔修混战之际，帝王正是得意之际，突然身体一僵，七窍缓缓流出鲜血，随即倒地不起，没了气息。

　　看着帝王那蔓延至脸上的印记，在辨明的一瞬间，谢无恙胆颤心寒，那印记赫然与阿离身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形成。此时忽又想起了那梦中仙人的话，谢无恙垂眸，他会寻回神器，断不会让阿离出事。

　　而帝王死后，尺骨再为无主之物，众人畏惧天威，魔修却不惧，遂上前抢夺尺骨，争斗混战之中，棺木被打翻，困住了啃食尺骨的雏鹰。

　　棺木种的女子则被甩出，砸落于石柱之下，鲜血流淌于地面，右手手指颤动一下，后便彻底没了生息。

　　无人理会之处，鲜血与还未完全湮灭的烛火相遇，沾染四处流露的魔息、怨恨、死气等等背离天地之气，混合附带神骨气息的鲜血，化成永不熄灭的祭火，肆虐焚烧苍生！

　　一阵大风掀起，只一瞬间，风所及之处，大火绵延千里，寸草不生，黄土成灰，生灵涂炭。

　　至此，世间再无纪国。

　　执着于守护生灵的天神，最终成为了屠杀生灵的利刃，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