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官渡》乾归

81、第 81 章

　　“其实是昨晚，我做了个梦。”

　　寻栀坦白从宽，没由来觉得有些别扭，“就是梦见你好几次重开，结果次次都挺惨的。一时觉得你……好像真的好可怜的样子，我就和荆姐说了一嘴，最后再派出蔺声这个不着四六的得力干将套话……”

　　“所以话说回来。”她话锋一转，满脸困惑，“我真死得那么惨吗？四次都是？就没有一次是好看点的？”

　　周渡默然。

　　“……好吧，我知道了。”寻栀了然。

　　她挥挥手，“荆姐在病房等我们，她让我来带你过去，她有事要问你。”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前往病房的走廊上，原以为寻栀是能憋住不问的，但那只维持了几秒钟。

　　她下意识放慢步子，等着周渡走到她身边并肩了，她终于扭脸朝他露出一个肯定的表情。

　　“大哥，我为之前针对你出言不逊的事情道歉，你这恋爱脑确实好，我把我的恋爱脑统统送给你，你和我哥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啊！”

　　周渡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荆姐说我这是被鲛人王进行意识捕捉了。”寻栀扯了扯嘴角，“我知道这很扯，但是你先听我给你扯一扯。”

　　“就是，我和荆姐可能不太一样，荆姐是直接见到了那个鲛人王，但是我看见了你和我哥的记忆，用你的视角，还有他的视角……”她声音渐渐减弱，到最后直接分辨不清。

　　“我们都看过异化异种的过程，你……”

　　寻栀有些不忍心，斟酌再三后，又重新开口，“你……大哥，被迫异化的过程……”

　　“很痛苦。”

　　周渡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地说：“骨头生长变形，皮肤破裂，血管爆开，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恐怖的样子，很吓人。”

　　“哥……”

　　“他们不知道具体的药物剂量，只是不断的进行人体实验，得出最后的结论，而我成为了那个不幸者。灵官计划最初的试验者，被称为灵棺者，绝对能力者是后来才改过来的。那时候，我是众多灵棺者中数据配比最接近遗留资料数据配比的人，也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第一个被迫踏入异化异种的灵棺者。”

　　寻栀对这个称号很是不解，“灵棺者？为什么会是这个称号？”

　　“因为，我们是对外已经被宣称为死人的人，然后又被抓来实验的试验者，毫不例外，我们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一群死物。”

　　他风轻云淡的讲述曾经亲临过的事情，寻栀平白察觉出一丝无奈的感慨。

　　“灵棺者，就是特指一群随时会暴毙的试验者。不过，由于注射过药物，身体会被保留下来当标本。就像放置着尸体的棺材，尸体腐烂，棺木却能经久不朽，我们也一样，内脏腐烂，躯壳却能完好如新。”

　　寻栀愕然，立即顿住脚步，面向他，厉声质问。

　　“这个，你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我哥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周渡：“第一次，那个时候，寻舟不存在。我是偷听到的，之后药物注射失误，估计是他们发现了我，特意将我当成异化异种的首选。”

　　“那我呢？”寻栀突然提起自己，目光灼灼地看着周渡，一本正经的寻求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答案。

　　“你……”周渡终于还是迟疑了片刻之后，实话实说，“没有熬过首次试药，被他们制成标本，就内嵌在去往灵棺者休息区的走廊内侧的墙壁里。栩栩如生，也令人心生恐惧。”

　　“那寻薇……”

　　周渡：“她因为私自研究克隆人类，被他们处决了。那时候，好像死了很多人，我其实也要死的。”

　　“可你没有！”

　　周渡：“所以我成为异化异种的首选。”

　　他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寻栀看他，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单纯了。

　　周渡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没心没肺，他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秘密，甚至是隐藏自己的一切底细。

　　这个想法一冒头，其他的推论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迅速冒头。

　　寻栀光是想着，看周渡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

　　“抱歉。”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周渡冷不丁来了这一句，一度让他内敛的情绪有些割裂，“这是我的问题，无意迁怒。”

　　寻栀没说话。

　　“先去荆姐病房吧，我有事要问问她。”周渡就此将话题截断，不再去看她，扭头阔步要走。

　　“哥！”

　　他刚迈出的脚步一顿，背影僵直。

　　“谢谢你。”

　　他缓缓回头看去，寻栀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混合着泛红的眼眶，泪光微闪，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嘴硬心软来了一句坏气氛的话，“切，我才没觉得你可怜，就是觉得……觉得你，挺难杀的……但是，你明明有好多次机会，你为什么不当个恶人……”

　　多是心疼在胸中蔓延，周渡轻轻叹息，转身走到寻栀跟前，抬手有些迟疑的轻轻放在她头顶上，揉了两手她暗红色的头发。

　　“你，就当我是个傻逼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寻栀的脸，眼底划过几缕怀念，扯起唇角轻笑，“这话，是你哥骂过的。”

　　寻栀的眼泪瞬间就憋回去了。

　　这一下，浪费她好多感情。

　　周渡，他可真该死啊！

　　于是，她一言难尽地努努嘴，然后头也不回的错开周渡，大步走了。

　　这回换成周渡跟在后边追她，边追边说好话。

　　“花儿，你生气了？”

　　“哎，理解理解深闺怨夫，你哥他还不醒，我都要成望夫石了。”

　　“花儿，你哥都已经替你骂过了，你可不能再生气了。再生气，他醒过来就要揍我了。”

　　“花儿，花儿，你慢点，怎么还跑上了？”

　　“花儿……”

　　一路我跑你追，两人一前一后抵达了荆棘的病房。

　　寻栀一路跑过来，边跑边想，总觉得有一个地方不对劲儿，她仔细算了算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

　　就在病房外猛地顿住脚步，让后边追上了周渡险些没刹住脚步，和她来个碰头行动。

　　“不对！”

　　周渡刹脚步刹了个踉跄，听寻栀没由来的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满腹疑惑。

　　正欲问出口，寻栀突然转身，一脸认真地看他，掷地有声：“不对！”

　　“我左算右算，你的回溯能力明明只使用了六次，为什么大家都说七次，你第七次明明没有使用。”

　　周渡：“……”

　　寻栀继续，“特别是荆姐，她一口笃定是第七次了，害得我以为真是我智商有问题。你不会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唬我的吧？”

　　“呃，有没有一种可能。”

　　寻栀：“什么可能？使用满七次你能召唤神龙，还是会变成别的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咋，要这个七次还是图吉利的数字吗？”

　　“不是……”周渡接话比不过寻栀抢话，还没说几个字，那话就被寻栀抢过去岔开了。

　　“不是什么？你就是用文字游戏绕我，我可算是看出来了，你休想得逞！”

　　“得逞什么？”病房门应声而开，高大的身影杵在门边，双手抱臂，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详细说说，让我也乐呵乐呵。”

　　靠山来了，寻栀张嘴就是告状，“荆姐，你来的正好。周渡他唬我，回溯明明只有六次，他非说是七次！”

　　荆棘轻笑一声，扭头去看周渡，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你没告诉她？”

　　周渡无奈耸耸肩，“没来得及。”

　　“告诉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不止是错了，还错得离谱。”荆棘扯扯嘴角，倚靠在门边看着周渡，笑说：“他没第一时间告诉你，算是他工作失误，现在我来告诉你。”

　　寻栀心中怪异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看着荆棘那一脸奇怪表情，满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算是拥有所有回溯绝对能力者默认的一个事实。因为一旦发动第七次回溯的话，那么他们面临的难题就是回溯时间的彻底抹杀。往后倒退的记忆里，回溯的主要人员的一切存在痕迹都会被时间从所有人脑海里抹去。每发动一次，发动者的绝对能力就会相应减弱，最后第七次消耗的就是生命，而非绝对能力。”

　　荆棘仔细为她答疑解惑，“所以，我们一般不会去计较回溯点有多少个，而是去计算回溯的记忆是多少次。这个数字一旦达到七次，那么这个绝对能力者就已经算是废了。周渡，他最直观的变化，你应该可以感觉到。每次回溯之后，他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意识休眠，才算是重新活过来。那段时间里，寻舟接手他的身体，成为主导身体的主意识。”

　　“可是，他……”

　　荆棘：“从来不说，不代表没有。回溯绝对能力者的七次回溯，也是一点一点实验出来的。由于资料损毁，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你不知道，对此有所怀疑，这很正常。”

　　“所以，他没机会了，是吗？”寻栀的情绪变化不大，只是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抛开生命不谈的话，他还有一次机会。”

　　寻栀：“……”

　　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渡没再想和她说什么，只是分出了点注意力给她，然后侧脸去问荆棘，“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要套我话的？”

　　“是小栀敏锐，她告诉我蔺声的反常现象。”

　　周渡：“恋爱脑。”

　　荆棘点点头，换了个姿势站好，双手插兜，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一副准备谈些天大的事情的表情。

　　“还得是恋爱脑。恋爱脑点好啊，恋爱脑光想恋爱没有脑，恋爱脑盲目喜欢不用脑，恋爱脑……”

　　“打住！”周渡抬手打断，“要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吗？”

　　荆棘摊摊手，“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周渡无言以对。

　　荆棘瞥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寻栀，转而和周渡面对面，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她才丢下此次的关键话题。

　　“寻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