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小婢》茭白炒牛肉

92、第 92 章

　　第二日晨起飘了雪絮，蔡御史告了假没上朝，只说是天突然冷了，叫受了风寒。

　　众臣早早起来上朝便是想看看蔡御史吃瘪，试问这堂上谁没被御史们参过？

　　建彰帝还没到，臣子们便三三两两聊到一起了。

　　“这回蔡御史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听说还叫百姓们泼了粪，府门前的石狮子都还有味儿！”

　　“青沅县主也是野路子，既没找凌都督也没找长公主，这事也能摆平，看来女人的泪水有时候也不能小看了。”

　　常被御史参本子的一些臣子搁到一块儿说风凉话，还商量着下了朝买点补品去瞧瞧蔡御史。

　　害得坐在书房中的蔡御史连连打喷嚏，心腹蔡三只以为他真的着凉了，小心试探道:“主子，不若叫大夫过来看看？”

　　蔡御史冷哼一声，道:“指定是有人在背后议论我，说我笑话，叫什么大夫。”

　　蔡三立时闭嘴了，嗅了两口空气，好似还能闻到发间的粪便味儿。

　　昨日傍晚，他跟主子赶回来，主子都没说两句话便叫百姓围起来扔东西，离府门就十丈的距离，就是进不去。

　　府中的家丁都被堵在外围，等他们挤进来，他和主子身上已经被扔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臭鸡蛋、烂菜叶挂满头。

　　家丁护着他们正要挣出人群往府里去，却不知哪里来了架倒夜香的车，直直朝他们来，两个大桶往他们上去一泼，登时遍地黄花开。

　　待反应过来，他和主人已经变成两个小黄人了，靠近他们的家丁同是，围着的百姓立时哄散，只余遍地呕吐声。

　　蔡三一回想起那个场景，只觉得早上好容易劝自己喝进去的白粥就要翻涌出来，生生憋着，声音都浓了两分。

　　“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蔡御史正好落下最后一个字，搁下笔直直看着前方，目光深邃道:“上书请辞。”

　　蔡三一个激灵，“主子，三思啊……”

　　蔡御史摆摆手，“我自有思量。”

　　蔡御史起身，负手走到窗边，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想起为官这些年的点滴。

　　旁人都笑他们御史台的人像狗，逮住人就要咬一口，刚开始他还有会与别人辨得面红耳赤，直到他后来做了崔家的狗。

　　崔家叫他咬谁他就要咬谁，完全违背了当初做御史“上谏皇帝，下纠百官，永世留芳”的初心。

　　何况，御史台有曹兴植在，中丞之位基本轮不着他坐。

　　再者，崔家女是铁板上的二皇子妃，照如今这架势，将来夺嫡想必激烈，他蔡家世代安稳，不能毁在他手中。

　　至于崔家，他做了这些年的崔家犬，该还的也还完了，崔家人未必不知他想隐退，否则也不会叫他去咬青沅县主。

　　还在青沅县主获得这么大功绩之时去攀咬，若是成功便叫她跌落神坛，不成功也能给她泼上脏水。

　　不孝之罪作为十恶罪之一，一旦落定，定罪再轻都是二十杖 ，崔家想要青沅县主的命，自己便是那刽子手。

　　可无论是凌镜还是寿贞长公主，哪个又是好惹的？

　　崔家做这阳谋是想一箭双雕，若是他们二人出手便随时可能掉入崔家准备的后手陷阱中。

　　没想到青沅县主会来这么一遭，崔家的后手全都使不上劲。

　　人家也来了个以牙还牙，如今他敢走出大街，只怕口水都能淹死他。

　　且众口铄金的道理他明白，一世清名都叫毁在这了，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晨起，凌镜也是如此与石榴分析。

　　“官员们对御史如何谩骂都无所谓，都能归为心虚，可御史若是叫天下百姓都唾弃，倒不如被一刀砍了痛快。”

　　石榴垂眸，有些不自信地低声道:“你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凌镜将人捞过来圈在怀里，温声道:“怎会？我既是欣慰又是失落，欣慰是沅沅有自保能力，失落是沅沅不需要我。”

　　“何况，他想要你的命，若换成我，定不会善了，沅沅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石榴忙点头，“可不是，这一上来就想要我的命，崔家，下手可真狠。”

　　石榴弄的桑基鱼塘，比原来只有清州崔家能产的丝绸还要好，生生断了崔家一条财路，她早有心理预期，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说到崔家，凌镜柔和的眼神锋利起来，“这背后，可不仅断财路这般简单。”

　　石榴忙坐好，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一年来太子不知叫御史参过几回，与二皇子绑到一处的崔家已经蠢蠢欲动，且崔陈二家背后也有勾联，这回太后病危，陈家更坐不住了，淑妃没有太后的手腕，是护不住六皇子的，这一遭后陈家明面上已将大半宝贝压在二皇子身上，留了给六皇子不多。”

　　“不过陈老太公此人心思深不可测，虽说他如今和死人差不多了，但关乎陈家日后的事，陈柏年定会叫他拿主意，如今面上是这般行事，其真实意图只怕只有天知地知了。”

　　“归宁侯虽没站队，可早年南下赈灾时归宁侯于太子有救命之恩，加上萧王两家的关系，在许多人眼中，朱家大房已经是萧家太子党，而我是皇上的人，原来各方都不沾，但沅沅出自显国公府，他们只怕你与我吹枕头风，偏向太子了，这便是他们要杀你的原因之一。”

　　石榴惊讶道:“这才其一吗？”

　　凌镜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继续道:“这其二，便是我的沅沅太能干，对于他们来说，沅沅这样的人才若不能为己用，那不如毁掉。”

　　石榴叹气道:“我也知道，但我这样显山露水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一个人有价值，才更容易活着。”

　　“沅沅莫怕，我定护你周全。”

　　梁珏和远山道长，哪个又是容易对付的呢？

　　石榴只盼着这二位别这么快想起她。

　　事与愿违，远在帝丘的瞿牧终于醒了过来，他没想到能沉睡一年多，更坚定了要弄掉梁珏的想法。

　　奇不正神色复杂。

　　这一年多来，他几乎日夜与梁珏在一处。

　　从一只兔子养成了会张牙舞爪的小猫，这过程，比他前十来年给主子办事还要有成就感。

　　且不知不觉中，还有了些不明就里的情愫，难宣之于口。

　　瞿牧阴沉着脸，没注意到奇不正脸色异样，“将所有人都叫来。”

　　虽然他有梁珏的记忆，但有些东西因为梁珏的刻意遗忘，已经模糊了。

　　瞿牧虽然不想承认，也知道梁珏在过去一年里替他挽回了一些名声，以前朝臣对他是怕没有敬，现在多了敬。

　　但大齐之行，真是最大败笔，除了安插几颗钉子，再没有多大的收获。

　　还有那位青沅县主，百分百能确认和他是来自一个地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位蒋院了。

　　做了几十年的男人，穿越一遭做了女人就算了，还跟男人结婚，像蒋院那样的古板老学究预计是接受不了的，听说他是有妻女的，瞿牧更倾向于是别人。

　　那位青沅县主这一年来倒腾出来的那些事，不知叫多少人惦记她，大梁的朝臣们已经不止一次后悔当时在大齐没有好好争取。

　　大梁虽强大，可因为天气土壤的原因，物产没有大齐丰富，瞿牧想，能弄到青沅县主，农产这块就解决了。

　　这样的能手，若是叫他得了，日后一统天下也是极好的助力。

　　本该是自己的人了，叫梁珏这个软蛋坏事了，瞿牧一想就来气。

　　再一看身上穿的，跟个小白脸似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给本君拿衣裳来！”

　　侍女们这一年来习惯了主君的好脾气，他这一生气立刻唤起侍女们心里的阴影，逃命似的去翻衣裳，将压箱底的那一溜黑色衣裳都取了出来。

　　瞿牧才满意的点点头。

　　奇不正领着兄弟们进来，瞿牧正在换衣裳，娇养了一年的肌肤是健康的白粉色，背后的线条都最后都汇入腰窝处，奇不正几乎挪不开眼。

　　记忆深处的那晚被唤醒。

　　今年的宫宴上，朝臣们左一杯右一杯把梁珏灌醉了，奇不正将他背了回去。

　　平时的梁珏是怕他的，跟只鹌鹑一样，喝醉了大变样，指挥他做这做那就算了，还撒起娇来。

　　最后衣裳是他换的，澡也是他洗的，但是梁珏先亲他的，再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只庆幸梁珏喝断片了，记不得。

　　否则，他现在要被主君捏死了。

　　瞿牧换了衣裳，浑身都自在些。

　　“弟兄们都来了，坐。”

　　一群人都不敢坐了，这样洒脱的主君叫他们都不习惯了。

　　瞿牧看出来他们的局促，便就近搂了彭不路，“老彭，坐！本君装了一年的小白兔，今天可以解放了！”

　　从大齐回来后，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主君的不一样。

　　奇不正对外说的是主君想做一个更好的君主，对内说的是装装小白兔，与臣子们搞好关系，君臣和睦很有必要。

　　彭不路是江湖人，最豪爽，早看不惯主君娘了吧唧的样子，但也佩服主君能屈能伸，这一年装下来群臣确实乖顺多了。

　　“主君，老彭还是喜欢这样的你，来，坐！喝酒吃肉！”

　　一顿酒肉过后，众人又找到了以前的感觉，相处起来便松弛许多，只奇不正一人喝着闷酒。

　　吃开喝爽正是说事的最好时机，瞿牧放下酒杯，收起嬉皮笑脸，“兄弟们，有个紧急安排，你们各人都派出一伙最能干的人手来，到大齐把那位青沅县主给我抢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彭不路最先带头，举起酒杯道:“主君放心，别说县主，就是公主老彭也给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