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月霄》梧栖冬月

8、救与不救

　　“我可以先把这五万符钱给您，您先去把债还了解燃眉之急，但引魂萝您今日得先给我，待我将朋友救回后自会上门来给您谋划。”淮玥和淮辰将人扶起，随后淮辰便将五万符钱放在了桌上。

　　老板本是伸手欲揽过，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将手收回，“可是，南宫家可不好得罪，明日他们就要来取，到时候可怎么解释。”

　　淮玥看了一眼老板的腿，想到一法子来，“老板这腿上的伤，可是因采引魂萝之故？ ”

　　“确实是，当时一不注意脚滑从坡上摔下来了。”

　　这不苦肉计正合适，淮玥心想，“那您就说去的路上受伤了没采到，最好是今日自行上门去给他们通报一声，免得南宫家的明日白跑一趟，说的时候一定要言语凄惨些，把您伤处也展示出来。”

　　“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吧。”老板还是有些面露难色。

　　“放心吧，我都说过了，南宫家此次采买遍及整个云宁洲，多您一家不多，少您一家不少，况且您都伤成这样了，把事情闹大了对南宫家也没好处。”

　　老板终于点了点头，神色放松下来，“那姑娘所说之话又该如何实现，我今日虽答应，但空口白字的，要是你们拿了引魂萝溜了怎么办？”

　　“打欠条吧，若是之后我没有上门或是未让药堂生意好转，那便再给您五万。”淮玥敢这么说，把握已经有了七成，从老板的话中也可听出，他虽“不擅言语”，但不是个奸诈之人，可以放心做交易。

　　老板听此也不再多言，拿了纸笔让淮玥写好了欠条，又去后堂将引魂萝取出交给两人，也是到这时才得知老板姓名，便称他一声杜老板。

　　所幸得到引魂萝只花了一天的时间，离冷薇所言三日之限还甚是有余。

　　淮玥奔跑着推开房门，他静静地躺在原处。

　　没了之前的噩梦缭绕，也没了眉头紧皱，他笑着像沉入美梦。

　　但淮玥却莫名的心疼，就像当时在梦中追着男孩和马车。

　　“还有救。”冷薇拿着引魂萝走近鹤霄，又从随身箱子中拿出了一盏灯。以引魂萝为灯芯，燃起一阵蓝色烟雾。

　　淮玥紧紧捏着拳，目不转睛地看着鹤霄的脸，雾散过后，鹤霄缓缓睁了眼。

　　淮玥冲上前去趴在床前，在鹤霄眼前挥了挥手，“鹤霄！鹤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鹤霄看了淮玥一眼，又缓缓转过头盯着房顶，“为什么……要让我醒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你中了毒当然要解的。”淮玥回应着鹤霄的话语，心有疑惑

　　但鹤霄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房顶不作声。

　　“哼。”冷薇却在此时发出了嗤笑，“其实这毒，他自己可以解的。”

　　听到这话，淮玥难以置信地看向冷薇，又看向鹤霄，“什么意思？”

　　“他可以解，但不愿解。”冷薇放好了灯，淡淡道，“昨日我便能感知到其灵力，充沛而活跃，对于蚀梦毒入侵意识，用灵力逼出简直是易如反掌。”

　　见鹤霄依旧没有反应，冷薇突然释放妖力，透明的枝蔓顿时缠绕了鹤霄全身，瞬间将他从床上举起，“我最讨厌你这种能自救却偏要沉沦的人。我告诉他们引魂萝能救你，是因为引魂萝罕见未必能找到，未曾想到他们为你全力奔波，一日便寻来解药，想必付出了不小代价。但你呢，这死样子是做给谁看？”

　　鹤霄被藤蔓挤压着，硬是邪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杀、死、我。”

　　淮玥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原来鹤霄是……自己甘愿沉溺的吗。

　　“冷薇！”淮辰喝了一声，而后迅速到其身边制止了接下来动作，“够了。”

　　藤蔓突然被抽去，鹤霄也狠狠摔在地上闷咳一声吐出鲜血来。冷薇则在斜睨鹤霄一眼后扬长而去。

　　淮玥心里五味杂陈。得知鹤霄是故意而为，她是震惊的；听见鹤霄一心求死，她是气恼的。看着鹤霄这一摔，她是心疼的。

　　而她自己呢，一切的奔波付出在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别人根本不需要！所以她愣在原地，脑子宕机般作不出行动来。

　　突然那小冰云兽从淮辰袖中溜了出来，咻地一下蹿到了淮玥面前顶了顶她的手，像是感知到什么，冰云兽又一下子换了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冲到正缓缓坐起的鹤霄面前，嗷嗷地叫着示威。

　　淮玥缓过神来，走过去捞起冰云兽到怀中，转而拉上淮辰，“我们走。”

　　她需要冷静，她想他也一样。只因他人与自己的痛苦有片刻相交就以此相惜，妄想他人也会接受自己的好意与拯救，简直是天真。尽管她仍是希望他好好活着。

　　这一夜，无人睡得安稳。

　　等到了第二日，淮玥淮辰准备去杜老板那里履行承诺，出发之时，鹤霄依旧将自己关在房中。

　　在去润雨堂的路上，两兄妹仔细回忆着冰云兽之事。

　　据淮辰所说，那日冰云兽突变发狂与察觉到房顶黑衣人前后不过一瞬，应是对冰云兽施了某种激狂之法，至于黑衣人的目的，目前仍未可知。

　　而冰云兽对淮玥如此亲近，很大概率是吸食了淮玥的妖力。淮玥妖力微弱事出有因，就在淮辰想结果这个“因”将妖力还与淮玥时，她拒绝了。

　　“冰云兽本就稀少，能长大一个就是一个，它吸食我的妖力，你也能取出来还给我，说明这也仅仅是妖力的转移。若是在我身上，以我当前资质，怕是不能完全发挥，但冰云兽忠诚无比，强大的它反而会成为我的助力。”

　　在淮玥心里，既然它当初不是故意伤害而是被人利用，它就已得到谅解了。况且它长得乖巧又忠心护主，惹人怜爱地紧，这妖力一抽，它就可能小命不保，淮玥可不忍心。

　　不如就好好把它培养成自己真正的灵兽。

　　眼前便是润雨堂了，杜老板见淮玥一进门，便一脸欣喜地走上前来，告诉淮玥自己已按她所说照做，南宫家确实没有因此为难他。

　　只是这空荡荡的药堂里，除去他们仨，已再无第四人，得抓紧了。

　　“杜老板，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你请小工的时候最看重什么？”

　　“这个嘛……应该是工钱和时长吧，工作时长越长，工钱要得越少，不就刚好能节约成本嘛。”

　　果然如此，淮玥心里一叹，这不就是异世界版资本家，万恶的资本主义！不过对于没有生意头脑的杜老板来说，有这样的想法也可以理解。

　　“所以小九的工作内容一般包含什么？工作时长多久？”

　　“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比如呢？”

　　杜老板眯眼思索，淮玥暗想，怎么这还要思考的，难道是繁杂到连杜老板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小九的主要工作？

　　“哦我想起来了，小九一般辰时来，来了会先打扰卫生，然后开始整理药柜，再然后生意上门的话会帮病人看病抓药……”

　　“等到了晚上戌时左右，小九会开始记账，等整理完账本后就差不多回去了。”

　　如果可以将表情尽情展露的话，淮玥现在一定是眼珠子都要掉地上，小九一人身兼大夫杂工账房先生数职，工作时长接近996，压榨，这是压榨！她不禁佩服小九还真把这份工作干了下去。

　　“那工钱呢？”

　　“一天十个符钱。”

　　“什么？才十个？”淮玥终于忍不住了，要知道她当初刷碗一天也是有十五符钱，“杜老板，你有没有做过薪酬调研呀？”

　　“薪酬调研，这是什么意思？”

　　也对，本就是采药人的杜老板怎可能懂这些，慢慢教授也实在太慢，淮玥深吸一口气，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杜老板，这样吧，如果今天我能把小九请回来，之后你就听我的照做，我保证不出一个月这药堂生意就会有起色，怎么样？”

　　杜老板爽快答应了，随即便带两人去找小九。

　　跟着一瘸一拐的杜老板走了快半个时辰也未到小九家，当淮玥发问还有多久时，竟说还有半个时辰，淮玥简直快晕过去，这小九是何种人物，通勤时间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啊！她只能再问杜老板一句，小九是人还是妖魔精怪，结果还真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一个。

　　淮玥正想求助淮辰找个快点的法子，便听见前方的糕点铺一阵喧闹，就凑在人群外围看了个热闹。

　　被围起来的正中，一场群殴已近尾声，只听见那群围殴者中的一人啐了倒在地上的人一口骂道，“长这丑模样也敢出来找活计，也不怕吓着客人，回家要饭去吧你！”说完别的围殴者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被打的人趴在地上，手指快抓出血来，但似乎已失去了出声的勇气。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跟着起哄，但也有人愤愤不平。

　　淮玥是后者，“长得丑怎么了，长得丑就不能找工作了吗！你们不看能力人品，仅凭外貌就剥夺别人劳动的权利，要我看你们这种店也不值得去！”

　　“就是就是。”人群中也有人附和道。

　　本要转身进店的那伙人听见淮玥的这番话，又调转头来，恶狠狠地扫视着人群，顿时那些附和者也噤了声。

　　确定目标后，他们拨开人群来到淮玥面前，出手就要打人。

　　一道黑影闪过，瞬间挡在淮玥面前一掌抵住了那人的拳头，而后顺势一捏一拉，就把出拳人狠摔在地上。

　　淮玥本以为是淮辰，可抬头一看，竟是……鹤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