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半轮秋》珠响

25、掌中风5

　　翠竹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低着头在身后轻声道了句：“殿下，杨大人身子自上次遇刺便一直不太好，每逢阴天下雨总伤口疼的紧。”

　　此话也不假。
　　杨溪遇刺后并未得妥善休憩，甚至隔日还去爬了清栾殿，她糙习惯了，受伤也未将此事太放于心上，虽未留疤，却是落了病根。

　　朱庭盛闻此眉头一皱，走向前握上杨溪的手，看向她道：“阿溪，怎从未听你提起此事，这可不行，得抓紧时间治治，你还年轻怎能留下病根。”
　　又侧了侧身子，看向佟舟道：“去，叫御医。”

　　“是。”

　　佟舟听完此话，正欲出门，却被杨溪叫住，她道：“公公且慢，不必叫御医来，我不打紧。”
　　“多谢殿下关怀，我真的没事。”杨溪抽出手，又朝朱庭盛欠了欠身子，卷睫微眨，嘴角轻抿。

　　面上无恙，实则心里是满腹仇恨。

　　正厅炭火烧得正旺，是从盛京运来的顶尖银碳，本是给太子府上的，朱庭盛挂念杨溪，给茶院送来了三分之一。

　　朱庭盛道：“无妨，去，叫御医又不是什么麻烦事，阿溪，以后有何事大可以跟本王说。”
　　他又环视了下四处，对着房里众人道：“好生照料杨大人，以后你们大人若是有什么闪失，本王拿你们是问。”

　　宫女太监闻此，通通跪了地称是。

　　杨溪内心激不起一丝波澜，她向朱庭盛行了礼，称要去休憩一阵，这才得以脱身。
　　送走朱庭盛后，御医前来为她诊脉开了药方，翠竹收起一包包中草药，亲自煎煮起来。

　　如今茶院不比往日，下人众多，杨溪将一些简易茶点、奶茶制法交由众人，故而也不必事事躬亲。
　　用过午膳后，杨溪正与卧房窗前仰头观望雪景，大抔大抔雪片飘游而坠，她开了一条小缝，伸出一只手欲触碰雪花时，翠竹端着煎好的中药汤推门而入。

　　“大人！”翠竹将碗放置房中梨花形桌案上，又急急过来道：“多冷呀，您穿的单薄可勿要再开窗了，当心冻着，汤药熬好了您记得喝。”

　　卧房布置的倒是比简陋正厅好了不少，一入门，卧房最左是一紫檀雕花拔步床，外覆白色纱帘，床前两米处设了莲花屏风。偏右侧是一梨花形桌案，桌案之上是一盏茶具，斜插了一只腊梅的铜鎏金花瓶居于正中，最右处是一排花花草草，长势甚好。

　　碗中汤药蒸腾着圈圈白气，气味迅速在房内弥漫开来。

　　杨溪闻到苦味不由得皱紧眉头，她是极怕苦的。

　　“无事，我呢，还没有如此弱。这药先凉凉罢，我待会喝。”杨溪伸手探进冷风中，白皙玉臂明晃晃漏出一截，雪花融在她手中。

　　“大人，御医嘱咐了趁热喝，”翠竹话语间从袖中取出两封信，又看向她侧脸开了口：“适才信差送来两封信，大人您现在要不要瞧瞧。”

　　“信？”

　　杨溪玉臂回撤关了窗，侧身看向翠竹手中那信，思忖着或许是家父回信。

　　“给我罢。”杨溪伸手接过翠竹递来的信，两信封上均只有四个字。
　　杨溪亲启。
　　撕开居上那封，她缓缓抽出信笺将信展开，是郑丹秋寄来的。

　　“阿溪，见信安，数月不见，思之甚欢。听闻官及五品，实属我意料之中，凭你才华定步步高升。近来御茶院一切安好，只是你不在，总是少了可倾诉衷肠之人，宫中近来发生不少趣事，等你回来，详尽告知。另避暑山庄叫花鸡味道如何？我真的很想知道！”

　　望着熟悉的娟秀字体，字笔清浅，笔墨留香。
　　是啊，她实在是许久未见过郑丹秋了。
　　不知她近来如何，想必一切如旧，她还是那般爱吃。

　　杨溪命翠竹去取信纸及墨砚来，又打开了另一封信，这封是张亭寄来的。

　　张亭是尚品茶庄的师傅，杨溪入宫前，将独特耕种法，插枝育苗法倾囊相授，又特意叮嘱了培育龙泓茶树的注意事项。

　　张亭来信中，向杨溪言明尚品茶庄茶树近几月长势如何，处于冬眠期的茶树状态如何，并且将茶庄自声名大噪以来的营收翻了几番的情况如实告知。

　　杨溪看过信后嘴角禁不住勾笑，总算是先前的努力没有被辜负。
　　她唤来翠竹为她研墨，给郑丹秋和茶庄回了信，又命翠竹去叫御膳房做了只叫花鸡，思忖着冬日一两日送去应不会腐坏。

　　——
　　翌日不早，天晴，积雪融了大半。

　　杨溪换了身素净衣裳出茶院门，正出门便瞧见一婀娜身段女子进太子府，那女子身形娇小玲珑，生得温婉白嫩，柔若无骨，身着粉红大氅，侧颜娇俏，被栗贵妃迎了去。

　　栗贵妃近几日不知为何，总往太子府跑。
　　杨溪日日见她，她总是在院中唱小曲儿，学那些勾栏瓦舍样式，按理说这不是身为贵妃该做的事，可她醉心其间。

　　宫人自是不敢说些什么。

　　正巧，太子方才进府门，佟舟寸步不离跟于他身后四下张望着，两人朝向杨溪走了来。

　　太子府是二层楼阁，楼阁前有一庭院，庭院东侧一排房是茶院。

　　杨溪正赏梅，太子快步朝向她跑了来，手里攥着个糯米纸包，柔声道：“阿溪，本王给你带了些枣泥核桃酥，你尝尝罢。”

　　远远的，房门未关，栗贵妃站于门前将一切饱收眼底，她朝佟舟使了使眼色，奈何她眼睛太小，距离又远，佟舟看不真切。
　　不过他倒也是个聪明人，瞧见栗贵妃看他这几眼便会了意。

　　朱庭盛那双小胖手正朝杨溪伸了去，佟舟在他身后低声道：“殿下，娘娘在候着，您早些过去罢。”
　　就是劝他差不多得了的意思。

　　杨溪朝他行了礼，并不愿接，可朱庭盛已将纸包塞进她手里。

　　杨溪垂眸：“谢殿下。”

　　朱庭盛嗤笑一声，道了句“本王稍候再来看你”，便转身朝门前走去。

　　太子进门后，佟舟便将房门关了。

　　杨溪随手将核桃酥递给翠竹，“你吃罢，我吃不下。”
　　翠竹哪里敢接，这是太子送予杨溪的，只当是折煞了她。

　　“又没人看到，谁知道我未吃？”杨溪又向前伸了伸手，翠竹环视一周后仍是未敢接。

　　“算了，你拿去放桌上罢。”

　　翠竹这才悻悻接过。

　　杨溪在院内赏了会梅，便返回了茶院正厅，在藤榻上小憩了会，翠竹便来唤醒她，道是栗贵妃来了。

　　房中氤氲着股淡淡香气，令人舒适惬意，心旷神怡。

　　栗贵妃遣散随侍与正厅宫女，房内仅剩她和杨溪二人。

　　“方才那位姑娘，想必你也见到了，”栗贵妃端坐与太师椅之上，目光睥睨而下，紧盯杨溪那张脸，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本宫劝你也别挂念。”

　　杨溪听闻这话不免心间疑惑，她行过礼后，直视她道：“娘娘说的话，臣听不懂。”

　　“那姑娘是三等伯石炳之女，石佳佳。”栗贵妃道，“是未来太子的嫡福晋，是皇太子妃。”

　　杨溪面无表情，仍是一头雾水道：“石姑娘芳资确实罕有，只是不知娘娘与臣说这些做什么。”

　　栗贵妃轻笑一声，随即站了起身，道：“本宫只是来警告你，莫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太子的嫡福晋只有一位，只会是佳佳，不会是旁人。”

　　房内温暖袭来，栗贵妃将身上大氅掉于椅上，又朝杨溪走近了些。

　　杨溪迎上她的目光，心中虽是万分疑惑，面上仍是挤出一丝笑，道：“娘娘您说笑了，臣哪敢对太子起异心啊，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太子金尊玉贵，臣自知望尘莫及，万万不敢。”

　　看得出来栗贵妃对这位太子极为重视，只恨不得将其捧在手心里，处处细心规划。

　　栗贵妃显然并不信杨溪这番说辞，她只道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过你来我往，若非杨溪蓄意勾引，释放信号，太子怎会纠缠醉心于她。

　　就在半个时辰前。

　　栗贵妃唤石佳佳至跟前，向朱庭盛言明石氏乃是石炳之女，陛下有意赐婚与两人。

　　石佳佳虽不若杨溪美艳绝伦，却也算的上是位美人，家世也是显赫，论谁来都不会拒绝这门亲事。

　　可朱庭盛不愿，他当着石佳佳的面直言相拒，口口声声皆是心有所属，丝毫不给她留情面。

　　石佳佳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世家大族养起来的女儿除了知书达理，还略通人情世故。她面上说着全凭太子定夺，心里却打定主意要做太子妃，毕竟保不准会登上未来的皇后宝座。

　　栗贵妃对这位儿媳那是相当满意，她自朱庭盛求杨溪入太子府那日起就料到会有今日，好处是以杨溪之名，陛下更喜太子府了，坏处则是朱庭盛对杨溪动了心。

　　栗贵妃见惯了杨溪，可仍是次次心中惊叹此人美貌，看向她道：“那你要如何自证？”

　　“这样罢，你与太子保持距离，若是他再纠缠于你，你同太子言明你俩没可能！好让他死心，迎娶佳佳。”

　　杨溪笑道：“娘娘真是抬举臣了，臣哪有如此手段，哪能操控太子娶谁。”

　　又降温了呜呜呜呜，冻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