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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阿天一眨不眨地望着阿州,泪水渐渐蓄到饱满,在夜色里流光溢彩。

      可他唇角是笑着的,那双眼睛也弯弯的不再黯淡而枯寂,似乎满是爱与满足,可又有着刻骨的悲伤。

      阿天鼻子抽了抽,不想流下眼泪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再见到阿九,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可他就是觉得很难受。

      一滴泪从眼眶里落下,晶莹剔透的珠子砸在阿州的衣襟前。

      “阿九,我就知道,是做梦的,我梦见我把你推开了,梦见我给你写了信,梦见一些人说你死了……但我不信,我就知道,那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时间与空间的流逝转变在他这里已经混乱了,他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不记得发生过的很多事情。

      他一边遗忘,一边拼凑,只记得他和阿九最美好的时候,没有生离,没有死别,没有最后一面的争吵误解,只有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是他的爱人啊,他从没奢望过,这辈子会有人爱他,而他也会这样深爱的人。

      他憧憬着未来,在等阿九,可是怎么等都不来。

      他也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一睡觉就会做梦,梦见那反反复复重演的诀别,梦见那些魔咒般不吉利的谶语。

      现在阿九终于来了,他再也不用被噩梦惊醒了。

      阿天很少这样外向地表达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抹抹眼泪,他不能再哭了,阿九会心疼的。

      见爱人半天不来拉自己的手,阿天害羞的低下头:

      “阿九,你为什么不牵我的手?”

      阿州垂目望着阿天,一张没晒过日头的雪嫩脸,一段没打过风霜的美玉颈,一双没沾过阳春水的拂柳手,一副没经过世事的秋水眸。

      美,的确是美,连他一个不喜欢男人的人看着,也得承认是美的,即使是哭态也绝美。

      可九哥自从认识了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

      不该死的人被老天爷罚死了,罪魁祸首却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他替九哥不值,他替九哥怨愤。

      “咕噜……”一声,是阿天的肚子在叫。

      少爷揉了揉肚子,纯真地仰着脸,揪着阿州的衣襟羞赧地笑了:

      “阿九,我好像有点饿了。”

      宅子里的仆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捧着托盘,上面端着两只甜白细瓷碗,里面一碗是黑漆漆的药,一碗是炖地糯糯的粥。

      仆人递在阿州手边,意思很显然。阿州是大太太找来的替身,应该尽好本分,劝少爷吃药用饭,养好身体,不然让他来干嘛呢。

      少爷今天格外不疯癫,这转变太过于明显,不由得让仆人多想,是因为看到了他这张,和那个阿九一模一样的脸吧!

      阿州知道,也就是他这张脸还有些用场。

      一样爹生娘养,却不同命。

      阿天看见药碗,就本能抗拒,原本他没有办法,也不知躲到那里,现在他躲在阿州身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阿九,我不想吃药……”

      阿天想先吃那碗看起来就甜甜的粥。

      但阿州被仆人监视的目光看着,只得端过那碗药,任凭阿天柔软的身子偎着自己,咬牙切齿语气僵硬:

      “吃药,然后才能吃粥。”

      因为是爱人端过来的,阿天即使不情愿,也努力忍着,凑到碗边啜了一口,又小脸皱成一团:

      “阿九,好苦,我不想喝……”

      阿天嘟着嘴,歪了歪脑袋,不知想到什么,又有点孩子气的狡黠可爱:

      “你要答应我,像以前一样,给我捏糖花吃,我就喝……”

      阿州有些不耐烦地点头,大少爷好歹也算是男人,但真是太黏人了,太幼稚了,他真是说不出的厌烦。

      一定是少爷,都是少爷,看见男人就走不动了,一厢情愿觉得自己有退路,偏偏要来招惹他傻傻的、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九哥。

      阿天见阿九点头,仿佛知道爱人是言出必行的,端着碗,如临大敌一样,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仆人是宅子的管事阿宝,也是大太太陪嫁的家生奴才,看着少爷长大,对少爷的感情自然不同,他颇有些感叹:

      “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乖乖吃药了。”

      这药是治大少爷的疯病的,大太太不知寻了多少名医,换了多少方子,苦心孤诣,指望着把小主子治好。

      “少爷,吃粥,晚上就没吃什么,这是锅子上文火煨了一下午的粥,用雪梨百合炖的,养胃呢。”

      少爷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仆人也不敢端不好消化的食物,只准备粥水,慢慢让少爷适应。

      少爷是磕碰不得的矜贵人,他们是活该伺候主子的下贱人,或者就连人也不算,就是个物件,是个傀儡,是个猴戏,是个布袋人偶,是个笑话。

      那月亮高高挂在天上,被星星捧着,被彩云追着,人间的苦命人,不配照着那片月光,月光也不该照到他们身上。

      他的九哥,本不该想着摘下那个月亮,只缘月光偶然的一顾,他便水中捞月,粉身碎骨。

      阿州心里怎么能不恨,就算他九哥命贱,可也是命。无辜的大少爷害死了人命,竟然还这样养尊处优,被人伺候的这样好。

      阿天被苦涩的药汁弄的一阵反胃恶心,但他想好好喝粥,只有吃东西才能让阿九放心。

      宅子仿佛一座破旧黯淡的佛龛,这个院子,大概是佛龛里最精致的宝瓶。

      阿天像一朵供在净瓶中的无根花,如果不是大太太,阿天就会被遗忘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静静枯萎。

      阿天到了这个岛上,就不大愿意吃东西,仆人怎么劝也没用。珠玉一般的大少爷,美婢骄仆伺候着,仍旧也会这样失了水分。

      偶然净瓶里倒进了一点毒药,花得了赖以活命的水分,病态地滋润起来。

      阿州就是这点毒药,足以让阿天饮鸩止渴。

      阿州放肆地打量着面前毫不设防的少爷,目光滑过,冰凉厌恶,让阿天有些本能地困惑。

      阿天不由得松开了手,无措地捏成一团,微微退了一步,眼睛里有些瑟缩,也有些惊惶。

      “阿九……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阿州嘲讽的想,疯了倒是轻巧,一了百了,可以毫无负罪地忘记一切,继续作着黄粱梦里的深情戏。

      可谁来偿还我可怜的九哥,可谁在乎我死去的九哥呢?

      阿州厌恶极了阿天,决不想让他称心如愿。

      被怒火驱使,他不想看着阿天这大少爷岁月静好,他偏要告诉他那个残酷的事实,要戳破他的妄念!

      他对着近在咫尺的人,扯出一个恶劣而讽刺的笑容,他语调轻而无情,强要提醒他:

      “少爷,你叫错了,我不是九哥,我是阿州,是九哥的孪生弟弟!你难道忘了吗?”

      阿州用这张与阿九一模一样的脸,对阿天说出最残忍的事实:

      “一心为了你的阿九,已经死了!”

      “阿九,已经死了!”

      阿宝管家心中一惊,想捂住阿州那胡沁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少爷嘴唇有些缺了血色,是长期缺乏饮食才有的营养不良,刚刚被重逢的惊喜激发的红晕褪去,阿天脸色是无比的苍白。

      他从面前的“阿九”嘴里,听地清清楚楚,阿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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