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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团团,你只能嫁我 ...

  •   其实须弥至今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做“心悦”。

      前世她心悦昙俨。可除了见到昙俨时会感到快乐,其余的大多数时候她都不是开心的。

      她在巨大的慌乱、怀疑、不安中辗转。

      患得患失。惊疑难眠。

      那时的昙俨之于她,是蜜糖,也是鸩毒。

      但慧空不同。

      慧空说心悦她,她完完全全的相信,安定且自在。并且她除了感到惊诧外,没有任何怀疑、担忧、忐忑不定的情绪。

      她似乎觉得,慧空说“心悦她”,就像这日落月升,是一件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一件事情。

      月色如水。须弥坐在窗下,一旁的贺鲁氏轻柔地替她梳着如缎如绸的长发,她望着满庭流溢的月色,陷入沉思。

      她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爱憎分明,飞扬凌厉。
      所以前世她那样不管不顾飞蛾扑火般扑向昙俨,尽管姿势卑贱到了尘埃,依然热烈执着地奔向他。

      但前世尽力了,没得到。这一世她就放弃,再也不要了。

      就像小时候她哭着闹着养了一只波斯猫,全心全意养了一年多后,那猫儿跟着宫外的母猫跑了,从此她就再也不养猫了。

      并且偶尔再见到那只波斯猫时,也当做不认识它。

      这一世她没想到慧空竟然喜欢她。而且是那样直截了当的。
      她起初慌乱,过了好一会后却涌起丝丝甜蜜来。
      慧空喜欢她,她好高兴。

      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不妨碍她此刻随心而行。

      “公主,宅院的地契都在这里,您看看。”侍女红螺双手呈上花鸟纹雕花檀木盒,恭声回禀。

      须弥接过盒子,放在床头,准备明天带给慧空。

      这些地契都是小时候她父王给她的。说等她大些开府,给她的贴私。

      早上慧空说了心悦她。她哭完想了一会,就凑过头问:“那慧空哥哥要还俗了?”

      慧空“嗯”了一声。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又继续说:“那就不能再住在雀离寺旁了,正好慧空哥哥可以搬来王城陪我。”

      这样算得上“命令”的语气,让慧空一愣。

      她却不觉得有什么。慧空离开龟兹前,他们一直就住得很近。小的时候一起住宫里,她跑一会就能到慧空的房间;父王去世后她大了,他们就住在宫外,慧空那时住在王新寺附近,离她也不远。

      须弥想着慧空以前是僧人,是没有自己财产的,于是道:“慧空哥哥,那你也不能住在王新寺附近了。我有好些空置的房屋,要不你选一个吧。”

      说着就一一说起她那些房产的地段大小来。

      从小父王就教过她,自己的金库自己管,不得假手旁人。因而她开府后,公主府的账目、一应资产她一清二楚。

      慧空觉得好笑,问:“所以团团是准备养我?”

      她正说得起劲,闻言眉一挑,一本正经道:“你刚才说心悦我。既然你都心悦我了,我养养你不也正常。”

      说得颇为理直气壮,也不见刚才听慧空说心悦她时羞涩无措的样子。

      慧空笑意就更深了。对上她的眼,温声道:“若没有准备好这些,我怎么敢说心悦你,还会想着要娶你。”

      还笑了:“我娶你不是让你跟着我受苦的。团团,你更不用想着你会吃糠咽菜。”

      慧空说得笃定,可须弥有点不相信。

      若他说其他,她都信的。可唯独说他有钱,须弥不信。
      一个僧人哪来的私产。一衣一食皆来自供养。

      但她也不想拂了慧空话,听慧空说他在王城有宅子,便说明日同他一起去看看。
      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地方不好或者隔得远,她大不了撒个娇,让慧空在她的宅子里挑一个。

      谁知第二日,岑山来接她时,马车没走两步,就见一双修长的手撩开了车帘,慧空在外面说:“团团,到了。”

      她伸手,由慧空扶下马车。
      这时须弥才看到,今日慧空脱去了僧袍,汉人打扮:头戴幞头,腰系玉带,身着浅青色窄袖圆领袍衫,衬得整个人清贵挺拔,如松风明月般清朗昭昭,又似高山积雪般遥不可及。

      她一直都知道慧空长得极好。可到底是头一次看他这般俗家装扮,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

      慧空在旁人面前一贯雪色冷眼,见须弥频频望他,脸上才稍微软和了点。

      “怎么了?”他偏过头,低声问。

      脑袋凑过来时须弥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雪松木香。

      “慧空哥哥这样好看。”她微红了脸,言语却大胆。

      惹得慧空脖根顿时起了绯色。

      他今年二十有六,山中高僧想修成正果都得先过欲念这一关,何况他这血气方刚的男子。早些年也有几个胆大的丫鬟爬他的床,打的是趁主母年幼早日诞下庶长子的主意。他手持佛珠,眼珠都没抬一下便叫侍卫将人拖出去处死。

      都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他自十三岁起便跟着大乘天出家修习,修的却从不是普渡慈悲。

      须弥也是到了慧空院子才知道,他的宅子竟然与公主府仅一墙之隔。

      早年间她父王为她开府选址时她就知道这里空着一处宅子。那时她想着日后建府后不能常常见慧空了,便打算将这一处紧挨公主府的别院给慧空当做闲暇时读书的地方,方便她随时找他。

      父王听她说想将旁边那处别院一并扩入公主府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团团,这一处别院是有主人的。”

      “可父王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让那人将宅子腾出来不就行了。”她拧起眉,不服气道。

      一向温和慈爱的君王却在此刻冷了脸,什么都没说便将她罚跪在佛堂内。
      还令任何人不得给她送吃送喝,道“让她自己想明白错在什么地方了再来找孤”。

      她那时才九岁。可三岁启蒙,又有名师大儒教导,那个话她说出来后便知不妥。父王常说,“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而她贵为国王之女,非但没有躬身自检克己慎独,反倒仗势欺人想“强占民宅”。

      可她自小深受君王爱宠,性子被养得骄纵。如今被君王当众责罚,因而即使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那时她王长兄觉得她年纪小不懂,还专门使了内侍偷偷告知她因由。她腿脚已经跪得毫无知觉,但肩背依旧挺得笔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嘶声道:“替我谢谢长兄教诲,只是父王说要须弥自己明白了才行。等须弥想明白了自会去找父王,让王长兄不必担忧。”

      父王常说,她性子倔,像极了她的母妃。
      母妃去世她刚三岁,早已不记得。但“倔”这点上,她觉得自己更像她的父王。

      她父王平日里一向爱女如命,可这事上她一日不认错,君王也狠得下心不来看她。

      于是她也犟着气,直直地跪在佛堂内。一日一夜滴水未进,食米不沾,贺鲁氏见她唇白脸白,哭着给她偷偷送食水时,都被她抿着唇拒绝了。

      于是贺鲁氏只得去找慧空。那时慧空跟随大乘天在玉佛寺译经,听此消息急忙从寺里赶了过来。

      看见她的第一眼,清冷的眸子里染上的一层戾气,竟也不先关心她,只冷声吩咐侍婢:“去取米粥来,要浓稠点。”

      听见慧空来了她本是很高兴的,她想和慧空说她的委屈。可乍一见慧空这样子,跪了一日一夜都没掉眼泪的她,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慧空也是来教训她的?

      于是,慧空过来抱她时,她就忍不住对慧空又踢又打。可长时间跪在地砖上,她小腿以下早已青肿麻木,一蹬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

      “明明知道错了,偏要和陛下赌气。”慧空才不管她这样的无赖泼态,径直将她抱起来环在自己怀里固定好,卷起裤脚看她膝上的伤。

      她听见这话才知道慧空明白她的委屈,顿时也不咬了,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她和君王使气,不过是因为君王认为她小小年纪就过于飞扬跋扈,她知道她的父王是要给她一个教训,告诉她身为公主不可仗势欺下。
      可她却觉得父王此举是不信任她,默认了她就是霸道横行的性子。

      她觉得委屈。

      “这宅子的主人竟然是你。”须弥想起她的父王,眼里涌起无尽思念,但很快又掩了下去,笑着道。

      “陛下特意留给我的。”慧空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略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

      嗯?

      须弥不解。什么叫做父王特意留给他的?

      慧空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带着她参观起别院。

      宅子一共三进,带一个小花园。慧空不知请来了哪里的能工巧匠,做出了雕栏画栋的园林风格。面积和公主府自然不能比,但胜在小巧精致,别有一番异国风味。

      她跟在慧空身边,一路下来,府中下人们遥遥见了他们,皆躬身退在一旁垂首行礼,等他们过去之后才继续做手中的事。

      训练有素,行止规矩,不会是仓促买来或只调教过一两年的下人。

      须弥微微眯了眯眼。

      “慧空哥哥,你这府里怎么都是些侍卫仆人,不见半个婢子的?”她微微仰起头,笑得天真。

      这时她若还将慧空当做一个简单的汉家僧人,那可真是白瞎了慧空从小的教导了。

      “我不喜奴婢伺候。”慧空皱了皱眉。
      之前有一年回家,他院里多了几个他母亲指派的丫鬟,一想到那些脂粉气,他就厌恶得紧。

      但他转瞬又明白了这小妮子实则在试探问什么,眼里便多了笑意,“等娶了团团,若觉得府中婢子不够,再去买些来供团团使。”

      须弥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够在慧空面前耍小心眼。
      她是他看顾大的,在他面前,她任何想法都无处遁形。

      可他说心悦她,要娶她,这便让她有了与他叫板的底气。

      于是她停下脚步,抱着手。脸虽然红着,可坦坦荡荡地迎上慧空的视线,哼了一声:“慧空,谁说要嫁给你的?”

      “你只能嫁我。”慧空笑得温雅。

      说得毋庸置疑又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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