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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千杯落5 ...

  •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朱敏忠刚睁眼坐起身时,瞧见身旁女子白皙后背惊了一跳。酒劲已散去,人思绪愈发清醒。

      他平日晨起上朝惯了,总是寅时便能醒来,练会儿江霁教他的拳脚功夫,日日不倦。

      柴火尽数燃成灰烬,不留一丝余温。屋外暴雨已转小,转而下着毛毛细雨。风已停歇,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人甚为舒适。

      他瞧着郑丹秋熟睡的脸,长长垂落在耳侧的发丝浓密乌亮,又瞥了眼扔在一旁的烧酒瓶,内里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朱敏忠捏了捏眉心,而后为郑丹秋盖好被子。暗在自心间起誓,不论昨日出于何种缘由,他是要对郑丹秋负责的,何况与她相处这几日,他本就属意与她。

      姑娘家的失了清.白,他也知道这与郑丹秋而言意味着什么。做都做了,他该承担责任。

      朱敏忠穿戴好,站起了身,又为郑丹秋扯扯被角盖好。

      他并未走,而是…坐到了柴火灰旁,拿起昨夜撑衣用的木棍百无聊赖戳了戳灰烬,静静候着郑丹秋醒来。

      他在此也可防止顾端,魏剑二人唐突进门。

      约莫半个时辰,朱敏忠听闻身后传来郑丹秋尖叫声,他回头瞥见她雪白的肩颈又迅速扭过来,忙安抚她情绪道:“郑姑娘,昨日所为,过错全在我,与你无关。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我朱敏忠绝非如太子那般的登徒浪子,我今日起誓,定会对你负责。”

      他说着便像模像样竖起了一根手指,还是中指…
      他是没见过人发誓的,也从未发过誓,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只希望不要吓到她才好,他内心满是愧疚,郑丹秋那样美好的女子,他不忍心看她难过。

      郑丹秋并不瞧他,她紧紧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泪水啪嗒啪嗒滴在海棠印花被面上,还是那样,一言不发。

      甚至哭都是无声的,没有抽抽搭搭,也没有呜咽。

      她内心翻涌而来的情绪首先是自责,自责自己昨夜为何要饮酒,为何要信眼前之人。她自入宫起便没什么依靠,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安稳过完此生,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平安顺遂。

      朱敏忠忍不住瞧向她,她脆弱的仿佛下一刻便要碎掉了,静得听不到呼吸。他又扭过头去。

      “丹秋,我回去便同母妃商议,求她禀报父皇,我要纳你为妾。我会给你名分的,还望你能暂时将此事保密,免得传出去污了你姑娘家的清白。”

      朱敏忠做事前常与敬妃商议,敬妃是个懂规矩有远见的人,常为他出谋划策。

      房内静若止水。

      可她心有所属,她属意于谢平羌,自打入宫见他第一面,她就喜欢他了。

      如今的谢平羌,怕是不日便要与宜平格格成婚了罢。也好,她二人怎么看都是般配的,郎才女貌,可她并不愿祝愿他们。

      世间最不缺的便是阴差阳错。

      郑丹秋默默穿好素青色衣裙,用手抹了把泪,慢慢道:“王爷,你且放宽心,此事我不会告知旁人…”

      她不想嫁给朱敏忠,现如今,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优办法。

      雨已停歇,天仍是阴沉沉的。

      郑丹秋缓缓站起身,眼前眩晕了下,视线才清晰起来。她嘴上说着无事,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脑中突浮现在内务府时,杨溪对她说过的话。

      “以女子身份行于世间,受太多桎梏枷锁。然我们不可自认柔弱,不可自认不如男子,更不可因身份而生偏见,我们女子同样可以顶起自己的半边天。无论发生何事,自己不能先将自己放弃了。”

      心中的灯盏好似被一点一点打亮。

      朱敏忠欲再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口,只好抹了把脸叹了口气作罢。

      正此刻,房门被顾端推开,他身后侧站着魏剑。
      两人看了眼朱敏忠,呆呆站了许久未动。

      只见盘腿席地的朱敏忠面如鬼魅,不过倒并不可怖,更多的是可笑。

      戳柴火灰烬的木棍两端尽被染黑,朱敏忠不觉间攥了满手,手又抚上面颊,染的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的。

      然后便是两人的尽力憋笑,别看魏剑平日板着个严肃方脸,他笑点却是极低的。
      在二人进门后,终噗嗤笑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高兴?”朱敏忠不悦道。

      朱敏忠正心情烦躁郁闷,看魏剑冲他呲着牙就一股无名火蹭的窜上来。

      “咳咳…我看雨停了,心情格外的舒畅!”魏剑尽力忍着不看向他,生怕再瞥一眼便忍不住爆笑。

      “没见过雨停啊,怎得平日不见你如此高兴。雨停了这天一时也暖不回来,小心些,牙别着凉了。”朱敏忠阴阳怪气道。

      六月的江南,即便是落了雨,也不至太冷。

      魏剑见他说话带气,便猜他心情不好。只是朱敏忠平日实在不是情绪不稳定之人。

      他敛起笑容,道:“那替我的牙谢王爷挂念了。”

      朱敏忠很想拿起眼前的木棍扔魏剑身上,虽只是闹着玩未真动怒,又怕吓着一侧的郑丹秋。

      他扭头对郑丹秋道:“这俩呆瓜行为举止怪异惯了,你少理他们,别带坏你。”

      郑丹秋本浅浅瞥了他一眼移开视线后,又忍不住盯上他。

      这下她更难过了,一想到自己和这样丑的人…她禁不住又落了泪。

      魏剑:“瞧,丑的把人家姑娘都吓哭了…”

      顾端:“王爷,你莫不是学些鸟兽,以草木灰洗脸了?”

      朱敏忠不是如朱庭盛那样端着架子之人,他开得起玩笑,也从不恃身份欺侮官员。他的好名声不只存在于百姓口口相传之中,更存在于他的举止得当。

      对亲近朋友如何,又对疏远官员如何。对上如何,对下如何。君子待人有度,他便是如此。

      郑丹秋一瞬被逗得笑了出声,短暂忘却了方才之事,一面抹泪一面嘴角勾着笑。

      “得,看你把丹…郑姑娘逗笑的份上,我大方些,不与你逞口舌之快,”朱敏忠用自认极风流倜傥的姿势拍拍肩膀灰尘,待看清衣袍愈来愈黑时,终明白了什么。他站起身,以手指着魏剑道:“好你个魏剑,竟还调笑起我来了,让我顶着这幅大花脸出去丢人现眼?还有你,顾端,你一届文臣万不可和他这莽夫学啊。”

      顾端淡淡笑了笑,取出只手帕递给朱敏忠,道:“王爷擦擦脸罢,魏兄无恶意。”

      “呦,你怎还有这姑娘家的手帕?”朱敏忠擦脸时,淡淡拂过一抹香气。一看便不是男子用物。

      魏剑愈看手帕愈熟悉,他只觉在何处仿若见过此物,突似想到什么,道:“等等,这莫不是…七月姑娘的。”

      朱敏忠看向顾端的眼神充斥着不可置信,他顾端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因号称不近女色,人偏温润寡言,至今尚未婚娶。

      怎得七月便成了这个例外?

      顾端这时才有些悔意,他为何要没过脑子递给他手帕……属实是大意了。

      他眼角炸起尾花,淡笑道:“是,那日临行前,七月将手帕赠予我说是言谢。还望你们勿要多思多虑,莫污了她姑娘家的名声。”

      此话一落,朱敏忠斜眸瞥了眼郑丹秋,许是心虚,他顾左右而言他道:“行了,雨已停,莫再逗留耗时日,返程罢。”

      “是。”

      当几人出庙门乘上马车时却傻了眼,因雨夜急着赶路,抄近路走了难行的杂草丛生之地,车轴处缠绕满了各式草茎,有些已被连根拔起,紧紧缠绕住车轴。

      四个车轮,三个有如被禁锢束缚,马儿纵使是使出全力,仍是不能拉动半分。

      几人只好下了马车,朱敏忠让郑丹秋呆在马车之上,勿要下车,此等粗鄙之事还是交由他们男人干。

      郑丹秋未听他的,她下车与三人一同清理起车轱辘来。

      “想不到郑姑娘看着娇弱,气力倒是不算小。”魏剑打趣道。

      郑丹秋冲他淡淡一笑。

      她方蹲下身子用劲拽塞满车轴的长草根,下一瞬两腿间传来一股刺痛,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歪斜了身子。

      朱敏忠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知晓她一定会疼的,方才在庙中,见她神色如常,行动尚可。原以为能好些,直到看到她紧蹙的眉心。

      “疼不疼?”朱敏忠居高临下紧紧盯着她,柔声道:“我来罢,方才让你歇着,你偏不听。这几日你勿要多动了。”

      魏顾二人只以为是她拽草用的劲大了些,手疼,未想旁的。

      朱敏忠这个角度,恰好能看清她羞红的脸颊和粉润的耳廓。

      郑丹秋无言,这人怎如此光明正大,不知羞耻?她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风吹散了阴云,天缓缓放晴。柔和阳光映在她细腻若婴儿的肌肤上,娇美可人。

      见她不言,朱敏忠直接用手提起她胳膊便往上拉,又轻声道:“我来罢,你去一旁歇着。回去告诉杨溪,这几日做茶的活,我给你免了。”

      这是郑丹秋离开家后,第二次感觉被关心。

      第一次是杨溪。
      第二次是朱敏忠。

      只是,这份关心,她是宁可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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