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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林中鹤 ...

  •   “你当我瞎啊,你一碰我闺女,她就晕了。那肯定是你把她打晕的!”

      “你看看你说得是人话吗?”

      ——

      “你刚才在跟清城风雨聊吧,是你问老板死了会不会也算任务失败?”
      “清城风雨说恭喜,奖金消消乐。”

      “……那要是失踪呢?”

      等等,我还没咽气呢!不要在这时候下死亡通知书啊!小林鹤竭尽全力睁开双眼,十分担心这帮没道德的大佬会直接把自己放弃——她已经完全不信任他们的责任感了。

      可惜即便已经用尽了全力,她也才勉强掀开了眼皮——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床单布料十分粗糙,她从来没躺过这么硌的垫子。浑身的骨头就跟被打碎重组一样,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她面如死灰地直盯着木头支架的天花板。

      “你们别聊了,她好像醒了。”一个女声在耳边浮现,让小林鹤颇觉感动——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有关心自己的人。

      她努力地移动眼珠,观察到这个人是安佑。
      “……”小林鹤把眼睛又闭了起来。

      “咦,这是又晕过去了?”安佑茫然地说。她微凉的手放在小林鹤的脸上,想试试她还有没有气。

      随后追鹿的手抢先一步拦下安佑,还趁机搓了搓小林鹤的脑袋——他说:“别装睡了,你能醒就证明现在没事,别一副寄得很干脆的样子。”

      “再躺下去说不定真的就死了啊?”
      小林鹤……小林鹤目前还不打算这样死掉。

      她像刚学会跟自己的手脚/交流一样,以一种奇特地姿势爬起来——先抬腿后发力,看上去是濒死的鲤鱼打挺。

      她明明白白听到了追鹿没忍住的嘲笑。
      太可恶了。小林鹤悲从中来。

      好在安佑撑了她一把——但跟这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生物肌肤接触,小林鹤还是感到背后一冷,毛骨悚然的恐惧飙升。

      生死危机之下,她几乎是猛地抽回了手。

      安佑呆呆眨了眨眼,嘴角下降了。小林鹤见她肉眼可见地受伤了,薄唇轻抿,就像是塌下来的草莓团子——看上去竟然还有一点可怜。

      ——小林鹤想起那只琥珀眼瞳璀璨的蝴蝶。

      现在仔细看的话,虽然身形和相貌都相同,但其实她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不知是不是因为室内奇异的打光,记忆里看见的安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邪气。

      而她现在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可爱的女人。自己怎么能这么对她?

      这样迥异的气质让小林鹤慢慢缓和了恐惧之心,她呼吸逐渐趋于平静,眼睛也发直了——追鹿眼见这个笨蛋大小姐一句话就被蝶闹魇住了,坐椅子上嘲笑她。他两腿跨坐在椅子上,前胸靠在椅背上趴着。

      “在你被安佑以一种我们都没发现的方式敲晕过去后,我身为你亲爱的父亲,肯定是要为了你找个公道的。”

      说的话胡扯,坐个椅子还不安生。追鹿把椅子一角歪斜着翘起来——脆弱的木头发出吱呀一声,随后就被路过的猫老师一脚踹倒。

      幸好这次追鹿有备而来,拽着猫老师就直起身子。

      嘶啦——猫老师在这一天饱经苦难的袖子挣扎了不过片刻,迅速牺牲了。

      “……”猫老师面无表情。

      “兔子,你活该的。”追鹿呵呵一声,继续说,“看,这里是安佑老家,她也现在刚好就在这儿。新人,来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小林鹤被安佑扶起,手里还塞了一杯热水。她沉默片刻,再说:“我看到蝴蝶从她身体里长出来了。”

      “哦,这个我知道。”追鹿无所谓道,“我主要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被蝶闹诅咒了?”

      “诅咒——?”小林鹤的疑惑逐渐生长。

      “你没感觉吗?不应该啊。”追鹿一把捏住小林鹤的胳膊,扭了个圈指给她,“你看,这不是有个蝴蝶吗?”

      在那点皮肤上,轻轻飘落一只钴蓝色蝴蝶羽翼。

      安佑的手放在上面,那只蝴蝶就跟活起来了一样,在皮肤上振翅欲飞。

      小林鹤一时间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东西?”她强忍着没抽回手,颤抖着问。

      尽管小林鹤的恐惧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安佑还是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她只低声说:“这不是诅咒。你看到蝶神了,这是她的标记。”

      “蝶神是什么?”小林鹤反握住安佑的手。尽管外在表现很夸张,但恐惧并不能让小林鹤失去理性,她能从安佑的言行里看出这人正在斟酌。

      “你看到的是她蜕皮的场景,唔,我这么给你说吧。”安佑用奇异的声线娓娓道来。

      我不知道她在哪个时代诞生,又在何时成长为如此诡异的模样。

      但古时候绣在屏风上的蝶,涂绘色泽艳丽的百蝶瓶,每一个脆弱而美丽的地方,都是她生长之地。

      按照现在的语言来说,蝶神其实是“艺术的化身”。那么美丽、妖艳的色彩,浑然天成的华丽,满载人们的向往——但就像蝶蛊生来与爱有关,对欲望拥有无限渴求的蝶神也逃不出这个命圈。

      这不是坏事,毕竟没人说自己不追逐爱。但蝶神却发现,爱这东西,就算能在每朝每代翻云覆雨,也不会在史书上有任何一句容身之所。

      在这篇宏大的记录里,它轻飘无用,如一片羽毛。就算是穷尽全力,也只会像蝴蝶一样,在层层的利益之网中挣扎出无能为力的丑态。

      “你对历史有研究吗,也许你知道國代末朝的亡国之案——蝴蝶祸吗?”

      “那是你身上的东西做的?”猫老师抬头,他总算对现在的场景打起了兴趣。

      “是也不是。在那个时候,她早已厌倦给予男女玩弄情感的能力——因为最后只会成为没名姓的东西。她在人间找了又找,最终选择在马皇后的凤钗上展翼。她不再引诱女人得到爱,而是借由皇后女儿的身体,生长出了她和马皇后的‘孩子’。”

      “國代那位长公主倾国倾城,生来带有花开极盛的美丽。她饱含人世对美好和爱情的所有幻想,古画里在她的指尖所停留的,就是蝶神。”

      “后来的事史书上有写,这位长公主千娇百贵,权势滔天。举国上下耗尽钱粮,为她制金屋,铺锦绸。她所行之处必要垫九层华锦,衣配镂金百蝶,随便一副茶盏都是上号的琳琅白玉。直到天灾降世,众生才豁然发现国库因她亏空至此。”

      “她踩着万民的尸骨,生长出最妖艳的模样。在这时候,那帮恐惧于自己权势丢失的人像是终于清醒,自顾自提起长刀,要把她当做妖邪驱除。”

      “史书上最后写长公主拒不认命,在宫廷之上被千刀万剐而死。她的尸骨从伤口里飞出上万只蝴蝶,香味扑鼻,七七四十九日才散去。”

      “这当然是骗人的,蝶神怎么舍得让自己最完美的造物这么轻易死掉?事实上那时候她背倚皇位,素手屠过一窝又一窝或正或疯的奇人异士。众生血满金殿,滋养她指尖的蝶。”

      “或许是因为天道看不下去了,于是送下来个生来五感不通无情无念的女道士。”

      “长公主死在她手里,蝶神也因她受了重创。那女道士下手太狠,将这位神的根基也毁了。因她之命,满朝上下严禁人们画蝶谈蝶,更别说将爱寄托在蝶翼上——”

      “可惜那时候的國代命数已尽,不久就因起义被推翻了。蝶神没能如愿在史书上写情抵万岁,还只落得个潦草的祸国殃民罪名。”

      “你的意思是,这蝶神耗尽命数,受到了直到今日也没能恢复的重创,只是为了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但最后还是无人关注。”追鹿客观评价,“那她活得可真惨。”

      “确实。”安佑点头,“但她毕竟是我的母神,你下次骂她不要对着我,她听得见。”

      追鹿不以为意地摆手,看上去不怎么看得起这位蝶神。

      “是她生下的你,就和生下长公主一样吗?”猫老师问。

      “那当然不是。蝶神是我的母神——这句话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她是我从庙里祈福时撞见的鬼,我无力反抗,只好被她当成了容器。毕竟我之前还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呢。”

      “不对——所以我为什么会被她诅咒?”小林鹤扭头看周围几个人,总觉得自己的问题一个也没被解答,全被他们扯开话题了。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诅咒你,可能因为你长得可爱?”安佑还有心情开玩笑。

      追鹿一乐,说:“你都快滑进那蝶神老巢了,你问她为什么诅咒你?”

      小林鹤小脸一垮,心情差差。

      “没关系。”安佑安慰她,“蝶神从不杀人,她只会唤醒人对情的向往。说到底她本应是位正神,只是走了邪路——你们应该是这么形容的吧?”

      追鹿客观说:“那你就太侮辱正神了,这蝶神完全是没能力作妖了吧?”

      “或许吧。”安佑也被自己的形容逗乐了,她眉眼带笑,这点美丽仿若江心之月,“如果你们不信我的话,也可以去庙里看看——最近村里死了人,我需要帮忙,地址我会发给你的。”

      小林鹤苦着脸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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