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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悲昔的月之泪 ...

  •   埃厄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少年面露不安地抬头望祂,祂才努力克制着什么似的颤抖着伸出手,百般轻柔地摸了摸少年的发顶。月璃满足地眯了眯眼睛,但祂似乎觉得不够,缓缓地弯下身子,缓缓地伸出双臂,再缓缓地收拢收紧了臂弯。

      “你…”依旧是发抖的声音,只是祂再说不出第二个字。月璃被勒得喘不上气,他却没有挣扎而是努力伸手顺着祂的后背。他听到了埃厄特抽气的声音,大着胆子摸摸祂的头顶,小手滑过垂落的洁白羽翼掠过脖颈,像是埃厄特在他恸哭时安慰他所做的那样。

      「拂翼」和「无生魅」一样,都是远古二十四神族中的噬灵神族。直到埃厄特咬住了他的肩膀,而自己的音灵和血液都开始飞速流逝时,月璃才想起来祂们都可以掠夺他人的生机。不过埃厄特不是要伤害月璃。

      祂解开了自己识海与月神印之间的最后一道限制,顿时,一些先前被阻隔而如今却能通过的微小金芒沿看神印间的联系注进了月璃的识海中,飘飘悠悠地聚到了一起形成一团金色的璨然火焰。

      月璃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簇火苗不仅强大,而且很重要。他虽然好奇,可现在显然不适合问这个。

      金芒之后是另一种几乎察觉不到、但又能觉出相当庞大的无形无质的精纯能量,它流入经脉中飞速填补了埃厄特吞噬产生的亏空,补满之后又以一种匪夷所恩的速度推动着月璃的修为猛涨,令得他的经脉和筋骨发出“咔咔”一连串的脆声。

      看来埃厄特不打算解释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那么月璃也不追问,总归他相信月神大人不会去害他。

      原先祂垂落的羽翼支起来颤了颤,似乎想示意月璃停下顺毛的动作。祂的声音哑得厉害,流露出一种会令任何人感到不知所措的易碎和脆弱。

      “……阿璃?”月璃没出声,但是他略偏过头表示自己在听。

      埃厄特松了些力道,带着试探轻声询问:“你……有愿望么?”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有的。阿璃想一直陪看您,直到您不再想要我。”

      或许失去那些金芒和能量是一种很大的消耗,埃厄特显得有些虚弱,但断续而压抑的抽气之余祂仍然扯了扯唇角,“永远?好大的口气。但……我准了。"

      但愿如此。

      月璃突然有种想要亲亲祂的冲动,便反问祂道:

      “那您呢?您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他喃喃道,“至少此时此刻,我在想,如果能亲眼看看你该有多好。”

      祂直起身子,试图用指腹传回的触感在脑海中勾画出月璃的相貌,但很可惜,即使有感知力的帮助祂也做不到这一点。

      少年见到埃厄特脸上隐约的泪痕不自禁就要伸手去抹,但生生在半空住了手。

      “真的一点都看不到么?”好不甘心。

      他还是遵从内心用指节抹掉了那些水痕,其间不经意触到了「禁目」的边缘。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崩断了。

      月璃不敢再动了,是埃厄特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的指尖在交织的丝线上轻飘划过。

      月璃屏住了呼吸。

      他成了四十九个月神令使中唯一一个见过月神真容的人。但他只来得及匆匆瞥上一眼,只刚被一双雾窅的“灰月光”摄走了心魄,视野就模糊了起来。满盈于眼眶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重新睁眼的神明以手掌为他合上双眼,低头在他的眼皮上亲了亲,用舌尖卷走溢出的血泪。“你的精神力没那么强,暂时不能直视我。但……”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吧。”

      一切结束时,天边已经由墨色转到浮起些蓝光。在埃厄特的坚持下,月璃被迫躺回了自己的小床上,眼睛上缠了厚厚一层绷带的也变成了他。不过,前者并没有回房间,而是选择在他身边和衣躺下,好在折腾了这么一晚上的小月璃已经麻木到对什么都可以见怪不怪了。

      梦里,埃厄特第四次见到了远在核心岛·音律上的「创世者·黎」。她和自己记忆中那种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成为了真正的千岛统权者后,或者说拼回了「冥王」的灵魂后,她变得更加深不可侧,却会在熟悉的人面前不经意露出些悲世的本性。

      最开始,至高意志降给埃厄特的罪罚是要他永生永世被困于阿利艾尔,或者死于满星夜的缚罚,或者死于缚丝撕裂心脏。

      新世既成,这位宙法的长子找到了祂,虽然那时的她看起来比自己更需要救赎,但她还是默默地动用了残存的力量埃厄特把几近勒到祂窒息而死的层层缚丝统统炼化成了现在的五圈咒枷。

      黎遗憾地表示她对于阿利艾尔和锢月镯都无能为力,不过这样一来,埃厄特至少能够在阿利艾尔之内自由活动。她亲手设下了三里界,将整个祭琴氏族分给祂去调谴;还设立了最初的月神令使的制度,将那时只有十五岁的祭琴鸣初带到了祂的面前。

      至于对埃厄特的“原罪”,黎难得露出个嗤之以鼻的表情,只是顾及到祂的想法什么也没说。

      没过多长时间之后的某一个夜晚,她带着一架完全贴着埃厄特心意手制的「拉比斯·汨梵罗科」、二十一弦琴——埃厄特用到现在的那架音纹琴,前来跟祂道个别,只说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找很重要的东西。后来祂才知道黎是独身去了终幕之墓,从那半条忘生河里一片一片地挑捡出了「冥王」的灵魂碎片。

      埃厄特第三次梦到她时,她把一柄精致的白金小权杖交给了他,称其为「调和」的真□□,开玩笑说拿了这权杖才无愧于「不力者凭权」的批罪。不过现在,它的一部分力量被渡到了月璃的识海中——那个金色的小光团,所以祂猜测黎会不会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事实证明,黎根本不关心祂对「调和」的权柄做了什么。

      “星宫家的大小姐说你的命星异动,所以我来看看你还活看没,看来是我多虑了。……真是好久好久没见过你的真容了,再过几年都要忘干净了。一点没变啊,还是那么好看。”黎坐在一张摆满了茶点的小圆桌边,正从一个细颈的白魔晶茶壶里往外倒一种紫红颜色的冰镇茶。看着埃厄特说话的工夫,倒偏的茶水触掉了一块裹着糖霜的小饼干。

      “……劳您费心了。亏您说得出这种话,不担心熙会灭我的口么?”礼数自是免去的,埃厄特坐到了黎对面的位置上,表情有点怪异地看了眼壶中的茶水。

      “不,他只会赞成我的观点。……埃厄特,”黎抿了口茶,面露痛苦地把它咽了下去,“你在用那些顶甜的梅果做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东西比三染烤糊的鱼还苦。”

      被点名的人面不改色道:“果子被我和阿璃分了,茶是叶子泡的。”

      黎把漂亮的小茶杯放回托盘默默推远了些,“创新精神可嘉。”

      她在小桌上支起胳膊,“你边吃边听,我给你讲讲这些年来都有什么大事。”

      “……我儿子成年了,「生命」被他的三纹神降劫劈落到了蓝星上,古树之心换给了他。为了把「生命」找回来,'蓝星摆渡'的计划要提前进行。哦,还有,三染的龙莲籽里有两颗似乎要发芽,他还发现了一株雪芙樱棠的祖木,这意味着我们的研究能更进一步了。还有……呃,你要不要喝点茶顺顺气?”

      香甜的椰奶酥没来得及被咽下就被尽数喷了出去,猛咳一阵顺好了气的埃厄特一脸错愕地抬头:“你……什么?”

      黎冲祂眨眨眼:“我儿子。”

      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里,黎语速飞快地把以上这些事情的大概经过讲给了这位消息极其闭塞的囚神听。

      “呼,差不多就这些了吧。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有什么问题趁这次快问。千舞对我这种托梦的行为极其不满,像我抢了他的活似的,所以下次再见可就得面对面了哦。”

      然而了解了一切的埃厄特只是摇头,“没有,我当个旁观者就好。”

      “诶,那别的呢,”她往嘴里填了块蝴蝶形状的曲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比如啊,为什么四十九任月神令使里唯独这一任不会触动缚丝,甚至还能解开「禁目」?”

      埃厄特一愣,“不是因为解缚的规则?”

      “是也不是吧。小月璃才十三岁,能懂什么爱不爱的。再说了……”黎一歪头,“根据熙的研究,唔,你不觉得'爱'才是最大的欲望集合体?换言之,加缚和解缚的规则是同一个。”她切一声,“至高意志就是想把你困死。所以我们得换个思路。你记不记得一个叫琉璃的神运族人?”

      埃厄特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但是听到它的时侯缚丝突然动了动。

      “……谁?”祂按着心口蹙眉道。

      埃厄特的反应和黎预想中不太一样。祂可以沉默,可以悲伤,就算愤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但唯独不该是无动于衷。

      黎用绒布擦了擦手坐直了身子,目光里带上了点探究的意味:“那个弱不禁风得靠汤药吊着命的女相神啊,夏凉琉璃,白发白眼但是目盲的一个。……你把祂忘了?”

      缚丝有绷紧的趋势了,可祂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听黎的语气,自己应当知道这个人的,甚至有很密切的关系。

      黎一直在观察埃厄特的反应,见祂这副痛苦却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挥挥手压制了缚丝的异动:“忘就忘了吧,说不准对你来说是好事。……那我就简单点说。先前我去忘生河里捞东西的时候偶然找到了夏凉的一小片灵魂,然后我把它放到了当时只有七岁的小月璃身上,在他觉醒音魂之前。”

      她垂眸敛去一些可能会引起埃厄特不适的情绪,语调平淡地继续道:“所以,你才能在那么多族人里一眼发现他。”

      埃厄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沉默半晌只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黎要这样做?为什么有了夏凉的灵魂碎片自己就一定会注意到?

      “唔,你既然问了,那我是一定要回答的,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黎似乎猜到了埃厄特的所思所想,在祂点头后才说了下去:

      “大概三千七百零十几年前,你喜欢上了夏凉琉璃,因为祂目盲看不见你的容貌却仍然愿意和你交好。你们相当聊得来,祂也喜欢你,而你自己觉得夏凉是少有的能越过容貌直接看到你的本质,即你的灵魂的人,所以不管自己高贵的、父神宙法亲手创造的守护神灵的身份,跑去「神运」的族地跟人家提亲。但是夏凉自身血脉不纯、经脉不通,还能活多少年都是个未知数,而且只是个普通的低位神。所以,「拂翼」的掌权人当然不愿意让你那精纯圣洁的父神造血被外族稀释……”

      埃厄特伏在桌案上大口喘息着,心脏处传来的剧痛却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明。

      祂的声音沙哑低沉的可怕:“……他们杀了这个人?”

      压制缚丝变得越来越困难,黎站了起来将手按在了埃厄特的后心上,目光连连闪烁:“不,他们没有。夏凉是自杀死的。……埃厄特,接下来的事情是当初的你也不知道的,是旁观者角度看来的'真相',对你来说会很残酷。你遗忘了夏凉的原因或许不只是时间的磨损,还有精神上的自我防御。但我还是那句话,你问我,我就会全部告诉你。如何?”

      在黎不遗余力的帮助下,埃厄特缓过了劲,思索许久后郑重地向她叩肩,五根手指抓着肩膀的衣料用力到了泛白的地步:“请说吧。无论真相是怎样的,我都不应该自甘于假象。还有,刚才我……想起了一些内容。”

      刚刚重见天日的,氤氲着迷蒙火彩的磷绿色双瞳本应焕发着摄人心魄的光彩,如今却因心痛变得有些黯淡。

      祂说,“琉璃嫁给了夏凉和诚……对不对?”

      “称呼改得还挺快,我让你把敬语省了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执行力。”黎收回了手掌仔细观察起埃厄特的表情,似是在评估祂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否能够承受真相。

      她冲埃厄特摇头道:“准确来说,是琉璃被逼娶了和诚。”

      后者呼吸一窒,“娶……”

      黎别过头,“嗯。这是「拂翼」的要求。「神运」在你去提亲后原是同意了的,但「拂翼」却威胁祂们给琉璃喂了'断出'。”

      所谓"断出",是一种只侵蚀人传出神经的靶向剧毒,经「仙咒」改良后可人为操控被毒杀但结构保存完好的神经,使中毒者的行为不受自己控制。

      “于是,琉璃'自愿'娶了强大但触怒了神运长老的男相神和诚,'自愿'分化为女相男身,'自愿'……”黎的语语一顿,“祂对你声称祂都是自愿的。”

      “和诚是个很好的人,祂同情琉璃,但无论如何也不肯分化女身、不肯承认指婚,绝望间重伤一个神运长老后殒命。琉璃应该是爱你的吧,但祂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了,于是在和诚死后毅然选择了自爆。”
      “……”埃厄特没再说话,面上看很平静,可是人在真正崩溃之前往往都是平静的。

      “你是说,琉璃祂祂没有背叛我?……从来没有?”

      黎有点不忍心点头,但埃厄特看着她复杂的目光就什么都明白了。

      长到仿佛永远的沉默之后,黎忽然从埃厄特身后死死勒住了祂的脖子打断了祂的小动作,声调骤然拔高,“冷静点,埃厄特,月璃还在你怀里睡着,你不能让他和琉璃最后的灵魂碎片给你陪葬。”

      但她又想到无论是谁遇上这种事都不可能冷静,于是瞬间放软了语气道:“你可以不冷静,但你至少答应我你不会自尽我再松手。”

      “……嗯,我答应你。”祂转了转雾蒙蒙的眼瞳,看上去神志不太清明。但是“月璃”这个字眼好歹唤回了祂一半的理智,于是祂保证道。

      黎没有松开祂,只是收了些力道使其能顺畅呼吸:“以防万一。虽然我很不愿意进行这种风险性极高的计划前铺垫,但我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至高意志没那么好糊弄……我推测真正的解缚条件是要你和另一个人互相倾心,并非单方面的爱慕。我知道你看人从来都是直接洞悉灵魂,但你自己的灵魂上早就有了琉璃的烙印,这导致了你在知道真相之前根本爱不上其他任何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埃厄特没有回答,只从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呜咽代表祂听见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学不了我,月璃身上的是琉璃最后一片灵魂。人死后灵魂会碎为三十三片落入忘生河,但只有第一片和最后一片离开河水的灵魂会呈现金色。琉璃已殒千年,其魂魄定归忘生河尽头再入三十二轮回,我找到的金色灵魂只可能是最后的那一片。”

      这种细节没有书籍会记载,显然,这是她独一份的经验,而这份经验的背后是不逊于埃厄特此时痛苦的另一桩悲剧。

      有滚烫的泪砸在了黎的胳膊上,祂哽咽而绝望地问:“你能做到的吧……'可以不存在的悲剧',对吗?”

      黎松开胳膊,转到埃厄特的正面蹲下身子仔细地为祂擦去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满含歉意道:“对不起……那时的我太弱,还没有这种能力,而现在却是……为时已晚。”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埃厄特指的是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开始。

      黎苦笑道:“是的,一开始。我一直想要弥补些什么,但……抱歉,我能做到的太有限了。”

      “不怪你。”埃厄特轻轻摇头,“这不怪你。”

      黎收回了手,但没有起身,以一个仰视的角度静静听祂说话。

      “「拂翼」也好,「仙咒」和「神运」也好,全都已经灭族了,什么都不剩。大概爱恨一类也该当在虚空风暴中消弭,而不是留到现在成为一种阻碍。……呵,别这么看我,”祂苦涩地笑笑,“我不会逃避的。反正该恨的人都死了……权当是报应吧。”

      又是一种弥漫看酸涩的寂静。

      “你是想问我……月璃?”

      埃厄特发觉了黎的欲言又止,主动打破了沉默。

      黎一愣,“啊,对。那月璃呢——他怎么办?他已经解开了「禁目」的限制,这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一开始他不触动缚丝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你,而你虽然忘了夏凉琉璃,却因为月璃的灵魂上有祂的烙印,所以你会不自觉亲近那一小片祂的灵魂,并非月璃本身。那么现在、以后呢?你要让月璃作为夏凉的影子帮你打碎锢月镯吗?我得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抱着这种念头,但现在不一样了,”

      黎目光灼灼地盯着埃厄特的眼睛,玫紫色的瞳孔里是无声的质问:

      “你动心了,埃厄特。你还分得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祭琴月璃还是夏凉琉璃吗?”

      埃厄特不回答她,反问道:“关于月璃的事,您还知道多少?”

      祂微妙地又换上了敬语,黎注意到后皱了皱眉道:“全部。包括很多你也不清楚的细节。”祂眯了眯眼,让残余的泪水溢出眼眶,轻声道:“那么您一定明白那是个怎样的灵魂。”

      黎点头道:“很美,美得惊心动魄。”

      埃厄特伸手扶黎站起身,变成了祂去仰视对方的角度:“嗯,是个独一无二的美丽灵魂。……我分得清,月璃就是月璃,他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听到了祂的话后,黎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重重跌坐到椅子上,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父神在上……我最担心的事情总算没有发生。”

      埃厄特终于露出了笑容,只是让人有些分不清祂究竟发自内心在笑还是习惯使然:“原来创世的继承人在感慨时会搬出父神么?倒是跟阿璃不时念叨'创世大人在上'异曲同工。”

      黎干笑两声,“不然还能向谁祈祝呢,总不能我念叨我自己。”

      她没有拆穿埃厄特这么生硬地转移了语题而是自然地接了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事情要同我问么,下次见面可就说不准什么时候了。”

      于是埃厄特问她:“黎雪,你认为,我真的有罪么?”祂直呼其名,就像是一对普通兄妹间谈话时那样。

      黎森然一笑,不假恩索地咒骂道:“……口口的至高意志。至少从我、熙和三染之类的知情者看来,你,无罪。真高兴你终于放下了执念。”

      祂叹口气,“你之前说的对……有些事只有亲历才能真正体会其中滋味,感同身受都是骗人的。在这方面,你要比我明白得多啊。”

      黎别过头不肯给他看自己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要比换厄特幸运,至少无尽的努力与等待之后还能凑齐三十三片灵魂,而后者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到了。你没把我的神令忘了吧?”

      埃厄特抚肩摇头,“没有哪个千岛人会忘的。”

      “此曲献给愿望、希望与一切可以不存在的悲剧。”

      「遗忘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已故之人的身影往往比爱而不得者更为刻骨铭心,因为已经没有机会去追寻和赎罪了,唯一能做的便是让时间磨去一切,直到心中有足够的位置容纳下一个人。这个过程短则一天,长则千年——纵使宙法的造物与天地同寿,祂还能忍受多久的孤寂?」

      「那就让祂带着真相去死。总好过被蒙蔽、永远沉湎于背叛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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