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官渡》乾归

82、第 82 章

　　一路疾步赶回职工宿舍，周渡又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荆棘给出的信息。

　　“刚醒还没有一个小时。”

　　“岑院、邱副院和本博士还在给他做检查，检查身体各项数据指标是否平稳。”

　　“没通知你，是邱副院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拱了别人家水灵灵的大白菜，人家没把你架火上烤，都算是极有素养了。”

　　“关于套话这件事，其实最初是本博士给出的建议，他说你油嘴滑舌，之前的观点要全部推翻。况且，时实亲口说过，你撒谎了，但还是象征性的为你掩护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说忘记了一些事情。”

　　“真不愧是一脉相承的心态，说谎那是张口就来。”

　　“时间差不多有两个小时了，寻舟那边应该已经检查好了。所以，接下去的时间，回去和寻舟叙叙旧吧。”

　　“恋爱脑是你最好的嫁妆，我其实很看好你。”

　　“……”

　　按下指纹解锁，握住门把手，周渡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近乡情怯。心跳比平时都要快很多，做了个深呼吸之后，他拧动门把手进入。

　　在他眼里毫无温度的窄小客厅迅速染上了暖色，但寻舟并不在客厅。

　　原本灰暗下去的心情，瞬间又被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点亮，他快步进门，过去拧开卧室门一看。

　　朝思暮想的人此时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衣柜前，身上套了件黑衬衫，背对着门正在系扣子。他闻声还维持着系扣子的动作，回头看来人。

　　周渡在这一刻，眼眶有些湿热，鼻头泛酸。

　　短暂的视线交汇，像是二人隔了一个世纪后，重逢时悄无声息，又在意料之中。

　　视线模糊一刹，轻缓的脚步声逼近身前。下一秒，一双带有温度的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寻舟特有的温柔声音也在顷刻间落下。

　　“我回来了，周渡。”

　　最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让周渡瞬间泪水滚落，视线瞬间清晰。

　　寻舟还在。

　　他有些不敢信，又怕这是自己休息不足产生的幻觉。

　　“这次，是真的吗？”

　　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足以看出以往，他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寻舟浅笑，不回答他，反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令一动的特殊指令，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周渡迟缓如生锈的机器人，动作僵硬又缓慢地抬手，然后轻轻抱住他的腰身。

　　粗糙的手掌贴上他的后背，隔着衣服摩挲着手掌之下细腻的肌肤，一寸一寸的感受着他的温度。

　　是真的。

　　身体的温热感。

　　他真的回来了。

　　整理许久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成一片可怖的废墟，周渡抱着他，咽喉痉挛，思念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默默收紧双臂，将寻舟牢牢困在自己的怀里，恨不得融进自己的骨血。

　　周渡的体格比他宽大一些，力量惊人。

　　即便是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寻舟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一手轻抚他的后背，一手搭上他的后脑勺轻揉，温声说话。

　　“对不起，让你等了好久。”

　　区别于仿生人时期，现在的寻舟是活生生的人类，培育胚胎计划成功了。

　　周渡终于是喜极而泣，声音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我真的……真的，等了你好久，寻舟……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你……”

　　独自走过无数未知危险的长夜，镇定面临数次摆在眼前的威胁，破解数万次生死较量之中的死局，被不计数量、面目不清的人踹入深渊，千方百计又从深渊里爬出来。

　　周渡总是孤独的面对这一切，一切未知前路又扑朔迷离的未来。

　　他无数次渴望，希望神明能听见他的祈祷，让他找到一个不再孤独的寄托。

　　愿望许下的那一刻，一颗黑色的种子带着新鲜的绿意，从他心底压着的石头缝里倾斜生长。

　　汲取着心中那点微末的阳光和养分，在那一瞬间，绿意疯长，攀挂着鲜亮的花朵颜色。

　　寻舟，就此诞生。

　　“周渡……”

　　“…嗯……”

　　“你等了有多久了？”寻舟问。

　　周渡没急着回答他，卸开了些手臂间的力量，低头垂眸定定地看着他，“四万一千九百七十五天，一百多年了。”

　　寻舟没接话，或许是没想法接着说下去，或许是觉得他实在可怜，打算再仔细看看他的模样。

　　又一次抬起双手捧上他的脸，二人四目相对，周渡眸中除了思念，就是思念，情感外露直白的可怕。

　　“花开了吗？”

　　周渡点点头。

　　“什么颜色的？”

　　周渡：“粉色的。”

　　寻舟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仰头凑近周渡，轻轻在他薄唇上留下一片温软的触感，然后迅速分开。

　　“盖个戳。”他捏了捏周渡没什么软肉的脸，“看起来，真是可怜惨了。”

　　周渡眼尾泛着可怜的红晕，低头和他额头相抵，小心圈住他的腰身。

　　这一刻，居无定所的心终于得到了依托。

　　他想他再也不算是孤身一人了。

　　寻舟很好。

　　特别好。

　　“真的好久，寻舟。”

　　周渡吸了吸鼻子，鼻音明显地说：“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知道吗？”

　　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粗粝的脸颊，寻舟语气渐缓渐温柔，“抱歉。以后不会了，你替我排除了很多危险选项不是吗？”

　　他上身后仰了一些，退开额间的抵触，目光灼灼地看着周渡，眼底渐渐泛起一层湿意，嘴角的笑容突然深了许多。

　　“夫人真是太辛苦了，幸好我回来的还算及时。刚刚的套话，我从岑院那儿听见了。不过，你和邱副院怎么了，我刚刚回来之前，他耳提面命说了很多。”

　　周渡好奇，“他说了什么？”

　　“说你是个坏小子。”寻舟主动搂上他的后颈，依偎在他怀里，“就会选我这样水灵灵的大白菜拱。你惹他生气了？”

　　“怎么可能，我脾气这么好，哪像他说的那么粗俗。”

　　周渡心生不满，双手慢慢顺着寻舟的后背往上划动，直至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势将人围在臂弯里，他才又重新开口。

　　“邱副院，他对我存在偏见，他说我配不上你，还说要把我赶出去。等你醒过来，他就要你把我赶出七区，或者把我丢进七区的荒漠地带自生自灭。”

　　“保真吗？”

　　寻舟从他颈窝间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邱副院真的说过这句话吗？”

　　“没有。”周渡果断承认自己夸大事实，但依旧嘴硬，“虽然没有，但我怀疑，他有这种嫌疑。而且，我刚来的时候，他可讨厌我了。他背着我，在岑院面前说我坏话，我哪里惹他，我就这张脸和指挥官夫人的身份惹到他了。”

　　“对，还有那个叫宦戎的执行官，他也讨厌我。虽然我是反叛者的罪名没有被抹去，但是邱副院都已经认同我了，他还想动手打我来着，给我的心都伤碎了。寻舟，我真的好难过……”

　　人前油嘴滑舌，八风不动的周顾问，人后成了柔弱无辜，心思不纯的绿茶傻白甜。

　　反差感不是一般的大。

　　寻舟要不是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就一时心软，被蒙混过去了。

　　但有意纵容的话，这话就当没说过。

　　“保真吗？”

　　寻舟又问了这句话，单手勾着周渡的脖颈，使他倾身靠向自己，另一只手顺着颈侧慢慢下滑到他胸前，就停在那团衣服被撑得鼓起的胸肌上，细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敲打在他心口。

　　他带着十足的勾引诱惑力。

　　周渡的心不由顺着他指尖的节奏变快，心底迅速涌出一股热流，几乎要烧遍全身，衣服包裹下的皮肤温度骤升，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宝贝儿，你不相信我吗？”

　　他说着，低头就要去吻一吻寻舟透着粉色的水润唇瓣，寻舟故意偏头躲开他的亲近，挑衅似的瞥了他一眼。

　　周渡鼻间泄出闷笑，并不气恼他这样欲拒还迎的态度。

　　寻舟没由来叹息一声，“相信的话，这可不好说。不过，我听说你们相处的还不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能做到这样，可见你的能力很是不错。不和我说说，你靠的是什么吗？”

　　“人格魅力。”

　　周渡猛地收紧手臂，将人锁紧在自己怀里，待寻舟因为他这一举动，惊疼到蹙眉之时，覆满欲望的亲吻强势压下，将人吻个正着。

　　这种半强迫式的亲吻，正中寻舟下怀。

　　即便是有心拒绝再多说两句，但周渡强势的哪能如他意，后背的双手，掌心温度灼人，一上一下顺着脊椎慢慢划动。

　　每移动一分，都引得寻舟单薄的身子浑身战栗，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唇齿间的厮磨并未停止，但胸腔内的空气即将被掠夺殆尽。寻舟受不住，挥动放在他胸肌上的手，使劲的拍打了几下他的胸口，示意他赶紧放开自己。

　　动作愈发急促。

　　周渡这才意犹未尽的将人放开，左手轻轻地捏了捏寻舟的后颈，看着他因为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的胸膛，闷笑出声。

　　寻舟的眼尾还透着可疑的红晕，他瞪了周渡一眼，轻喘着气，语气不善地说：“笑什么？”

　　“笑我的指挥官殿下，又怂又爱撩。”

　　周渡出其不意，低头又在他唇上小啄了一口，心满意足道：“嘴唇软软的，人香香的，确实像颗油光水亮的大白菜，不知道里边是不是有更多的惊喜？”

　　寻舟：“……你好骚。”

　　“谢谢夸奖！我这也算是指挥官殿下亲口认证了，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神气不少。”

　　寻舟给出中肯的回答，“能不能别觉得光荣，我当你面说你坏话……你是好赖话听不明白吗？”

　　“所以，你在骂我？”

　　“……倒也不必斤斤计较这个，我这话的重点，你没分析明白吗？”

　　周渡不懂，且诚实，“没有。”

　　“漂亮。”

　　寻舟被他气笑了，“以后，别把我说的所有话都当是好话来听，我说的也不全是好话，你反反复复活了这老些年，也该不懂装懂了吧？这么实在做什么？到时候，我真如邱副院的意，直接把你发卖到鸟不拉屎的荒漠，你也乐意？”

　　周渡还真就动动自己脑瓜子细想了一下，点点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乐意听。”

　　寻舟：“……”

　　寻舟：“你还真是油盐不进。”

　　“谢谢夸奖！”

　　寻舟：“……”

　　“算了，你这幅傻白甜的样子，只让我一个人看见就罢了。在除我之外的人面前摆弄的凶恶一点，倒也无所谓。要是还端着这副懵懂无知的模样，面对他人，怕是要被吞的连渣都不剩了。”

　　周渡：“……我觉得……”

　　“别觉得。”

　　周渡不懂，“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也不是十万个为什么，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寻舟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感受着手掌下可能随时爆发的紧实感，喉结上下滚动，直勾勾地盯着周渡，眼神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你，不做点什么吗？”

　　但是周渡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刻意为之，竟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无辜地眨眨眼。

　　“我，应该做点？”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周渡眨眨眼，咧嘴一笑，“你希望我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可以学。看你需要！”

　　寻舟被败了兴致，没了心思，无情地推了周渡胸口一把，木着脸说：“你继续装傻白甜吧，本大爷不伺候了。”

　　周渡没想着把人逗急眼，当即端着狗腿的笑，抓着寻舟推自己的那只手，牢牢握在手心里，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早说你想要什么，不就好了吗？虽然我喜欢你欲拒还迎的调调，但是直入主题，你不觉得更快吗？不过，宝贝儿，下次能直说吗？我喜欢直接一点的，最好在我刚刚进门的时候，你连衣服都不穿，那是最好不过。”

　　寻舟哼笑，“你自己当老|色|批，还要强迫我和你一块儿，起开！”

　　“真生气了？”周渡将信将疑，又是低头啄了他一口，“我刚刚就开个玩笑。难道，你真的不想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你？”寻舟眉头轻挑，突然就来了兴致，“你还会准备惊喜？别是什么躲被窝看大宝贝的，那就不必了，我对你的大宝贝，不感兴趣。”

　　“大宝贝，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指挥官殿下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还是说，你，又怂了？”

　　“我？”

　　“嗯！”

　　寻舟撇撇嘴，“你不维持你傻白甜人设的时候，看上起还挺聪明的，双眼冒着精光的样子，很像市侩的商人。”

　　“所以，指挥官殿下，不喜欢我了吗？”周渡眼眸里没有一丝情欲的杂质，就定定地看着他。

　　这话，是真心的。

　　寻舟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迎上周渡看来的眼眸，真诚和真心碰撞的瞬间。

　　他轻声说：“怎么不喜欢，简直喜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