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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团团,我想你的借口怎么说 ...

  •   乌云遮月,树影婆娑。

      慧空坐在书案前,撑着头翻看须弥抄的经书,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公子,昙俨求见。”外面岑山低声回禀。

      “让他进来吧。”慧空姿势未变,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昙俨一进来便见到了这副灯下贵公子图。脱去了佛门清平持静的束缚,这位出身尊贵的世家之子显露出养尊处优的冰山一角。

      他敛了眼,随即坐下。

      外面风声徐徐,屋里书页轻响。终究还是他先忍不住了,开口道:“师叔,师父说你要还俗。”

      灯下那位冰山似的人这才动了一下,冷声回了一字:“嗯。”

      “师叔师承大乘天,又有戒能法师爱重,本是佛门奇才。既然当初一心向佛,如今怎么半途而废,一改初心了?”

      话说得不太客气。说他有辱师门、心志不坚。

      慧空眉毛都没抬一下。

      “不如师侄心若磐石。”他继续翻了一页。

      三年不见,小妮子没怎么练书法,下笔腕力不足,笔下字迹形神皆散。

      “师叔可是为了七日前那女子?”良久,又听昙俨闭目问道。

      “说起来你应该叫师叔母。”即使闭着眼,昙俨也能感受到慧空那冰凌似的目光刺过来。

      他定了定心神,豁然睁眼时,对上慧空冰刃似的目光,目色沉沉,“师叔出身世家,当知家族内素来规矩严苛,凡在朝胡人皆被视为姬妾之辈,不得上宗庙大雅之堂。师叔身为世家之子,娶一位番邦女子为妻家中如何能同意?若家中长辈不同意,那这女子是要被迫成为师叔的外室么?”

      “不劳师侄费心。”慧空看了他一眼,继续看着手中的手抄本,声线依旧如冰山。

      “呵呵,一宗之妇需要上事宗庙、下继后世,师叔说得倒还轻松。”昙俨见此心下一沉,面色冷峻,不见往日清儒。

      唐律虽没有明文规定良家胡人不得为妻,可即使在寒门,番邦夷女也鲜为一房之正妻,更何况世族。

      “师叔还俗,为何要以一女子的幸福和屈辱作为代价?”他语声如刀,字字紧追。

      慧空这才觉得有点意思。
      他合了书,淡淡朝昙俨看过来。

      “郑尧,元宁九年生人,父讳耘,母刘氏。”

      “性聪慧,少有才名。元宁十六年,作《咏柳》,中宗赞曰‘此子来日不可限量’。”

      “建昭七年,进士及第。游曲江,作《登鹊楼赋》,一时洛阳纸贵。”

      “建昭九年······”

      “够了!”昙俨徒然起身,猛然暴呵,看向慧空时眼里猩红一片。他一字一顿道:“师叔,你查我,到底想干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面对昙俨滔天的怒火,慧空神色未变,淡漠如初,“师侄刚才既然套了我出身,我若还不知道师侄姓什么,这师叔当得也未免失礼了些。”

      昙俨心下一震,这七天,他确实私下查过慧空。可慧空此人不知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还是身后的背景过于强大,除了得知他十三岁时跟着大乘天来了龟兹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他仅仅知道慧空身边有个侍卫,派人试探时身法诡谲、身手极俊。
      自古高门大族便有豢养暗卫的传统,他瞧着那护卫的路数,再筛了一遍朝中高门的名单,本锁定了几家,但想到慧空是十几岁就来了,他便又有些拿不准。

      谁知慧空知道他在套话,竟毫不掩饰地回答他。并且在回答他之前,早就把他的身世调查得一清二楚。

      昙俨背后徒然起了一层薄汗,此人不管是心思还是背后的势力,他都看不透猜不着,这样的无力感让他底气瞬间弱了几分。

      但面上依旧镇定,冷笑道:“所以师叔在威胁我?”

      “这里是龟兹,如何能威胁你。”慧空语声淡淡,“何况你我同根,同为唐人,何来威胁。”

      昙俨嗤笑。

      “今日,你若为团团来的,那无需师侄劳神。”慧空指了指门外。
      “可若师侄还想聊一聊西域诸国的事,我们倒可以谈一谈。”慧空拿起银针,挑了挑烛火,半边面容陷在昏黄光线里,染了几分温和。

      “小僧一介缁衣,怎可妄议国事?”昙俨恢复了镇定,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刚才不是还得了师叔谬赞,说我向佛之心心如磐石么。”

      言罢,也不等慧空再开口,径直拂袖而去。

      看着那个无礼的背影,慧空目光微动。

      他想,团团喜欢这样无礼的?

      ***

      晨光微曦,草木含珠。

      大清早公主府的门房刚把门打开,便见一赭衣僧人朝他合十行礼。

      门房忙不迭将他请进来,恭声道:“慧空法师,您早食还是吃胡饼和汤羹么?”

      慧空略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走去偏厅。

      寝殿里。听到贺鲁氏的脚步声进来,须弥便知慧空又来了。

      一连数日,天一亮这人就到公主府,一本正经说来“哄”她。

      她也不知道慧空怎么就要“哄”她了。只是看这样子,之前他说“十天半月哄不好,那就哄二十天一个月”怕不是戏言。

      那日慧空给她介绍昙俨,她看见昙俨那一刻,几乎是逃一般仓皇离去。

      最后还是慧空追上来,问她:“团团,怎么了?是不想见到陌生人么?”

      “陌生人”三字刺得她心中发涩发苦。
      她难道要和慧空说,“慧空哥哥,你这师侄不是陌生人。两年前我在他身上费了大半年的心思,差点就将他抢做了驸马”?

      她不敢想象慧空知道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他那常年雪水似的眼神中若涌起厌恶、不屑,须弥想想就觉得痛心。

      上马车前慧空抓住她的手,问:“团团,到底怎么了?若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你走。”

      她那时一心想着离那个男人远点,便慌忙道:“对,我不喜欢见陌生人。你没经过我允许就让我见,我生气了。”

      说完,帘子一放,甩了他的手让贺鲁氏匆忙驾车离去。

      回到公主府后,她慌乱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甚至在想,刚才自己怎么在慧空哥哥面前如此失态了?无故发脾气会不会让慧空哥哥难堪?觉得她可真娇气?

      这样想着辗转了一晚。

      谁知第二日清晨,慧空就来了。在正厅正襟危坐地说要给她赔罪,是他不好。

      她觉得好笑又心酸。明明是她自己造的孽,她是怕慧空知道真相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慧空竟然当真了。

      她也不知道此时为何怕见慧空,于是避而不见,只让乳母传达了昨日是她失态,和慧空无关云云,让他别放心上。

      谁知第三日,他还来了。依旧在正厅正襟危坐着,是来给她赔罪的。

      须弥听到时瞌睡醒了大半,心想慧空哥哥怎么回事。但还是让贺鲁氏再次传达了是自己前日失态,不关他的事。

      哪里知道,以往冰雪做的僧人这次不知抽了哪根筋,开始日日都来她府上给她赔罪。第五日开始,她避不见他也不管用了,他自己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说什么“既然团团不过去,那我就过来见团团”。

      须弥一边被人服侍着洗漱一边想,这次她的慧空哥哥去了一趟天竺,莫不是染上了什么痴病?

      昨日她拗不过他,不是已经和他说了‘我不生气了’了么,今日他怎么又来了。须弥有些不解。

      待到偏厅时,见慧空坐在矮桌前,一旁的侍婢正在传早食。

      使唤起她的下人来他倒也不客气。

      须弥微微咳了一声,缓步踏入屋内:“慧空哥哥,今日怎么来了?”

      她想说“又”,但忍住了。

      慧空闻言一笑,抬眼看她,目光温柔:“过来,团团。”

      她被这温柔的眼神溺住了。依言走过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想,自从慧空从天竺回来后,对她是比从前好了许多。

      “坐下,吃早食。你喜欢的汤饼。”慧空说着便将扁食放在她跟前,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软得像解冻的春水。

      她心一跳。很慌乱。

      “慧空哥哥,昨日已经说‘原谅你了’。”她红了脸,小声道。

      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你今日又来是怎么回事。

      “噢,可我昨日赔罪没赔好。”慧空笑容深深地看向她。

      这···是胡言乱语。

      须弥脸更红了。

      “可,我觉得赔得很好。”

      她说这个话时不敢看慧空的眼睛。

      “嗯,是么?”一旁慧空却自在地很,还往她盘里夹了一只点心,“看来这个借口不好用了。

      “那团团帮慧空哥哥出个主意,‘我想你’这个借口,应该怎么说合适?”

      啊?什么合适?他在说什么?

      银著掉落,须弥惊得睁大了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慧空直球出击,搓手手,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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