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昌茗晚

10、回忆

　　天气虽然回暖，但是太阳下山后还是有些寒意，连带着皎洁的月光照在地上，都透着几分凉意。

　　慕颜回来后，看到贺洵安正靠在自己门前，看着自己的脚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离自己不远的贺洵安，恍惚中又回到了曾经。
　　慕颜觉得，自己应该怨贺洵安的，可是现在大概经历的变故多了，又觉得那些儿女情长既然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当初人人都说慕颜与贺洵安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亲的，慕颜知道，这些传言不过是因为两家关系走得近，又门当户对，在外人眼中，自然而然地就认定了两人的关系。

　　一开始慕颜确实想过，若自己将来的夫君是贺洵安，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每次听到这种传言，贺洵安脸上总会显出一丝不悦，慕颜想，贺洵安大概是不喜欢的吧。
　　后来遇到了裴瑶，慕颜隐约知道了贺洵安的不悦从何而来，看着落落大方又温婉可人的裴瑶，再看看自己不知从何处沾染上的浑身泥土，自己若是贺洵安，也一定会选择裴瑶。

　　慕颜回到家后问母亲：“母亲，如果喜欢一个人会怎样呢？”

　　“若是喜欢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在她眼中，自是任何人都比不上。”
　　慕夫人说完，笑着看了慕颜一眼，又说道：“怎么？我家慕丫头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听了母亲的话，慕颜有些沮丧，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满心满眼都是她，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贺洵安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理自己了呢？

　　慕颜在自己房间坐了一个晚上，最终想出一个主意，那就是效仿裴瑶，若是自己像裴瑶一样，端庄大方，贺洵安眼中自然就能看到自己了。

　　第二天一大早，慕颜就将自己压箱底的衣服拿了出来，都是从前母亲给她做的，自己嫌穿起来麻烦，所以一直没有穿过，慕颜这次是下定了决心的，所以即使穿衣服的时候出了好几次岔子，依旧耐心的将它穿在身上了。

　　就在自己欢欢喜喜地去找贺洵安的时候，却看到他正在和别人说些什么，身形虽然看不太清，但声音听得真切。

　　“不过是因为两家关系好，所以走得近些，既然是流言蜚语，自然是不可信的。”

　　这是贺洵安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慕颜虽说整日不修边幅，但是容貌却是极好的，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就是比那裴瑶也是毫不逊色的。”

　　“就她，就算是打扮一番，也不过是东施效颦，况且裴姑娘的那一身气度岂是她一个乡野丫头能学到的。”

　　那几个人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但是慕颜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听下去了，看着自己这一身的打扮，再想想方才贺洵安的话，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慕颜心情复杂地回了家，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贺洵安也没有来找自己。
　　慕夫人来看她，她也只是说了句自己心情不好，第二天，慕颜想明白了，既然贺洵安喜欢裴瑶就让他喜欢好了，至于他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就向他说明，自己绝对不会觊觎他妻子的身份，绝对不会做他与裴瑶之间的障碍。

　　只是就算这样，两个人大概也不会像从前那般要好了吧，毕竟是自己从小就玩在一起的人，想到两人今后的关系会疏远，慕颜心中还是有些惆怅。

　　第二天一早慕颜就找到了贺洵安，对于昨天慕颜失约一事两人都没有提。
　　慕颜看着贺洵安，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贺洵安，你就好好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吧，若是我及笄后就不知道嫁到哪里去了，到时候山长路远，你再见我一面可就难了。”

　　贺洵安也用玩笑的语气说：“就你这脾性，确实得嫁远一些，若是近了，怕是没有几家会选择你做妻子。”
　　尽管是玩笑的语气，但是昨天听了贺洵安的那番话，慕颜却觉得比起玩笑，真心怕是要更多一些。

　　贺洵安说完，也不管站在原地的慕颜，径直离开了。
　　两人虽然算不上关系亲密，可是怎么着要算相处了好几年的光景，慕颜知道，贺洵安此时是有些生气的，尽管背后的原因她猜不透。

　　自那次谈话后，两人的关系就渐渐不同以往了，尽管两人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也是无言沉默，甚至到后来，贺洵安见到慕颜都会有意躲开。
　　虽然自己本意并非如此，但是结果自己同贺洵安的关系还是疏远了。

　　慕夫人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仔细一琢磨，想到了前几天慕颜问自己的关于喜欢一个人的事情，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了两个人不对劲的原因，就将这件事情说给了贺夫人，两个人一合计，觉得慕颜与贺洵安甚是般配，就起了撮合两人的心思。

　　“我家慕丫头喜欢洵安是不假，但是洵安未必喜欢我家慕丫头呀，若是两人相互喜欢，也不会是如今的状况。”
　　贺夫人听了慕夫人略带担忧的话，笑了笑说道：“那小子就是个别扭的性子，就算喜欢也不会说出口，两人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照我看，这门亲事甚是合适。”

　　“这……”慕夫人还是有些犹豫。
　　“这样吧，依我看，不如我们明日亲自问问洵安，然后你私下再问问慕颜，若是两人不反对，这门亲事就定下了。”
　　慕夫人听了贺夫人这话，点了点头。

　　第二天，趁着慕夫人和贺夫人在慕家吃茶的空当，两人将贺洵安叫到了面前，“你觉得慕丫头怎么样？”慕夫人先开口问道。
　　“甚好。”
　　“既然你觉得甚好，那将慕颜许配给你可好。”
　　贺洵安顿时一惊，抬眸看着自家母亲和慕夫人，两人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我……”贺洵安刚想开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慕颜的声音，“我不同意。”

　　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那声音吸引，慕颜今日正想出门，就看到了被下人引着向亭中走来的贺洵安，即使是平常，贺洵安也甚少到自家府上，更何况现在两人关系有些僵硬，所以怀着好奇心，慕颜跟了上来。
　　就在慕颜刚想踏进亭中的时候，就听到了自家母亲这样一番话。

　　慕颜甚至来不及思考，离那亭中人还有一段距离立刻就出声阻止。
　　慕夫人看着走来的慕颜，因为有些着急的缘故，有些气喘吁吁。

　　“你前几日同我聊天说喜欢的人，不是说的洵安吗，怎么今天又反对这门亲事呢？”慕夫人看着慕颜好奇地问道。
　　自己当时这么问确实是和贺洵安，但是说的又并不是贺洵安，“我当时说的并不是贺洵安。”慕颜反驳道。
　　“你心中属意之人并不是贺洵安？”慕夫人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不是。”慕颜肯定地回道。

　　就在慕颜犹豫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贺洵安开了口：“我对慕颜只是兄妹之情，并没有其他心思，我心中属意的女子，当是琴棋书画样样俱佳的才女，而不是——”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在场之人都明白了贺洵安的意思。
　　虽然知道贺洵安有些瞧不上自己，但是今日当着长辈的面将这话说出口，还是刺痛了慕颜的心。

　　“今后，无论我嫁谁都不会嫁他贺洵安的。”慕颜看着贺洵安一字一句顿道。
　　“我也是，无论我将来娶谁，都不会娶慕颜的。”
　　贺洵安的声音带了情绪，比往常要激烈了几分。

　　慕夫人和贺夫人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慕夫人，觉得这件事情都是因为自己会错了意导致的，现下忙开口道：“这件事都是因我会错意导致的，我以为慕丫头喜欢的人是洵安，这才有了今天这僵持不下的场面。”
　　贺夫人也忙打圆场，“这件事也有我的原因，没有问清你们两人的心意就自作主张。”

　　话说到这里，也算是将事情带过了，贺夫人拉着贺洵安离开了，只留下慕夫人和慕颜，“你喜欢的人既然不是洵安，那是哪家的少年郎，我和你父亲都不是带有偏见之人，不在乎什么门第，只要你喜欢，我都帮你。”
　　“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人，我最喜欢的就是父亲和母亲了，将来我是要长长久久的陪着父亲母亲的，才不要嫁人。”
　　慕夫人看到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女儿，笑了笑说：“都依你，若是你将来真的不嫁人，爹娘养你一辈子。”

　　在回家的路上，贺夫人看着走在自己身旁若有所思的贺洵安，想到方才听到慕颜拒绝时贺洵安的神情，问道：“你当真对慕丫头没有半分心思。”
　　贺洵安见自家母亲这句话问的认真，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接着开口回答道：“没有。”
　　贺夫人听到这句意料之中的话，了然地笑了笑说道：“话说得还是不要太死的好。”

　　慕颜贺洵安两人的关系本就不似从前，又经历了这件事，隔阂更是深了不少，贺洵安不仅自己同慕颜关系疏远了，甚至还让从前和慕颜一起玩的人都与慕颜保持距离，大有将慕颜孤立的意思。
　　贺家到底是皇亲国戚，即使是那些看似玩在一起，身份平等的人，也带着些巴结讨好之意，既然贺洵安开了口，旁人自是不敢忤逆。

　　慕颜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了种孤独的感觉。曾经的那个无忧无虑的慕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日不想出家门的慕颜。慕将军和慕夫人见到日日寡欢的女儿，无奈之余带着几分心疼，思量再三，决定将慕颜送到慕颜曾经待过的翠城，就当作散散心了。

　　只是不曾想，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世事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