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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满星无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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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印是沟通令使与神明的桥梁，埃厄特可以通过它给月璃传达指令、确认他的位置；月璃这方也同理，并且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的精神力瞬间拔高了一大截后似乎与埃厄特连在了一起，必要时他甚至可以抽调神明的力量。
精神力的快速提高会引起困倦，而且此时午夜已过，十来岁的孩子本就熬不住，要不是见到月神大人令他异常紧张兴奋，他早就该哈欠连天了。
月璃捂嘴把哈欠挡了回去，有些想念家里他的大床。
他有点晃神，也就没发现埃厄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
一双冰凉的手盖在了月璃的眼睛上，神明低声呢喃，“睡吧。”
埃厄特把月璃小身板打横抱了起来，出了书房向塔的上层走，一直走到第八层，那是被称为「沉眠处」的休憩地。
对于绝大多数月神令使来说，他们一个月只需要去两次阿利艾尔——一次在月初，为了确认月神是否有命令下达以及转化调和之力；另一次则是在每个月的满星日夜晚来临前。
“满星日的夜晚没有月亮”是千岛人民的共识，在这样一个适合约会和搞研究的晚上，却有一位古老的守护魔神饱受咒缚的折磨不得安眠。咒缚的力量会在那时达到最强，月神的神力却会消失殆尽，祂没有力量抵御咒文的吞噬和缚丝的牵动。
月神令使便是为了防止月神的生命流逝太快或者心脏被扯成碎片诞生的，他们会为月神绘制消耗巨大的引光阵汇聚引动远在大气之外的月光，借此与咒缚抗衡，这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选拔令使的途径是引光典仪。
然而，月神的新一任令使祭琴月璃，他的音魂是「月光」。
「第二日清晨·沉眠处」
这一整层都是用来休息的地方。灰羊毛织成的柔软地毯下是一座巨大的空间折叠音灵阵套了一座缚灵阵，如果有人能来到这里，他在走下楼梯踏上地毯的瞬间就会因这阵法的影响而昏昏欲睡。不过，虽然这座嵌套阵法连月神都能困住，但它却对持有月神印者网开一面。
月璃从那张陌生的床上爬起来后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房间——他记得今天早上有族里安排的阶段考炼，所有未成年的孩子都要参加，而缺考的下场会非常可怕。
他光脚踩上柔软的羊毛地毯，打开房间门想先去找月神知会一声，但当他看清门外的景象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所在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而这条昏暗的廊道似乎没有止境无限地往前延伸，两侧整齐地分布着一个个完全相同的房间。
那会儿的月璃对于「空间折叠」这种高阶音灵阵毫无概念，但他知道阿利艾尔的大概占地面积：这座九层的高塔平均面积固然不小，却绝对没有哪一层能够容纳这样一条廊道。若不是额间的神印提醒他的位置距离月神并不远，他大概会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秘境。
两侧墙壁上的水晶灯盏烧着会数发出安神香气的不知名油脂，随着月璃的移动呼吸一般明明灭灭。他跟着神印的指引前行，最终停在了一盏油灯下的浮雕墙壁面前。
要穿墙么？他略一思索，试探着伸手碰碰墙面，伸出的那截手指像触到水面一样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墙后是第八层的表象，即供通行的阶梯和看似环形的一圈“房间”。
月璃向自己背后看去，先前穿出的位置赫然是一扇古朴的拱形门。这些拱形门并非某个房间的大门，而是名为“叙影廊”的折叠空间的入口。
他来到第七层的「书房」，推开门，月神正坐在远离窗边的位置缓慢地，一笔一画地在一个厚本上写着什么。
月璃入塔时穿的那身大红“喜服”看起来太扎眼，他在下楼前就自作主张换上了琳琅中他常穿的灰蓝素缎内衫和暗银滚边浅蓝外袍，给稍显凌乱的头发拆了束成利落的高马尾，并且扎好了袖口袖脚，一副干净利索的样子。
埃厄特搁下笔“瞄”向月璃，“这身适合你，”
祂招招手，“嗯，像是要赴战场的小将军。”
月璃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只是礼数未尽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不必重礼。抛却身份来看，你我应当更像朋友。”
月璃拘谨地应了声是，纠结地挠挠头道，“大人，族里的考炼订在今日辰时，按规矩所有未成年孩子都要参加，所以我、我是来跟您告辞的……”
他小声补上一句，“去晚了禾先生会变得很可怕。”
他口中的禾先生名祭琴月禾，已有月六阶巅峰的修为而且德高望众，这才以五十岁不到的年纪连续任了多年的总考官。
埃厄特没想到月璃犹豫半天说出来的竟是这事，耳后紧绷的两片羽翼顿时放松了些——祂还以为月璃对这里，或者是对祂有什么不满。
祂那双隐在禁目后的「灰月光」眨了眨，声音温和道：“大概是神官没来得及告诉你，既然已经正式成为了我的令使，那么在一些事情中你会拥有某种特权。”
祂示意月璃坐到祂的身边，“比如说考核一类，你已经证明了自己足够优秀，考炼自然没有必要再进行了，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宜的。”祂摸摸月璃的头，“所以，阿璃，不用担心这个哦。”
「三日后·阿利艾尔第七层·书房」
这座高塔拥有足足九层，但是经过几日的观察，月璃发现埃厄特常待的也不过只有七八九三层而已，分别为书房，「沉眠处」、和全透明的水晶天穹，其中驻留时间最长的便是书房。
大概由于「禁目」剥夺了埃厄特目视的能力，这里并没有外界那种按规出版的书籍，但是整整一层百十个接顶的木质书柜中密密麻麻却有序地堆放着不同材质和规格的「手记」。
从看起来存在年代最久远的刻记石板、竹简、绢帛、宣纸；再到占比数量最多的现今千岛所使用的合成纤维纸，语言则从最古老的古神启秘语到现今的千岛语，像是一整部连续记录了千年的神明史诗。
这些手记皆由埃厄特亲手写录，事无巨细地记载了祂与第一任月神令使到如今的这一任之间每一件值得记忆的事情。
月璃一直很好奇有关手记的事，但总有些谨小慎微不太敢去问，相处了三日有余才试探着问道：“月神大人，您看不见也能写字吗？”
“嗯……就算不能目视，感知力却还在，只是写的话没什么问题。”
埃厄特早在月璃刚产生这个疑问那会就通过月神印听到了他的心声，这时月璃终于肯开口询问，祂的回答便毫不卖关子。
埃厄特存着自己的私心，祂没有告诉月璃对于月神印如果不做任何防范，稍有些情绪波动就会顺着相连的识海传递给对方。
这固然也是月璃区区日段三阶的修为与埃厄特完全没有可比性，更大的原因却是月璃对他的神明完全没有一丝防备心理。
“但是这数量这么庞大……您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记了？”月璃见祂不反感自己的问题，胆子也大了点继续问道。
埃厄特在回答前犹豫了一瞬，摇摇头苦笑道：“记不得了。感知力最多只能让我写，不能读。”
祂抿起唇，表情有些落寞，“记录它们的意义是为了保留那些极易随时间逝去的记忆，但既然无法阅读，该忘的还是会忘，只剩这个习惯保存到了现在。”
月之魔神身为最古老的守护神明，祂由宙法亲手创造，存在至今已有三千余年。
这样长的时间里别说记忆，连神格和灵魂都会磨损，埃厄特与外界又几乎彻底隔绝，仅有的留存手段便是手写记录。至于专门用来记录的载影晶差不多同理，时间会带来磨损，导致信息的缺失，相比之下还是纸张更为稳妥。
月璃敏锐地察觉埃厄特情绪的低落，于是他止住话头，略微靠近些用小脸蹭蹭祂的胳膊，沾了一身淡淡的露水昙花的气息。
对比阿利艾尔之内的岁月静好，祭琴氏族中平静的外表下一片暗流涌动。前任月使祭琴刻华对阿利艾尔内的一切绝口不提，那些希望从她身上获取神明秘辛的人全都无功而返；
而且失去了令使权能也就意味着刻华失去了孕养高阶光源能源晶「九月晶」的能力，这对她这一门来说是重大的利益损失——这种晶石储存着高纯度浓缩的光源音灵，在能源晶几十种里是最稀有的一类，因为它只能由得有月神印者借月神的权能母养，相当于神明冠名的独家商品，量稀而价值连城。
都说记忆易除而情思难尽，刻华也是如此。
虽然她不记得有关自己在阿利艾尔之内经历的一切，但每每夜深人静她站在房顶吹风时,目光总会飘向远处那座骨棱高塔所在的方向。
刻华的手里捏着一张字条，那是以前的她留给自己的：“不要沉缅于过去。你的二十年至少没有白白度过，八阶的修为足以应对大部分危机。”
言外之意，是劝自己离开龙陵游历一番，至于二十年的光阴只好权当在修炼中度过。
星之段八阶八星，真正的高阶音术师，多少人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这让她有了随心所欲的底气。
刻华记得在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时神官与她闲聊时问的问题：
“你会选择一个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
某个普通的晚上，刻华一脚踢开，不，踢倒那个一直锲而不舍追求自己的男人的卧室门，把人从床上揪起来笑盈盈地问：
“来个长途旅游？就咱俩。”
而后两个人一起跳上了驶往最近星桥的光驱列车。
「阿利艾尔第九层·水晶天穹」
新任月使迎来了上住以来的第一个满星夜。
在过去的一周里，他对于自己音魂的控制力更进一步，修为也因神印的联系有不小的提升，如今绘制铺满整个第九层的大型引光阵也不在话下。
日轮渐向西沉，埃厄特的罪罚反应也在加重，有血红色的扭曲花纹自心脏处爬出、蔓延，缠绕上躯干和四肢,甚至有一部分沿看脖颈爬到了脸上，在白晳的皮肤上显得尤为邪异而狰狞。
除此之外，缚于肢端和颈项的咒枷也在隐隐发烫，遮在眼睛上的「禁目」蠢蠢欲动。
“别怕，只是罪罚的具、具象化……”
被花纹爬过的位置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心脏处的疼痛更甚如同被千根缚丝同时扯动。
满星之夜月亮不见踪影，月神的力量将被完全封禁，这时的祂连用感知力视物都做不到，只有令使布下的引光阵能从大气之上引来月光，堪堪缓解咒罚带来的痛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