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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我瞪着她:
      “你疯了!”
      “嗨。”叶潾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别装的好像第一天认识我那样。”说笑后她顿时脸色一沉,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小菲,你有没有觉得这整件事都很古怪?”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回忆起之前宴席上蓉姨与外婆不自然的表情:“你指的是哪些?”
      “我只是觉得。”叶潾手指轻轻摩挲着下颌偏头沉思:“老头子的爹很有可能不是正常死亡。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葬礼才办的这么仓促。”
      我心里一沉,思考着叶潾的分析,顿时感觉外公的葬礼处处都透着可疑。在学校与火车上经历过这么一回,我对于异常事件的容忍度也提升了许多,简而言之就是被吓麻了。但当这些怪物把魔爪伸向自己家人时,我顿时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你的意思是,外公很有可能是被那些怪物害死的?”
      叶潾耸了耸肩膀:“我瞎猜的,去后院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了这么半天,这个货就是想去后院!还没等我说些什么,叶潾早已迫不及待地转头便走,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赶紧跟了上去,万一她闹出什么事来至少还能有我拦着。前院流水席还在进行,见周围无人,我们俩便鬼鬼祟祟地摸到后院。后院原来是农家放一些杂物与农具的仓库,平时虽然会收拾,但一般无人特意到此处来,因此便显得格外荒凉。两扇黑色大铁门都半掩着,门上只是虚挂着铁链,从门间的缝隙中,隐约能够看见院内似乎有一个一人多长,通体彩绘的物件,正停在一架简易搭起的棚架下。
      叶潾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立刻动手解开铁链,大门晃悠悠地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具枣红色的棺材,上面画满了各种元宝,鲤鱼之类的吉祥纹饰。棺盖已经合拢,静静躺在灵棚遮盖的阴影中。前院宾客推杯换盏的喧哗声远远地传过来,使我在面对这具灵柩时竟生出一种仿佛远离尘世的孤独感。叶潾丝毫不在意我的伤春悲秋,径直走向了外公的棺椁,棺材约有半人高,刚好到她腰部。叶潾拿手推了推棺盖,忽然‘咦’了一声。
      “没封棺!”
      说罢就开始用手扶住棺盖的两边用力推动,试图将沉重的实木板移开一些缝隙。眼见着在她的努力下,棺盖竟真的开始向旁偏移。我赶紧小跑几步赶过去,叶潾的怪力我从小看到大,是真怕她一个用力把棺盖砸在地上。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棺盖的上端总算被移开,露出里面垫着的明黄色锦缎来。但棺材里面却堆满了金银纸折成的各色元宝,把外公的遗体遮挡的严严实实。
      叶潾从踩着的棺材边缘倒跳下来,甩着手不住呼痛,一边甩一边朝我使眼色:
      “动手吧小菲?还等什么呢。”
      我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你要让我下手捞?”
      “不然呢?”叶潾满脸理所当然:“体力活我干了,动手总得你来吧。”
      我咽了咽口水,直到现在才有了那么点真情实感的害怕,先前头脑发热的勇气已经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不知飞去哪里了。此时一阵冷风吹过,更是令我全身都僵硬起来。
      叶潾在旁边抱着手臂看好戏一样站着,见我迟迟不肯动手,便弯腰从角落里捡了个箥箕扔给我。我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才将手伸进棺材中,缓缓地用它扁平的一端扫开堆积的纸元宝,用余光看着银纸的反光慢慢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眼见着盖住外公头部的元宝越来越少,外公的下半张脸慢慢显现出来。我慢慢清理着他身上的东西,见一枚金元宝似乎被卡住无法拨开,便只好伸手进去试图将它拈出,只是在拿出纸元宝的一瞬间,我的手指便好像碰到了一个稍显坚硬的事物,一股冰冷的寒意顿时席卷全身,我触电般将手抽离,浑身也狠狠抖了一下。
      叶潾立刻朝我的方向走来:“怎么了?”说着便来到棺材前朝里探头。我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吓得话都说不出,只是伸手指向棺材里面。叶潾便将头凑过去观瞧,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老人如黑洞一般大张的嘴。那枚金元宝刚刚就卡在他张开的嘴巴里。
      外公的双唇青紫,整个下颚都被伸展到极致,仿佛正在进行无声的呐喊,老人原本和蔼的面容被扭曲得极其恐怖。叶潾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自己动手清理起遗体面部的遮盖物。很快外公的遗容便展现在我们眼前,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我见到他如今的模样后心脏还是狠狠一震,接着便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滔天恨意。
      如同列车上的男人与小男孩一般,外公的两只眼睛也消失不见,变成了空无一物的黑洞。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场后便匆匆赶回前院,一路上都不发一言。这虽不是我第一次直面怪物所造成的后果,却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与我几乎近在咫尺。前院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开始有宾客陆续起身离去,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上,面对着满桌的残羹与凝固的油水,没有一点胃口。
      先是我在学校被袭击,接着是外公遇害,下一个遭受无妄之灾的会是谁?
      在熙攘的人声中,我闭上眼,忽然感觉到一阵无比的疲惫和恐慌。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超越人类常识,不受任何约束,可以随意凌虐甚至杀死他人的未知生物,就算我和叶潾侥幸躲过前两次的袭击,但在敌暗我明的当下,我并不认为我们这次靠一时的运气与小聪明的手段就能够成功逃脱。想到此处,我总算明白了一切,我与外公的遭遇,都不过是怪物们为了引诱某人来此的诱饵。
      再想到舅舅近一个月的失联,有关他身上的那些疑点显得更加扑朔迷离,我心里暗道他这是招惹上什么厉害人物,害的我和叶潾也被卷进杀身之祸。不过眼下已然不是抱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住我俩的小命要紧。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又仔细思考其近日来的所见所闻,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我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侧旁的叶潾也正转头望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次换我扯了扯她袖口,两人一前一后离席,回到铺满白布的堂屋。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仍然飘散着挥之不去的烟味与纸灰味,叶潾跟着我进入屋内,反手把门虚掩,紧接着我们俩同时开口:
      “我知道了!”
      “我得告诉你…”
      我比叶潾快了半拍,刚准备把我的推测讲给她听,却被她堵了回来,于是只好咽下口中另外几句问道:“要告诉我什么?”
      叶潾再次迟疑了一下,然后摆摆手:“你先来吧。”我便不再谦让,直接将我在火车上关于家仙那些的推测和盘托出,并且笃定道:“尤其是在咱们这种乡下更是常见,一是北方农村多少会迷信这些,二是这边的稀奇古怪的动物比城里多太多了!你还记得我们刚到这里时,撞到的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吗?”见叶潾点头我便继续讲道:“刚刚我在席上听说,这人好像就是咱们村里的能人,外公死的蹊跷,才请他过来看事。”我越分析,越觉得十分占理:“但是你想,他为什么像逃跑一样离开了呢?”
      叶潾将发梢缠在指尖绕了绕:“畏罪潜逃?”
      我啪的一合掌:“正是如此!外公的死因和火车上被老鼠弄伤的乘客一模一样,那个妖怪一步步把我们引到村子里,就是为了潜伏在这,等着把我们一网打尽!”终于理清了第一个谜团,我顿觉畅快,心中的怨气也随着一扫而空,于是精神便轻松下来,这一放松便感觉到口干舌燥,于是我边满屋子找引饮用水,边与叶潾搭话:
      “据我分析,这群妖怪很有可能是想要找到舅舅,但连我们都联系不到他,它们自然也没办法,因此便想用我们的性命要挟舅舅回到村子。”堂屋里东西早已不是原先整洁的模样,日用品被摆的乱七八糟,我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才凭着模糊的记忆在灶台下找到一把银灰色的铝制铁水壶,擦了擦发现并未落灰,里面也很光亮。外公外婆两位老人素来节俭,这把水壶用了将近二十年仍未淘汰。我见里面空空如也,又看到外面的人仍在忙碌,便不敢去打扰,想着自己烧点水对付着解渴了事。
      “既然我们已经找出罪魁祸首,干脆就打听到他家里问个清楚,不然谁知道下一次的袭击会在什么时候,万一又有人受伤该怎么办?”我拎着水壶环顾一圈,发现堂屋连着厨房的门边放着一个酱色的腌菜缸,上面盖着厚重的木制桶盖。农村用水紧张,老人又生活节俭,有时会在缸里储满干净的饮用水留作备用。
      我撩开珠帘走进厨房。厨房的白墙上刚好挂着一个干葫芦水瓢,我便回身把铝壶放到桌上,用两手吃力地搬开沉重的桶盖。随着桶盖被缓缓移开,水缸里面也逐渐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脸?
      我没有看错,在水缸中出现的并非我的倒影,而是一个真正的实物,就那么突兀地展现在我眼前:一个满身浮毛,遍体漆黑的动物的脸,我一时竟辨认不出它是什么东西。
      尸体漂浮在水缸的上层,由于时间太久,全身都已经浮肿了。它一身的黑毛全部炸开,整个体积能膨胀到原先的五六倍不止,在它浮出水面的脸上,两颗黑豆似的小眼睛已被挖去,留下两个血肉模糊的小洞,毛发上糊满了未干的血迹,在怪物尸体张开的口中满是尖锐的利齿,尤其是正中间两颗凸出的长牙,更显狰狞可怖。
      直到脚趾传来一阵剧痛我才反应过来,刚刚被吓到把水缸盖子砸在地上了。还没等我呼喊出声,叶潾已经一个闪身来到厨房门口:
      “小菲!你没事吧!”
      一股恶寒和恶心顿时冲上头顶,我弯下腰‘哇’地一声,准确吐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满脸都是生理性的鼻涕眼泪。水缸离门口不远,叶潾也马上看到了,她倒是很有忍耐力,仅仅是被吓得倒退了一小步,随即马上手忙脚乱地递给我纸抽,一边用力顺着我的后背,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是安慰还是嘲讽更多:
      “我们小菲真是可怜呐……怎么什么事都被你碰到了?”
      尽管吐到眼泪汪汪,我的脑子却仍未停止运行,仍在疯狂运转:“水缸里的尸体…呕…也是个大老鼠,甚至都泡发了。”
      叶潾发出了被哽住的小小声音,拍在我后背的手加大了力度:“你先吐完再说吧。”
      “它们为什么要…哕…杀自己人…”
      等到吐无可吐的时候我才扶着墙慢慢站起,眼前一阵阵发黑,感觉随便一阵风就能将我吹倒。叶潾取下墙上的水瓢,将泡发的老鼠尸体连汤带水地捞出甩在地上。我深吸了几口气才感到回复神志,又扯了几张纸擦去眼泪,倾身过去查看鼠尸的情况。
      除去被泡发到炸毛这一点外,这只老鼠的体型仍然比北方乡间的同类要大上许多,约有成年男人脚掌那么大,摆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只小型犬,它的毛发根部已经隐约泛出白色,从那对长而发黄的门牙来看,就知道它的年龄一定不小。我随手拿了根筷子,将鼠尸小心地翻了个面。鼠尸的尾部就是细长的蚯蚓状,并非火车上鼠怪坠满肉瘤的那种,由此可见,这就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在乡间经常能遇到的普通家鼠。
      巨鼠的眼部如同外公和男孩的一样被生生挖去。但与这两人的伤势略显不同,鼠尸的眼部伤口并没有那么整齐,反而流着鲜血,一侧的前肢也断掉了,看上去似乎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搏斗。
      接连遇到的几例相似事故不能令我不多想,我放下筷子,准备问叶潾该如何处置这具鼠尸。正在这时,虚掩着的堂屋大门忽然被人从外拉开,一个人影大步朝着厨房方向走来,仅仅几步的时间,我和叶潾根本来不及躲闪,那人刚好来到厨房门前,却停住脚步不肯进入。
      珠帘外人影晃动,我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的外貌。这几秒钟的寂静落针可闻,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而后便听得帘外传来一声沉重的膝盖落地声。
      那人朝着我们直直地跪下了。
      “大人们!求您发发慈悲吧!我们一家都快死绝了!我灰小三儿在这,给二位磕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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