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梦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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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玄妙出房门往客栈地楼下走时，便看到肖玉同欢尘都已经在下头了。
玄妙奇道：“你们两个人起的还挺早。”
欢尘道：“道长，我们天未亮便坐这儿了？”
肖玉闻言赶紧点了点头道：“妙妙，你未做噩梦吗？”
这一问，把玄妙问住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们也能梦到玄圣子和那任村的术士不成？
“怎么回事儿？你们两个都梦魇缠身，所以天未亮就坐这儿了？做的什么梦啊？”玄妙忽然想起来，便道：“不会是玉佛子吧？”
“您猜对了。”欢尘无奈地答应下来。
玄妙闻言大笑：“欢尘，原来你胆子不大呀！哈哈哈哈……”
欢尘听到玄妙大笑，脸有些红，眼神有些嗔怪：“您不知道我们都梦到了什么！”
“说实在的，还是挺吓人的。”肖玉又是一阵应和。
玄妙走到她们的桌前，听到门口有包子的叫卖声，便道：“你们吃几个包子？早饭总还是要吃的。”
“其实没什么胃口来着——我要八个！”肖玉先是歪着头显得有些苦恼，但说到包子的个数时立时跳了起来。
欢尘也精神起来道：“十个！”
玄妙摇着头出门，背对着她们做了一个收到的手势。等回来时，手里只买了十三个包子。
玄妙将包子放在桌子上道：“这里的包子比盛京的大，给你们打了个对折，你吃四个，你吃五个——不够再去买好了。”
“咦——这包子确实挺大呀！”肖玉拿起一个包子，热乎乎的还有些烫手，一比照，竟然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大些：“看上去真不错啊，包子里的辣油都把包子皮给浸染了，看着更有食欲了。”
她们三人分别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那包子外皮和馅料的比例刚刚好，一口下去三个人互相看着都说不出来话，只是拼命地点头。那一刻，好像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玄妙把每种馅料的都买了一些，有豆腐胡萝卜丝馅的、韭菜鸡蛋馅的、地软软馅的、茄子青椒馅的，还有三个肉包子。
三人一吃一个不吱声，只能心里语言贫乏的在“好吃”前再加上“真他爹的”以表敬意。
“没想到啊，对比下来肉包子反而是最不好吃的。”肖玉竖着大拇指道。
“所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梦？”玄妙倒了一杯茶，顺了顺吃下去的包子——再好的东西还是得慢慢吃，有点噎了……
本来一路上都好好的，但玉佛子被偷走后，那群将玉佛子偷走的人把箱子上的符纸都撕掉了，所以怕是因此才让肖玉和欢尘无需碰它，光是靠近也能受到了影响。
欢尘道：“我和玉娘子都梦到那玉佛子的身世，甚是凄惨，所以未能睡好。”
“嗯？怎么个凄惨法？”玄妙问。
欢尘同肖玉互相补充着将那玉佛子的身世给玄妙讲了出来。原来是这玉佛子的母亲也是可怜，被这玉佛子的父亲从乡下穷苦人家里买了之后专门为了生下这玉佛子。
玉佛子被生下后就给浸入秘药中活活窒息而亡。在后来的十几年里，它在这躯壳中无法挣脱出来，身不由己的为自己的“父亲”做事，于是随着时间增长，仇恨愈来愈深，痛苦变得越来越重。
玄妙听完始末道：“这我也没有办法，听那钱老板说也不能损坏玉佛子，只有她母亲能够治她。我也不知道她母亲是谁，便想着钱老板从哪儿拿的便送回哪儿去。”
“要不，你们……忍一忍？”玄妙这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挺不合适的，但还是在两人哀怨的眼神中道：“她只是让你们做做梦，又不会做其它的。这样，我画几张符试试？”
欢尘摇了摇头道：“这玉佛子怕是用普通的符纸是压不住的，得用特殊的符纸和朱砂才行——感觉它随着时间，力量会越来越大，不知道后头还会生什么乱子呢。”
玄妙三人此时都未能有什么好的想法，便只能先抓紧上路，看是否能撑到去镇原城。
马车上路，欢尘和肖玉都坐在马车外，俨然一副再也不想靠近玉佛子的样子。
但第二夜欢尘和肖玉又做梦了，两人本来第一夜就未睡好，这下更是精神不济。
肖玉几回欲言又止，玄妙本来都当没看见的，直到第三夜她们二人又梦到玉佛子时，肖玉忍不住了。
“于妙！老娘不干了！”肖玉带着眼底的黑青大喊道：“我整个人也要化为恶鬼了！”
玄妙转头看了看欢尘，她倒是没说话，但也只是碍着自己是神官的缘故。
玄妙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灭阳灯，试试到底她们做了个什么梦，在这梦中能否找到灭掉怨气的方法。
第四夜，玄妙将玉佛子放在自己的床前，接着在自己的眉心处刺了一刀，她眨了眨眼后环顾四周，四周一个鬼影都没有，只有这装着玉佛子的箱子里能看到冒着黑气，无比诡异。
“挺邪啊你……”玄妙喃喃道。若是一只鬼的怨气特别大，其它鬼若不经召唤，是不敢靠近的。很明显，这玉佛子“怨得很”。
玄妙忍住不去打开箱子瞧一瞧那玉佛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玄妙躺下后很快便睡着了，等她有了些意识时，她的视线朦朦胧胧地看到自己正身处一个茅草屋里，四周简陋无比，瞧着是乡下随处可见的草棚。紧接着玄妙便感到了自己下身撕裂的痛，身后——有人在侵犯自己！？
玄妙感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嘴里被塞着一块破布，身后男子低沉的□□声让她一阵屈辱和恶心涌上心头。手被紧紧地绑着，恐惧袭遍全身，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而在这具身体的回忆里，她父母正在外头数钱……
场景再一换，玄妙又到了另外一个阴暗、没有窗户的屋子。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她心头无比地怨恨，想要将肚子里的孽种打掉。她撞过墙，却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在她面前磕头，磕的额头破了皮，血流在那张如抹布皱在一起的脸上显得无比恐怖。
她母亲求她不成，又威胁她：“你的命都是我给你的，你必须给我还回来！”
“只要你生下这个孩子，你要死要活我都不管！”她母亲留下这一句便走了。
玄妙能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家中的贫穷。贫穷有时候就像病一样，能够让人失去一切尊严，对于一切只剩麻木，活得牛马不如——牛马还值些钱，穷人却只会遭人嫌——会被嫌丑、臭、脏、愚昧。
为什么人们在贫穷中毫无尊严，却还活着？而有些人因为一点点事情便想到了死？
——当习惯了苦难，麻木的心只能见到眼前的苟且，觉得人生不过如此。而当有幸见过人性的尊严，有些东西便变得难以忍受。
无能的人会将一切力气用在更无能的人身上——玉佛子就这样被自己的母亲怨恨着，直到出生。
画面再一转，玄妙就变成了玉佛子本人。她承载着来自母亲的怨恨，紧接着就被浸在了秘药中——药的苦味还未反应过来，窒息的灼烧感便让大脑如要裂开一般，等再有意识，玄妙已经变成了一缕寄居在被密封在壳子中的魂。
它被逼着做坏事，去吓人、杀人，玄妙走马观花的去经历了一切，心底是让她无法承受的痛苦。一直熬到结束，梦终于醒了……
玄妙醒后，猛然再看到眼前装着玉佛子的箱子，五味杂陈。欢尘和肖玉给自己转述梦里过程的时候只说了“玉佛子母亲很惨，玉佛子很惨”，她只知道“很惨”，但等到切切实实体会过时才明白了有多么地难以承受。
接着睡肯定是睡不着了，就同肖玉和欢尘梦魇的第一晚一般下楼坐在客栈的大厅里等日出。
等天大亮，肖玉和欢尘还未下楼，玄妙买了一个甜豆沙馅的包子，看着门口的人来人往，觉得味同嚼蜡。直到中午，肖玉和欢尘才红光满面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各自房门，并向玄妙开心地打招呼。
“妙妙，太神奇了，你做了什么，这夜我睡得特别好！”肖玉揽着玄妙的肩道。
“是啊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欢尘也有些好奇。
玄妙假笑着道：“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可不就是在下承受了一切嘛……”
“啊？这怎么好意思呢？”肖玉假惺惺地貌似心疼玄妙一般，随后又加了一句：“我相信神官您一定能坚持到镇原城里的！”
“我不能。”玄妙有气无力地回道：“这梦做下去，等到镇原城我铁定要精神失常。”
“那要如何？”肖玉道。
“神官，还是让弟子带着玉佛子吧，弟子可以承受。”欢尘道。
“不，你也不能承受。”玄妙拒绝了欢尘的提议，然后道：“有些人就该付出些代价。我已经想好如何了，今夜我一定要同玉佛子好好谈谈。”
“啊？你还能和玉佛子对话呢？”肖玉惊奇道。
“它被封印在躯壳里，无法见到，只能梦里跟她聊了。”玄妙顿了顿道：“本来我想过打碎玉佛子的身体，但它怨气太强了，我怕她伤害到无辜的人。”
“你的考虑是对的。”肖玉点了点头：“那就靠你了——神官！”
玄妙被肖玉的一句神官给震了一下，她很少这样叫自己，这忽然让玄妙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很多人觉得神官是荣耀，是权力，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实际是责任，是必须站在众人面前的牺牲，是不得不强大。
第五夜，玄妙将手抚在箱子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很痛苦，知道你同其它恶鬼相比，其实是非常清醒的。我们谈谈好吗？”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梦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