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捉妖师》乌林答

71、白雪红焰

　　楚山靠在院子里一颗已经掉光树叶的树上，眼睛直直地望着西边的天空，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又一天要结束了。地上的积雪还很多，楚山站了一会儿觉得脚底的寒意已经慢慢爬满了全身，搁在屋里的药早就凉了，他想方才就该趁热喝了的，否则也不会连站着都觉得这么累。
　　楚山刚走回屋子门还没关上，听到院子里一个姑娘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楚山反应了片刻惊喜地推开门，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姑娘在院子里打着转。
　　“白念！”楚山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念闻声转过头朝着楚山奔了过去，她激动地抱着楚山，“楚山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楚山的眼眶微微泛红，忍着掉泪的冲动也抱在了白念，“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若离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紧紧相拥，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失而复得是多么珍贵的事，她至少该抱一抱柳姑，和她说几句话才是，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白念放开手，“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说过等你十年，现在不过才几个月，我等得起。”
　　“你误会了楚山，我特意来找你就是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王爷，我只是把你当朋友。”
　　楚山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自嘲道，“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之前说没有意中人并不是骗你，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王爷，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搞清楚，后来王爷来找我，我才确定自己的心意。”
　　楚山后退几步碰到了凳子，他顺势坐了下来，“我与他云泥有别，你选他也是应当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白念有些生气，不过看着楚山虚弱的样子，便朝着院子里招招手，“你的脸色好差，我带了朋友过来，她是个特别厉害的大夫，让她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不需要大夫。”楚山无力地摆摆手。
　　若离走到楚山身边趁机握住了他的手腕给他把了把脉，果真是中了白信草的毒，她朝白念点点头。
　　“你不是病了，你是中了毒。”
　　楚山惊愕地看着若离，“中毒？我怎么可能中毒？怎么会有人要害我？”
　　“这里你不能住下去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离开这。”白念说着便要拉楚山起来。
　　“你既然对我无心，我的事你就不必插手了。”楚山轻轻推开她。
　　“我们还是朋友啊，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我可能没你想得那么大度，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大度的男人，”楚山自嘲地笑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雷原跟他说的话，便急着说道，“想害我的只有一个人。”
　　“不是他，”白念脱口而出，“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你说不是便不是罢，我累了，你们先走吧。”楚山朝着自己的床榻走去。
　　“这药你不能再喝了，”若离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端起桌上的药闻了闻，“吃饭的时候你最好跟寺里的师父们一起，不要单独吃任何东西。”
　　“多谢姑娘提醒，二位请慢走。”
　　白念还想劝他，若离给她使个眼色让她先离开，这个时候楚山需要自己冷静，只能让他自己想明白，别人说得再多也没用。
　　从云隐寺出来白念一步三回头，若离见她念念不舍的样子打趣道，“你回去把真身给他看他肯定就死心了，你也不用这么记挂。”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给楚山和徐景苍下毒的人是谁都没弄清楚，好不容易重来一遭我是怕他又死了。”
　　“我们为什么能死而复生，是你师父吗？”
　　“嗯，你有没有听过盘龙神兽？”
　　若离点头道，“看来我猜的没错。”
　　“也是，你应该是知道的，盘龙神兽已经活了千万年，据说他只吃有灵性的东西，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有灵性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西荒寸草不生都是叫他给吃没了。”
　　“说正事。”
　　白念瞪她一眼，“你又不急着投胎，咱们慢慢说不行吗？我在西荒游玩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他说能让人重生，不过需要拿妖丹跟他换。”
　　“那你师父…”
　　“她老人家好着呢，当年死在你们筮蓍族手里的…算了算了陈年旧事就不提了，反正我师父手里有妖丹，顺带手也救了你，看在我师父救你一命的份上，你别再想着报仇了。”
　　若离浅浅叹气，“我确实没这个本事。”
　　“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别再执着于将来的事，你那么喜欢叶青安，好好珍惜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总归要死为什么不能高高兴兴地接受呢，我若是你我就告诉叶青安真相，你们好歹还有一年的时间，想想那些死在战乱里的人，你比他们可幸运多了。有些人活一辈子都碰不到心意相通的人，你遇到了就别轻易放手，你这种性子也就叶青安受得了，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也不怕憋出毛病。”
　　“我们在行宫是为了救徐景苍才死的，若我还活着，皇上也不一定能放过我。”
　　“有徐景苍在你怕什么，他的皇上哥哥对他好得不得了，他的话皇上都会听的，就算不给叶修竹面子也会给他面子，你就是想得太多心思太重，我比你大几百岁，也没你这么老气横秋。”
　　若离笑了笑，“替我谢谢你师父。”
　　“你这个人，”白念拍了她一下，“我说了半天还以为能听你说说心里话，你真是太讨厌了。”
　　“你回去要看着徐景苍的吃食，所有入口的东西不管是谁送来的都要试毒，还要小心他身边的人，上次他中毒我怀疑是他身边的人，你一定要加倍小心。”
　　“知道了，我可不想再受一次凌迟，话说你取妖丹就不能直接一刀痛快点吗，害我受那么多罪。”
　　若离很羡慕白念的性格，这样的人活着每天都很开心吧，让她不开心的事她很快就会忘掉，一年忘不掉十年一百年总忘得掉，十五岁时让人烦恼的事到一百五十岁时再看，只会当成一个笑话，白念有足够的时间也足够幸运。

　　白念把若离送到青鱼巷就离开了，若离怀抱着包袱慢慢地往回走，从她懂事以来她就懂得了宿命的无常，她一心要杀落葵反过来却是落葵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这是上天开的最可笑的玩笑，把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大约是上天打发无聊的消遣。
　　一片雪花落在了若离的睫毛上，她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她仰起头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她想到自己勤学苦练的化雨术，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若离抬起手在空中挥舞，几张灵符绕着她的身体盘旋而上，雪花渐渐变了颜色。
　　叶青安等了若离大半日，眼见天色已晚还是不见她回来，他害怕若离又一次不告而别，当他走出院子看到漫天大雪中一身红衣的若离孤零零地站着，他又高兴又心酸。她一直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他很想把她带回柴米油盐烟火人间，可他总是被无力感深深挫败。
　　转眼间若离身边的雪花都变成了燃烧着的小火焰，叶青安立刻冲了过去将若离紧紧抱在怀里，他眼看着火焰落到了自己的手臂上，不过却没有灼热的感觉。
　　无时无刻都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若离贪恋这一刻的温暖，倒是叶青安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尴尬地松了手。
　　“刚刚…那些是什么？”
　　“化雨术，用来捉妖的。”
　　叶青安无奈地摇头，“有时觉得你说出来的话就像我书房里那些古籍，我看得明白却不甚理解。”
　　若离摊开手掌，一朵火焰落在了她的掌心，小小的火苗奋力地跳动着，“它伤不了我，也伤不了你，却能把妖烧成灰烬。”
　　“依着你的身手，想来你的族人也不会差。”叶青安心想皇上忌惮也属应当，这样一群人如果有所图谋，只怕没人能阻拦。
　　“我的族人都死了。”
　　叶青安一惊，“怎么会？发生了什么事？你娘之所以只身去到盂县，就是因为族里出事吗？”
　　“我们筮蓍族曾经受了天帝的责罚，所有族人都活不过二十五岁，活着活着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若离感觉到叶青安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可他什么都没问，带着她一起进了屋子，想给她倒杯热茶暖暖身子，可一双手却抖个不停。
　　叶青安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将茶递给若离，看到她放在桌上的包袱问，“这是什么？”
　　“皇上要的妖丹。”
　　“妖丹？父亲从来没跟我说过，妖丹是什么东西？”
　　“那是妖所有灵力和精血的结晶，如同人心一般。”
　　“皇上要妖丹做什么？”
　　“帮他重获康健益寿延年。”若离拿出盒子打开，拿出一颗幽幽发光的珠子。
　　“你有把握吗？”
　　若离点头把妖丹递给叶青安，叶青安有些害怕不敢去接。
　　“妖是动物所化，妖丹里不仅有灵力还有戾气，这颗妖丹的戾气已经去除了，等皇上吃下妖丹，我会把自己的灵力渡给皇上，确保他的身体能顺利地吸收妖丹。”
　　“那你呢？你会怎么样？”
　　同样的问题叶青安在行宫已经问过了，若离看着他给出了一样的回答，“不会怎么样，从此以后不能再捉妖，变成一个普通人。”
　　叶青安大大地松口气，“你没有骗我？”
　　“没有。”
　　叶青安勉强笑了笑，“这样最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出了院子叶青安迎着大雪狂奔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在哪儿，他只想这么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