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照九州[年代]》厨子小姐

46、第 46 章

　　马爷急于上位，也生怕自己的罪证会被宋爷清算，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派杀手去刺杀宋爷一家，当然也包括大夫人、阿天和二太太、阿阳。

　　杀手在阿州那边没有讨到任何好处，他自然不好相与，早就派人把阿丽夫人的小楼守得严严实实，阿丽和阿天毫发无损。

　　宋家主宅那边就不妙了，宋爷和二太太在追杀的惊慌之中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很严重，宋爷中了风，落得半身不遂。

　　二太太有阿阳护着，好一点，但也摔断了腿，撇下了跛脚的残疾。

　　阿天去医院探望了父亲，父子之情所剩无几，但看见宋爷躺在病榻之上，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阿天还是心中微疼。

　　宋爷遭此袭击，港岛震动，纷纷传说五龙会要易主。不日突然又传出新闻，五龙会的马爷和海盗火拼，横死海上。

　　这关口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一时间流言四起，五龙会也摇摇欲坠。

　　阿阳受伤轻微，但他能力欠缺，一时之间，宋家群龙无首，没了主心骨，很多忠心元老的目光，就落在了阿天的身上。

　　阿阳更是主动找到哥哥，请阿天出山，坐镇五龙会主持大局。

　　阿天反而有些犹豫，并未直接答应。

　　“对，我们合作的很好，三百万会如数打到……”

　　从医院回来，阿天想着去找阿州商量一下五龙会的去留，到阿州办公室的时候，逢他刚刚挂断了一通电话。

　　阿天只听到三百万什么的。

　　“阿州，你在跟谁打电话？”

　　阿天问道。

　　“没什么，阿天，谈一笔生意而已……”

　　阿州自然不会告诉阿天，他买通了海盗头目，在交易时反杀马爷，如今事成，当然该支付尾款了。

　　阿州早就心知，不除掉马爷这个心头大患，阿天与干妈永无宁日。所以未与任何人商量，干脆利索地了结了一切。

　　这恶人，他做了不是一回，还是让他的手来脏吧。

　　“阿天，找我有事？”

　　阿州的船厂经营地很好。自阿州尽力营救阿九，码头送别阿九后，阿天与阿州之间，就存在一种微妙的和睦。

　　阿天有时候也想，阿州没有趁人之危，也算君子，也许已经放下了吧。他不知道，阿州曾有偷来的一吻。

　　“阿阳今天拜托了我接掌五龙会……但我想，论手段性情能力，你都能力挽狂澜，还是你适合来做这个当家……”

　　阿州给阿天斟了一杯茶，阿天捧着，对阿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之间，少有这样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时候，阿州也难得见阿天眉眼柔和的模样，一时间犯了痴心，又醒过神来，低下头克制住外露的眼神。

　　“阿天，五龙会是你该得的，为什么不要？你亦一样有能力做好会长，无需我出面……”

　　阿天摇摇头，微笑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想去做，名利于我如羁绊，我不该在这里耽搁时光……”

　　他的脸上是无比的认真，对阿州，也对曾经的自己：

　　“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有应尽的责任与义务，但这东西可深可浅、可重可轻。最多做到七分就够了，其它的交给天意，与我们自己。”

　　“节省下来的时间与心思，我想要努力飞翔，看更多风景，尝更多甜蜜……去做我一直没能做的自己……”

　　阿天郑重地望着阿州，明亮的眼睛都是希冀：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收拾家业，照顾母亲，我……要去找阿九了……”

　　阿天早就想着，待此间事告一段落就离开，现在终于是时候去找阿九了。

　　阿州头脑空白了一阵子。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恢复的，听着阿天的话，又是怎么维持着理性，还能跟阿天商量五龙会未来的发展。

　　阿州回避着阿天的目光，也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只像个机械人一样，说着他对东南亚甘蔗园的计划，打算如何将当初被马爷骗走的份额一点点买回来。

　　他已经把阿天的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了。

　　阿天陪着他喝茶，就微微笑着静静地听着，直到天色已晚，阿州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再也没有可以继续的话题。

　　大楼的玻璃窗外，暮色四起，天空的一半是蓝色的星河，剩下的一半是傍晚的霞光，温柔美丽的令人心碎。

　　阿州张口结舌，陷入茫然的沉默，而阿天已经轻轻放下冷掉了的茶，起身告辞。

　　阿天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回身看着阿州，有几分感激也有几分歉疚：

　　“阿州，我一直想说对不起，又怕你不喜欢……但是抱歉，还是说出口了……我还想说，一直以来，多谢你了……”

　　今夜短暂，他们之间也并非理所当然。

　　阿天真的是敏感的人，但是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敏锐地捕捉到世界上，藏在丑陋里的美好。比如阿州所有的，他无法接纳的爱。

　　路上每个人都步履匆匆，阿天却为自己停留了一瞬。阿州想，他恨的人怎么可能是哥哥呢，恨得怎么会是阿天呢，恨的是懦弱的自己罢了 。

　　不甘的，也只得甘愿。

　　阿天收拾好了行装，跟母亲做了告别，准备启程离开香港。

　　阿丽虽然舍不得，但她这一次选择了尊重。

　　路途遥远，阿州怕有危险，想放下所有事情，陪着阿天一起去。

　　但是阿天执意不许，让他好好接管生意。他自己带着阿宝管家，循着阿九当初离开的路线，顺洋流远行离去了。

　　阿州回到没有九哥，也没有了阿天的小楼，数日不能安寝，夜夜孤独地望着星河升起，又等到月落西沉，晨光熹微。

　　最近工作繁忙，他许久未曾滴血在九哥骨殖上了。阿天也许久未曾入梦。阿州饮鸩止渴成瘾，手心发烫。

　　他想最后一次再梦一回阿天，他告诉自己，最后一回了，只在梦里再拥抱一次阿天，就彻底告别。

　　他抽出利刃，将手心划破，鲜血淋漓而下，点染了最后一片灰白。

　　阿天穿着轻便低调的衣衫，把阿九的信贴身藏好，在轮船上呵一口气，又搓搓有些冰冷的手，扶着甲板栏杆，憧憬地望着北方。

　　他想去看看，阿九信里写的，北方冬天的雪。

　　船行越来越靠北，阿天这天出仓，感觉有细小的冰凉的东西落在他的脸上，惊讶地抬起头，便见到了海上的雪。

　　黑色的海面波涛平静，这些天海间纷纷扬扬的白色精灵，随风舞蹈，有的落在这渺小的船上，更多的则欢欣雀跃地坠入海面，义无反顾与大海交融为一体。

　　阿天举起手，托着这些小雪花在掌心融化，仿佛已经与爱人同在一片天空下，越来越近了。

　　阿天盼着见到阿九，他按照阿九来信的地址，想给阿九一个惊喜。

　　船行到了旅顺港，阿天换乘了火车，随着咣当咣当的火轮声音，被身边穿着大袄和狗皮帽子的人群簇拥着，一直到了鸭绿江边的丹东。

　　一路上，不少人偷看阿天，他气质这样独特，又俊美白净整洁，像一朵南方的云，落在了北方的黑土地上。

　　阿天以华侨身份入境，带着一批西药，经过审核检查，专程赶到战地后勤保障驻扎地。

　　远远的，阿天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卡车上跳下来，呆住了。是阿九，他黑了，但是壮实了。

　　阿天放下手里的箱子，顾不上冻的通红的鼻尖和脸颊，大大呼出一口雾气，朝阿九兴高采烈地挥手：

　　“阿九……我来了……”

　　阿九穿着高筒军靴，套着脏兮兮的军绿色大衣，军用皮手套都磨损的不像样子，整个人落拓不羁，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天。

　　爱人就这样突然笑吟吟地冒出来，出现在自己面前，像梦一样。

　　欣喜欢悦的表情还没扯开，便僵硬在脸上，阿九瞳孔紧缩起来，惊恐万状，朝着阿天焦急嘶吼：

　　“快趴下！有敌机……”

　　阿天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阿九朝自己拼命跑，一下子扑过来，把他压在身下，重重摔在地上。

　　而天空中掠过一阵呼啸，轰隆隆的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

　　沙土石砾落在他身上，更落在压着他的阿九身上。阿天只觉得一阵温热滴在衣领里。

　　“阿九，阿九……”

　　他慌了，不敢乱动伤到阿九，只哭着大喊道：

　　“救命啊，快来救人……”

　　阿九只觉得他的灵魂痛极了，不断地被抽离这个躯壳，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牵引着，飘的越来越远，直至失去了所有意识。

　　与此同时，香港，邵氏商行里，正在召集员工开会的阿州，突然晕倒，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