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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春日渐暖 ...

  •     就像馒头出笼时自然而然扑出的白色水汽,云京的春天乍然到来了。

      画舫湖上游,行人岸上走,新燕回时,早莺鸣时,处处都是一派春色馥郁。

      只是这样明媚晴好的日子没过几天就结束了,紧接而来的便是骤然而落的暴雨。

      三天春闱就在暴雨中度过。

      薛娇在考卷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心中却并无太多惴惴不安,反倒是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

      写文一向是她擅长的事,这次出的题目也不算太别出心裁。

      她坐在考场的隔间里,左面是墙壁,右面也是墙壁。

      薛娇也不敢左顾右盼,一边检查着卷子,一边等待着考试结束。

      她决定一会儿就去看看自己的哥哥。

      *

      城南。

      薛净秋被安排在沈以观三室居的内室,谢承玄又排了三个侍卫伺候着,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沈以观这个人还算义气,虽然被薛娇拒绝了,但顾及青梅竹马的情谊,还在找看着薛净秋。

      薛娇跪坐在薛净秋床边。

      昏迷已经过了大半年,薛娇心里虽还痛着,但也哭不出来泪水了。她甚至迷茫地想,自己这份执着是否真的还有坚持的必要?

      忽然。

      “咳——”

      没想到薛净秋突然转过身子,猛猛咳出了一口浓血,随后竟慢慢睁开了眼。

      薛娇心脏猛烈的跳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薛净秋,喜悦与震惊击中了她,让她说不出话。

      *

      春闱结束,薛娇有□□的把握参加殿试,理应继续好好温习课业。但因为薛净秋转醒的事情,薛娇根本看不下去书。

      七天里已经去了城南六次,薛娇坐在书桌前,叹了口气。

      还是心浮气躁,看不进书。薛娇便决定去花园里走走。

      花园里花草葳蕤,藤萝遮映,寄住在随国府的表姑娘们趁着天气晴好都在园子里玩:扑蝶的扑蝶,放纸鸢的放纸鸢,赏花的赏花……她们见到薛娇,纷纷冲薛娇打招呼。薛娇在府里的人缘向来不错。

      薛娇远远地便看见谢逢花坐在四周镂空的花亭里,手撑着在石桌上,一面蹙眉,一面握笔写着什么。

      薛娇走过去,打招呼道:“杏娘,你在做什么呢?”

      谢逢花抬头看了薛娇一眼,复又重重叹口气:“烦。”

      薛娇失笑,坐到谢逢花一旁道:“烦什么呢?春光这么明媚,为什么不和诸位表小姐一起去玩呢?”

      谢逢花把手里的卷册递给薛娇:“我娘教我学管账,可这么多数字,我看得头都痛了。薛公子,你算术一定也是上乘,不如你来帮帮我吧!”

      薛娇接过卷册,一页一页翻看起来,却只觉得越看越窒息。账面上动辄就是百两的花销,每一笔管账的数字都像黑乎乎的线虫在她眼前浮散开来。她不禁觉得背脊发凉,一股自卑由内而生。

      人们自然都知道宫里的皇帝坐拥天下珍宝,但他们情愿去嫉妒自家邻居发了一笔小财也不会去嫉妒皇帝。为什么呢?因为皇帝平时也见不到。就像恐惧来源于具体,自卑也往往来自生活中的细枝末节。

      不知道为什么,薛娇就是这样被谢逢花学管账这一件事触动到了。她敷衍了几句,便跟谢逢花告辞,重新回了寒梅轩。

      是啊,像谢逢花这样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自幼学得尽是些阳春白雪。哪像她呢。小时候就帮着家里干农活,唯一会的收益就是刺绣女工。她固然喜欢谢承玄,可在门当户对面前,这份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不说她现在女扮男装的身份了,即便她恢复了女儿身,她又拿什么来和谢承玄站在一起呢?他们之间身份实在是太悬殊了。

      她和谢承玄之间,好像根本就没有以后啊。

      薛娇坐在寒梅轩的书桌前,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看着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就这样让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很快的,她又挺起背脊来。

      胡思乱想些什么,之前那么多年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吗?薛娇自认为不是什么轻易就困囿于情情爱爱的人。

      何况,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哥哥也已经醒过来了,不管怎么说,以前都在变好不是吗?

      于是她重振旗鼓,又重新开始温习书卷。

      *

      又过了半个月。

      果然不出薛娇所料,她中了贡士,很快又有了参加殿试的资格。

      谢承绪也顺利中了贡士。

      随国府特意设宴替薛娇和谢承绪庆祝,而且之前和徐莺行一起经营的生意也算有了起色。薛净秋中的毒伤了根本,不光下床走动都做不到,甚至记忆都受到了一些损害——很多事薛净秋都不记得了。但当他听说妹妹的好消息之后,还是很高兴地恭喜了妹妹。

      薛娇坐在薛净秋床畔,端着一碗莲子羹一勺勺地喂给薛净秋喝。

      薛净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喝不下了。

      薛净秋执意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昏迷,以及昏迷的这些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薛娇拗不过他,只得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他。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读书。”薛净秋沉默了一瞬,还是挤出一丝微笑。

      薛娇心里其实也很痛,只是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一开始便是错的。

      如果薛娇是男子就好了,如果薛父对薛母没有那么多憎恶就好了。可惜万事都没有如果啊。

      薛娇叹了一声,把碗搁到桌案上:“那哥哥,你康复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我啊。”薛净秋侧过头望着墙壁,眼神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回家陪娘吧,留在京城到底也不是长久之地。”

      说完,薛净秋认真地轻拍薛娇的肩膀:“娇娇,我知道你一定会大有作为的。但是你顶替我的事情还是太过冒险,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过几天的殿试,你还是慎重考虑吧。”

      其实薛净秋一直觉得自己已是命不久矣,他的心口总是闷闷的,憋得喘不过气。但他选择了隐瞒,没有告诉薛娇。薛净秋私心里,还是想要薛娇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薛娇替他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梦想。

      像他这样身中剧毒昏迷半年,能够再次转醒就已经是很幸运了!

      薛娇听了,没有说话。

      薛净秋的顾虑她一直都有。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她的身份早晚会有一天暴露的,及时收手才是明智的。

      可是扶摇直上的青云之路近在咫尺,谁有可以做到轻易放弃呢?

      “哈,薛娇好不容易中了贡士,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还劝人放弃起来了?”沈以观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他脸色很不好,眼下一片乌青,看着似乎这几天夜里都没有睡好。

      也确实没有睡好,沈以观此时内心嫉妒地快要疯了。他两只眼睛一进屋就紧紧盯着薛娇,巴不得在薛娇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薛娇自然察觉到了他满怀恶意的眼神,但她抿抿嘴,没有选择计较,道:“临川,你只是一时视力,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天高海阔,并不是只有科举一条出路。”

      是的,沈以观春闱落选了。这几天他心里非常不好受。

      听了薛娇的话,沈以观露出微笑:“你说的对。”

      此时的沈以观,竭力克制自己内心的妒忌,因为他正在酝酿一场大的阴谋。他进不了殿试也就罢了,他想要薛娇同归于尽。

      作为青梅竹马,沈以观自然知道薛净秋对薛娇而言是多么重要。可碍于谢承玄安排的三个守卫,他一直找不到动手的机会。但是机会很快降临了,前几天他在街上转悠的时候,意想不到地碰到了一位老熟人。

      而这位老熟人,可正是对薛娇怀恨在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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