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画家》白兰腊梅

6、离别

　　不知怎的。
　　谭伟近几天看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上课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打几个字就又放下，又或者看了不回复。
　　“要上课就好好上，不想上给我回家去，这是第几次了？”大李子忍无可忍，手指的谭伟吼“都说事不过三，你倒好，事过三十继续犯，你当我瞎啊。”
　　“没那么多，你夸张了”谭伟辩解到。
　　大李子道：“你完没玩手机？”
　　“玩了”
　　大李子又到：“我是不是提醒你了不下四次。”
　　“嗯吧”
　　“所以该不该罚你。”大李子叹气。
　　“该”
　　大李子又用手比划了个十“10张速写不过分吧，明天交”
　　“哦”
　　待大李子走远，林风小声的问谭伟：“你怎么回事，我都提醒你了你还看，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看。10张速写，你今晚要画到什么时候，你还有时间睡觉吗？”
　　随即林风又补充到：“没事，到时候我也可以帮你画一些，先把这作业交上再在说，你……”
　　谭伟打断林风的话“我明天在不在还是个问题，不用画”
　　“什么意思”
　　“明天你就知道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可是听谭伟这个轻快的语气，也不像是什么大事，更像是要放假回家。
　　但总觉得怪怪的。
　　中午睡完午觉，谭伟叫林风先去教室，而自己却始终没来上课，路过的老师也没询问他去那儿了。
　　好像其他人都知道谭伟干嘛去了，而自己不知道。
　　林风拿着手机，假借着上厕所的名言跑到厕所隔间给谭伟发消息。
　　“你跑哪儿去了？不来上课？”
　　“老师都逛了几圈了，小心又被罚作业哈，快来”
　　咻的一声，谭伟回了消息。
　　“不来了。”
　　林风看见消息，心一惊，发消息问“你什么意思”
　　“不来了是因为你有事请假回家了吗？”
　　“哇，那你可真爽，被罚的作业都可以不画了诶”
　　“你可真没拿我当朋友，回家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这必须请我一顿饭哈，不然我心里的怒气难以消下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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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假装不清楚，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不来了就是不学了，不学美术了”是谭伟的消息。
　　其实根据这几天的情况，再看见那句“不来了”，林风就已经明白结果，只是有些不甘，又很疑惑。
　　“为什么？可能不是已经学了这么久了吗？你要放弃了吗？”
　　“晚上放学，我在路边的楼梯等你”这是谭伟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等下午放学，林风急忙跑回寝室去找谭伟，虽然已经猜到他不在，但看见已经搬空的床褥，还是忍不住的加快了呼吸，大脑空白。
　　晚上，大李子也未提起过谭伟的事，一切一如往常般，按部就班的学习，只是偶尔与谭伟说过几句话的同学，问起他人去哪儿了，有事要处理吗？。
　　林风也回答不上来。
　　等10点半到点终于下课，穿过紧密的座位，在人声鼎沸中走出了教室，外面只听见车鸣和蝉叫。
　　教室里的学生还在画作业，路上也没有行人，谭伟一个人坐在机构旁的楼梯上，平时他们都经过这里外出吃饭。
　　谭伟身边已经堆了几个啤酒的易拉罐，再旁边的塑料袋里，还有几罐未开封。
　　林风在谭伟身边坐下，沉默着。
　　直到身边的谭伟递来一瓶雪碧“知道你不太会喝酒，你就喝这个吧，陪我一起喝。”
　　七月晚上的风是闷热的，让人心浮气躁。
　　林风接过雪碧拉开拉环，冒着气泡的水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顺着瓶壁滴在了林风手上“所以为什么不学了呢？能跟我说理由吗？”
　　谭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林风：“你猜。”
　　林风先是一愣，直接被气笑，用力的抽走递来的纸巾，随意的擦了擦“狗儿子，你爱说不说，我还不想听勒。”
　　那沾满雪碧湿透的纸又被林风甩了回去，落在谭伟的头上。
　　谭伟扯走头上的纸放在那一堆啤酒瓶里，仰天有灌了一大口啤酒：“其实我骗了你。”
　　“骗了你我对美术感兴趣，骗了你我的家人都同意我学美术，骗了你我很快乐，你真的好好骗啊，我说什么你都信，真的。”
　　“小林风，不要轻易的相信一个人好吗？知道你现在年纪还小，那就让哥哥我来给你上这一课吧”
　　本来挺伤感的，可是谭伟后面的几句话讲得忒不正经，谁认他当哥了啊。
　　“逗比”林风笑到：“你这也不算骗我吧，没伤害我的利益，也没影响我的学习……”又沉默了一阵：“所以是你家人的不让你学了吗？”
　　“嗯”谭伟补充到：“你知道的，我文化成绩差，考个专科都考不到好一点的，我就天生不是学习文化的料。我还有个姐姐也是，高中读完就出去打工了，父母更是初中都没读完，你说会不会有智商的遗传啊。”
　　林风思考了一阵：“不知道。”
　　“其实我很喜欢跳舞，我手机里还存着我偷偷跳舞的视频，但我父母觉得跳舞没有什么用，只会觉得我耽误学习”
　　林风叹到：“其实我父母也不懂美术，也只知道会画很多钱，会占用我很多的学习时间，我也是劝了好久，因为我喜欢……”
　　“但跳舞终究是与美术不同的，有颜值有身高会更占优势，可我呢？……166的身高，137的体重，长得也不是很好看，你说我该拿什么跟人家拼”
　　“但我文化又实在看不过去，我就自己偷偷摸摸的来学了美术，瞒着全家人。然后就被发现了啦，哈哈哈，可真是个倒霉蛋。”
　　林风就这样看着谭伟笑，他脸很红，好像喝醉了。
　　“我也为我的前途操心，我也想上一个本科啊，可就我们那个镇上的普高学校，考上本科的学生几乎全是艺体生，更别提我们还是文科生了，试问我们学校每年有五个文科生考上本科吗？没有，三个都难说，所以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就拿自己从小到大存的钱，和你一起报了这个从未听过的美术集训机构，因为它学费要得少啊，其他稍微有点名气的机构学费都是它的好几倍啊”
　　“就在前几天，被发现了，我妈以为我在学校，老师以为我妈同意我学美术，其实啊，是我在手机上假冒的我妈在跟老师沟通”
　　“我骗了老师，骗了家人，也骗了你”
　　“我就是个大骗子”
　　“骗子是没有好下场的，哈哈”
　　谭伟又笑了，笑得撕心裂肺。
　　在昏暗的路灯下，林风看不清谭伟的表情，但他知道谭伟在哭，没有声音的哭，他也没有戳穿，只是静静的陪在谭伟身边。
　　他们就坐在楼梯上，吹着燥热的风，喝着啤酒雪碧，静默无言。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画完作业要回家了，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从这里经过，这里不适合在待下去了。
　　谭伟站了起来，将地上的啤酒瓶收回了塑料口袋了，面上恢复了平静，语气也平平淡淡：“我走了哈，你好好学，等你以后有能力了记得帮我画幅画哈”
　　“嗯，好”
　　其实林风很想将他挽留下来，毕竟也是很晚了，他还喝了酒，可是，他约我不就是想和我道别的嘛。
　　林风也只能找到谭伟姐姐的的联系方式，给他发消息：“谭伟现在离开学校了，现在也很晚，他还喝了酒”
　　林风又斟酌的打第二条消息：“你要来接……”
　　“没事，我在学校旁边，我接他回去，你放心吧，好好学习，再见”
　　林风删了还未发出的消息。
　　走回教室坐下，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等回到自己座位时，去看见谭伟的位置已经不在了，连带着画板画架书本都不见了。
　　这时林风才真觉得谭伟不在了。
　　“谭兄不是走了嘛，老李就叫我们把他位置搬走了。”叶向晴走过来跟他解释。
　　“嗯”
　　叶向晴又忍不住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啦，他又不是死了，难不成我还要哭一场啊”林风笑到。
　　“嗯，那我就先回宿舍了，拜拜”
　　“拜拜”
　　零点整，林风开始画他的速写作业。
　　周围人聊天的声音此起彼伏，全都被林风收入耳中，让人感到烦躁，静不下心去画画，林风有点想骂人。
　　但好在还是忍住，呆着耳机，放着歌继续画。
　　到了一点半，林风看了看四周，教室里已经没人了，林风也画完了作业，哦耶。
　　因为林风画完的时候比较晚，班长就叫林风自己拿手机去办公室交
　　林风摘下耳机，去拿手机准备关闭音乐，然后就看见了00:02分谭伟给他发的语音。
　　谭伟：“哦，对了，小林子，我不在了，你记得主动点，去交一个朋友，我觉得叶向晴就不错。”
　　“不要太内向，多和人交流交流，不然会有一点孤独哦”
　　“林风，遇见不开心的也可以跟我说的，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啊，嘿嘿。”
　　语气还是和平常一般贱兮兮的，但这最后一句……。
　　“所以，林风，我们下次见，祝你前程似锦，万丈光芒。”
　　记得高一开学的时候，林风一个人也不认识，不敢跟其他同学说话，说了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常常说了一两句就结束话题。
　　林风只觉得尴尬。
　　直到第一次换桌位，谭伟坐在了他的身后。
　　他就是一个小话唠，在下课的时候拉着林风说话，夸他又高又好看，说第一眼见到他还以为他是混血，毕竟他长得很白，眉眼又深邃，几缕垂下的长发微微还遮挡着棕黄色的眼睛。
　　又因为林风比他小，就一直叫他小林风
　　可惜林风有点脸盲，又不好意思一直去看着谭伟的脸，差不多三天才记住他的脸，这才渐渐和真的的热络起来，路上遇见开始跟他打招呼，约他一起去吃饭。
　　到了高一期中后再一次换桌位，谭伟坐到了他身边，并且和他一起去学美术。
　　谭伟有时会问“小林风，你为什么很少和其他同学一起玩呢？”
　　“我和他们不熟，尴尬”
　　谭伟又到“可是一起玩了才会熟啊”
　　“我懒”
　　谭伟也只能认命：“好吧，不过那些女生说你这叫作高冷，她们很欣赏哦～，怎么样，你想谈恋爱吗？”
　　“现在不想”
　　“好吧”
　　从高一，到高二，再到美术集训，谭伟一直与林风是同桌。
　　林风点开语音：“下次见，记得早点睡，晚安，好梦”
　　这一次，在无人的教室，林风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