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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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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跨年夜却逢严重的空气污染,往浦江机场的飞机在深夜迎来大面积的延误,折腾半宿,终于不得不宣布取消。
手机收到消息的时候,陆双屿正提着两杯咖啡往回走,她和领导滞留在机场已经四个小时了,咖啡都续了两杯。
本想着连夜的飞机,赶一早在沪上的会议,这下好了,航班大面积延误,什么时候能飞都还是未知数。
陆双屿掏出手机准备拨个电话,向航司询问后续的解决办法。
还没拨通,领导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就坐在离她百米远的距离,却因为没见着人,就急着打电话催促她。
拎着东西单手打字已经有些吃力,还要费心神安抚上司,陆双屿平复了心情,笑着接了电话。
“就近的航班确认了吗?”
“已经在确认了,不过余票应该很紧张……”
“那只买一张公务舱就好了,你可以回去了。”领导的声音近乎冷漠,陆双屿却听到了难得的体恤。
陆双屿挂了电话,迅速确认了最新的航班信息,给领导订了最早一班往沪的飞机,又联系了酒店和车辆,妥善安排了今晚领导的住宿。
凭借着部门秘书多年来的专业能力,领导满意离去。
此刻,陆双屿迎来了脑袋空空的时刻,手里还捧着一杯放凉了的咖啡,独自前往地下车库,回到了自己的那辆比亚迪海豚上。
她坐在驾驶位发呆,漫无目的地滑动手机屏幕,期待微信里的红点给她一个明示。
大概是期待有了效果,好闺蜜颂宜的电话如期而至。
“山山,你领导还没放你回家?”颂宜那头是热闹的,“结束了就过来找我们玩吧,我把地址发给你,这回可别再说不行了啊。”
“山山!”小屠的声音也挤了进来,“我烤了好多吃的,有你最爱的玉米粒,还有颂宜最喜欢的烤韭菜,你一定要来啊!”
“还有烟花……”
她把车驶出地库。
远方的飞机闪着霓虹的灯光,即将要贴近地面,平稳降落,陆双屿忽然觉得自己那空落落的心好像也找到了可供安放的地方,她听见自己的回答。
“我这边结束了,这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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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没有车行的路了,道路两旁停满了车,估计都是来别墅过夜的。
前方甚至还有辆黑色的仰望U8,斜插在路中央,火都没有息,也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路太黑了,陆双屿摸不准,本想等他停好,自己再去找个空位把车停好。
结果驾驶位的人直接下了车。
“这是要做什么?”陆双屿有些烦。
一个愣神的功夫,男人已经走进了,只身漆黑的长款羽绒服,头发却染了显眼的金色。
灯光的照射下,远看有着炸毛。
可以媲美陆双屿此刻的心情。
他敲了敲车窗。
陆双屿警惕地开了个小缝。
“什么事?”
“那俩人,你认识吗?”他伸手指了指他车前头的地方。
陆双屿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去看,有两个圆鼓鼓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
仰望U8的车身太高,凭她们的身高想要看到里头有些困难。
她俩撑着对方使劲往上跳,错落有致,远远看去,和冒头的地鼠也没什么分别。
再仔细看,不是颂宜和小屠是谁。
陆双屿的表情瞬间有些难喻。
太丢脸了。
她赶紧从车上下来给人家道歉。
门一关。
“她们在这多久了?”此刻的任何言语都显得尴尬又烫嘴。
“大概半个小时。”男人短暂地回忆了一下,“我应该打了一把游戏。”
“你在这等了半个小时?”陆双屿难以置信。
这哥们儿上辈子是佛祖吧,被堵了半个小时,一点脾气没有。
甚至和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可以称得上温和。
她小跑两步到两个人身边的时候,两人还在一个劲扒拉人家的车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
“是这辆吧?”一个嘀咕。
“不是吧。”另一个反驳。
“就是啊。”被反驳的那个用力敲了敲玻璃。
祖宗啊,向后转吧。
如果不是男人还在等着挪车,她真想把这两人的蠢样子录下来,准备等着她们酒醒后好好的嘲笑一番。
小屠还在探头探脑地要往窗户里瞅,颂宜已经开始走神了。
双屿扯了扯她们衣服后摆,只有颂宜扭头看过来,小屠还在继续和黑漆漆的窗户斗争。
“山山,原来你在这!”颂宜惊喜地叫了起来,一把扑进双屿的怀里。
双屿差点被撞倒,还好男人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了她一把。
“我还是搭把手比较好。”
“谢谢。”陆双屿低声道谢。
“要去哪?”他问,车也放着不管了。
陆双屿有些茫然,眼前这个男人好像浑不在意一些琐碎的细节。
做事为人也全凭自己心意。
轻金色的头发,蓬松柔软,似夹着一阵清爽的风拂过月光投射下的沙滩,缥缈冷寂。
车灯照得人死白,光却能从他的皮肤里透出来,泛出金色的柔光。
他高挺的鼻梁刻着生人勿近。
可那柔软通红的嘴唇却含着几分亲近的揶揄。
“去海边!”紧偎在陆双屿怀里的颂宜率先开口。
“不去别墅?”他又问。
“去不了一点。”小屠摆摆手,“我都拿来了,烟花,还有啤酒。”
陆双屿这才注意到,她手机还扬着一个破了的袋子,里面荡悠着半截烟花,至于啤酒什么的,都在她脚边打滚。
“那就去海边吧。”陆双屿没有追问不能去别墅的原因,男人也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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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深一浅的脚印,循着过去,风浪卷刮着腥咸的气息,潮湿冰冷。
颂宜黏着她不撒手,男人却很规矩地牵着半截塑料袋领着小屠走,她们就近坐下,在最近月光的地方。
而他却向她伸出了手。
“什么?”她疑惑。
“车钥匙,我去帮你停车。”他的每一句话都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来应该警惕的,却鬼使神差地把钥匙交给了他,也许是他的脸给了她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错觉,让她天然地想要用信任回应他的散漫和不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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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陆双屿有这种错觉,江歧舟也是。
从第一眼见到陆双屿开始,那种熟悉的感觉就一直漂浮在他脑海里,勾起他许多的好奇。
他想要个确信的答案,所以学着迁就周旋,只是想找一个确定。
他确实如陆双屿所想,是一个顶散漫又不拘小节的人。
如果刻意要问理由,他也只能翻出“从心所欲”这样不走心的回答搪塞众人。
他的印象里,陆双屿是台上的一张熟面孔。不知道是什么台上,总之是在聚光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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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递还给她,方才拉近的距离感又一次疏远,彼此的尴尬重回台面,但他没有纠结。
“视频,要吗?”他问得突兀。
陆双屿的手指掐住了沙子的粗砺,指腹揉捻着,她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看你刚刚明显是想录朋友的蠢样,我会错意了?”他笑,笑得玩味。
“等的时候录的?”
“是啊,感觉有趣,但留在我手机里还不如给你,应该更有趣。”他游戏人间的态度惹人不快,说话更是漫不经心,陆双屿很难探寻他真正的意思。
“要吗?”他把手机递给她。
手机一碰,视频就传过去了。
“你那边的要删掉。”她强调了一遍。
他也不纠缠,连云空间的数据都抹除了,当着她的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一个步骤。
他们剩余的关联也在断裂。
手机收了起来,抬头的瞬间,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再次涌现。
目光错开了,他转身,连个告别都没有,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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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坐了多久,只是静静地听着海浪反复拍打着沙滩,一声盖过一声,无休止也不停歇。
松软的沙被海水泡得黏腻阴沉,陆双屿无聊地掀了罐啤酒,丰富的泡沫喷涌而出,淋了整只手,还连带了潮湿的沙滩和地上的颂宜。
颂宜抹了把眼,从地上爬起来,顺便踹了一脚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屠。
“到点了吗?”
“没呢。”
“还有多久?”
“大概一分钟?”陆双屿笑。
“啊啊啊啊!”颂宜尖叫起来,又踹了一脚还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小屠,“你怎么不叫我们!”
“干嘛啊,踹得我好痛。”
小屠想用手揉揉眼睛,陆双屿眼疾手快地制止了:“都是沙,别揉。”
颂宜骂骂咧咧地从袋子里翻出了啤酒和烟花,丢给了还在状况之外的小屠和双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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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在最后三十秒的时间里,从怀里掏出火机,手忙脚乱地点燃了“水母派对”,还让大家一起掀开了啤酒。
霎时,莲蓬一般的水母成群结队飞向那茫茫的夜海,斑斓的荧光飞溅,短暂又绚烂。
她们的眼睛被这份绚烂照得亮亮的,嘴里发出惊叹的声音。
“新年快乐!”三个人大喊着,涌向了海边。
就好像回到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她们背着家里人偷偷跑到海边,闹了整整一夜。
七年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