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皮卡一皮卡

48、肺水肿

　　今天和昨天完全是不一样的光景，周浩俊做事向来是能简单就简单，所以除了张赛厚脸皮留下来了之外，就是给周浩俊打下手的黄升，还有一位翻译，但周浩俊其实并不太用，与昨天张赛后边乌泱泱的弟子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交流会是以近三年的案例为基本，在不知结果的情况下进行分析溯源并给出解决方案，对黄升和张赛来说困难的点在于方法的选择，但周浩俊只有一种解决方法，相当于万变不离其宗。由于昨天张赛出师不利，所以今天一开始是九处先分享，周浩俊没选特别难的，选了张赛在厦市那个中等难度的，就是想看看那个新来的人是什么水平。
　　周浩俊也没想耗费太多时间在这个案例上，他只是想小试牛刀。对方拿出了昨天困住张赛的案例：“周，如果你也不能解决，我们可以更换一个。”
　　是丛林失踪案，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林子里有东西，周浩俊认真看了看，接过对方带来的遗留在林子里的东西，西方叫做链接或者通灵，周浩俊让人把幻灯片调到地图那一页，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碧眼但秃头的主教：“我的人不能解决，是因为这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这应该是贵国警察的职责。”周浩俊心想，人失踪半年多了，自己找不到原因来问他们，他们是免费的十万个为什么吗？要在中国用不了一周，活能见人、死能见尸，他们办事效率低，就归咎于神的旨意，因为确实不是神的旨意，所以这主教也解决不了，来这儿为难他们？
　　张赛看了周浩俊一眼，他想，这小子不会瞎猫碰死耗子猜中的吧？坐在周浩俊对面的秃头主教说：“周，你确定吗？”
　　周浩俊让黄升把那个自然公园附近的地图调出来，他指了指屏幕：“这个案件你们隐藏很多，失踪人从94号公路驶入，在游客中心停留之后，车上的女士已经变了。失踪的不是她，是那个人，她用那个人的身份活了下来，不是失踪，所以我的人找不到。”
　　这回主教没有再问“你确定吗”，他问的是：“周，你怎么知道的？”
　　周浩俊笑了笑，他能看到的，这个主教手下的人也能看到，这不算是他们管理范畴，这是一个披着宗教外衣的预谋杀人。他反问：“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对方没有说话，然后承认道：“好吧，斯台普也看到了这个不幸的女士，但是因为只能看到片段，斯台普没办法看到最终……”周浩俊心想，这斯台普是通灵的，身上泛着白光，可惜他背后那位就算是元老级别的，也比不过中国历史的一半，也就吓唬吓唬张赛得了。
　　黄升看了看周浩俊，周浩俊点点头让他说了，无论找人还是找丢的东西，给个方向就行，起个卦也不难，黄升拿激光笔画了条线：“这条线就是尸体在的地方。”
　　“可不可以详细点？”
　　“那是贵国警察的工作，与我们无关。”周浩俊勾了勾手让黄升回来，没让黄升说下去，弄个不正经的案例把自己叫这儿来，他还满腹牢骚呢，而且人早就死了，早晚已经不影响结果了。他还以为跟上次那个一到晚上就跳舞的女孩一样困难，他真没想是张赛被灯下黑了。
　　这个交流会到这里实际上已经达成对方的目的了，但周浩俊偏不让他们走，让黄升分享了几个案例。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让黄升提前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车轮战。
　　下午两点多才结束，黄升嗓子已经劈了，有几个案例是经张赛手的，但九处给的解决方案要比张赛简单很多，长驱直入、直指问题，张赛一时分不清是黄升能力强还是周浩俊真的有点东西。周浩俊把人送走之后，给黄升递了瓶水，对上张赛疑惑的眼神，问道：“想问什么？”
　　张赛问：“你怎么猜到和非自然事件无关的？”
　　“对你的信心。”
　　张赛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对自己的信心？周浩俊觉得自己不会失手吗？这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放周浩俊身上怎么这么奇怪呢？张赛又问：“你怎么看第一个…就我厦市的案子。”
　　周浩俊喝了口水：“人家都帮你复原了，还问啊，你还想再挨个内部通报？”
　　关帅走进来，跟黄升说了会话，看周浩俊跟张赛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有点咳嗽，他走过去：“周处。”
　　周浩俊看是他，也没多说话，点了点头。张赛又开始跟周浩俊复盘今天出现的几个案例，周浩俊对工作还是认真的，而且大多情况下对事不对人，所以也很耐心。实际上，他不是太舒服，昨天一晚上没合眼，现在有点睁不开眼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反，他还是胸闷，说多了话感觉憋得慌。
　　关帅跟黄升站在门口，都没去打扰周浩俊和张赛说话，周浩俊刚开始只是轻微咳嗽，后面忍不住了就掩着嘴咳。关帅也是沿海城市出生，完全不了解高反，但黄升是藏市的人，他看周浩俊咳嗽频率越来越快，去酒店前台要了便携式氧气瓶，说是氧气，其实也没医院的氧气浓度高。
　　张赛话还没说完，黄升直接走过去把氧气瓶递给周浩俊，他说道：“周处，张处，有什么咱要不回处里说吧？”
　　周浩俊轻声道了谢，他接过氧气瓶吸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瓶子里氧气有点干，他控制不住想咳嗽，胳膊放在桌子上，头顶在胳膊上咳嗽，咳嗽得快断气了。张赛看他那么难受，也不敢继续再问下去了，伸手拍了拍周浩俊的后背，给他顺气。
　　关帅昨天陪周浩俊去医院都有经验了，接过黄升手里的氧气瓶，凑到周浩俊嘴边：“周处，吸——呼——”
　　周浩俊还是要命的，但吸光了一瓶氧气之后好像更难受了，感觉费了半天劲儿呼吸不到肺里，胸很闷，连带着整个人有点晕，刚跟张赛说话完全就是肌肉记忆，这下子注意力回来了有点想吐。周浩俊刚想说什么，他手机响了，周浩俊捏了捏眉心，眨了眨眼才看清是昌市负责人，说考古队遇上了离奇事件，说了五分钟，周浩俊也没听明白。
　　周浩俊也没什么力气继续问，去了就应该明白了，他应了一声，把电话挂了，没锁屏，推给黄升，意思让他联系一下。黄升记了电话和姓名，准备再打过去的时候，周浩俊突然整个人往下滑，他还没反应过来，关帅已经接住人把氧气瓶凑到嘴边了。
　　张赛吓得直接站起来了，有点束手无策，关帅看了他一眼：“感冒上高原本来就有很大风险，而且他昨天来了到现在都没合眼。”关帅昨天吃了布洛芬，上午睡了一会已经好了，但周浩俊是真的熬到现在，本来就感了冒，要说起来周浩俊这感冒还跟张赛有点关系。
　　关帅给周浩俊松开领带和衬衫的前两个扣子，周浩俊微微睁开眼，但实在很模糊，连动动手指都觉得难受。周浩俊侧身咳了几声，感觉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他按着胸口使了点劲儿，感觉喉间有血腥味，他想，可能玩大了。
　　关帅拿了张纸凑到周浩俊嘴边，周浩俊呼吸那么乱，他都能听出来周浩俊在忍着不想咳嗽，他猜是想咳痰，他道：“周处有纸。”
　　周浩俊没听明白，看动作也明白了，他捂着纸咳嗽得眼前发黑，听见张赛喊了声什么，他一低头，整个人都懵了。关帅看纸上泛着粉红色，抬头看向黄升：“黄升，打120。”黄升也看到了，他就是藏市人，听过不少高反死人的案例，但这还是第一个在他眼前高反这么严重的。
　　高原肺水肿是真的会死人的，他看周浩俊脸色泛青、唇色泛紫，会议室除了吸氧的声音就是周浩俊艰难的喘息声。从进九处，他就没怎么见过周浩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黄升拿出手机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周浩俊于他而言，不仅仅是领导和处长，还是他的前辈，还是认真教他本领、甚至是为人处事的老师，他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打了120之后声音抖得对方和他确定了两三遍。张赛到底还是岁数大一些，而且经历了师父猝然长逝，他看不下去，接过手机报了地址和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