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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是在驴圈里发现的(大修) ...
江沉舟微微睁开眼睛。
眼皮好沉,他全身都在叫嚣悲鸣,恨不得再给自己一棒子把自己敲晕。
可又不想再陷进那个梦里。
许是睡得时间太久,视线都是模糊的,江沉舟一时竟分不清身在何处。
朦朦胧胧听见一个声音嚷道:“叔醒了!我瞧见他眼睛动了!”
另一个声音没比他小多少,“你叫那么大声作甚!”
最后一个声音是压着的。
“别吵,去把王郎中请进来。”
这些声音都很熟悉,前两个是梅戴和蒲从心,最后这个是翟松。
真好,他们都没事。
那这里大概就是那间他曾睡过五天的县衙内院主屋了。
睁着眼睛好累,江沉舟又默默合眸。
翟松的声音听着好奇怪,像卡了千年老痰,嘶哑又疲惫。
他也病了吗?
那得给他好好把把脉。
等等……他们去请谁了?王先生是哪位?
不会是……王发财那个庸医吧……
江沉舟脑子一片混沌,这样简单的思考他也想了半天,等到反应过来时,王发财已经抓着他的手腕开始把脉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熟悉的公鸭嗓灌进他的耳朵,每个上扬的尾调都打得他的心抽抽,“等我开贴药来,灌下去保管两日就好了。”
“好个……屁……”
江沉舟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来。
“呀,呀呀呀,怎么好端端的一醒来就骂人呢。”王发财捻着山羊胡子,浑浊的小眼睛下,是通红的酒糟鼻和焦黄的大门牙,“老江啊……气性太大可养不好身体。”
“戴戴……拿笔,我自己写方子……”江沉舟昏昏沉沉,索性闭着眼睛道,“让这老匹夫找个凉快地方呆着去。”
接着耳边就是一片混乱。
“哎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
“从心,送王郎中出去。”
“叔!你说!我写!”
“不是!这算怎么回事啊!请我干嘛来了!”
“叫你走你就走!”
好吵。
不过,也就吵了这么一会儿,王发财突然没动静了。
江沉舟又费力睁开他那充满好奇的眼睛,看见翟松一只手把那庸医夹在咯吱窝底下,消失在屏风的那一头。
像在夹一只水豚。
“哦哦哦哦!”
水豚后知后觉地发出喊叫,声音渐渐远去。
要不是他实在没力气,真想咧开嘴大笑三声。
这会儿就只能歪着嘴,从肺管子里吐出两口气。
翟松很快就回来了。
江沉舟正闭着眼睛给梅戴念药方,他的身体是块陈年老朽木,是沉在江底的舟,什么毛病自己最清楚。
原本就没好透,折腾那两日,这老朽木彻底罢工了。
手上传来温热粗糙的触感,很快又陷进滚烫柔软的棉锦里,是翟松拾了他方才被王发财把过脉的手,正小心拿帕子擦拭。
翟松……
死在他脑仁里的记忆突然复生了,在他脑袋里乱舞。
在那尚未开路的木芙蓉园里,他还能装聋作哑扮糊涂,忽略掉许多事,一心只扑在案子上。
可秋海棠临了前那句话,把他敲醒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了。
他念完了药方,翟松也擦完了他的手,轻轻塞回被子里。
“你先好好养着。”翟松的声音疲惫却温和,“我请了神医来,就快到了,到时给你好好看看。”
翟松……
为何还要这般……
我怎么配呢。
江沉舟浑身瘫软,动弹不得,索性也就不动了。
等这遭病好些了,也该是做决断的时候了。
他放任自己往梦里沉。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有人在门前喊,“回事。”
“说。”翟松回道。
来人是郑二,他的声音渐渐模糊,“大人,县里乡绅大户到齐了,在二堂候着。”
“好,这就去。”
身边的热度离开,远去了。
江沉舟再度堕入那片黑暗里。
——
他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几天。
其实中间也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但都稀里糊涂,记忆也颠三倒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也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但都离他很远很远。
不知是何时,有人把他揽在怀里,给他一勺一勺地喂药。
他好像是咳了,药都溅出来,衣裳被子,还有那人的手上都是。
那人的手很大,手掌很宽,手指骨节分明,指头纤长笔直,竹子一般。
这么好看的手,溅得都是他嘴里的药和秽物。
真抱歉啊。江沉舟想。
可他止不住咳嗽,也说不出话。
揽着他的人就把他翻了个个,把他按进胸膛里,让他的头枕在宽阔的肩膀上。
那只宽大的手掌擦净了,轻轻抚着他的头,像在摸一只小猫儿。
他应该是在发烧吧,可身上还是凉飕飕的。
所以,才会觉得面前的怀抱是那样滚烫炽热。
他垂着眼睛,安静地止了咳。
那人又把他侧过来,接着给他喂药。
好像这样反复了许多次,大概是药终于喝完了,那人又把他塞进怀里抱着。
早知道药方里不加土甘草了,苦里带着这一丁点甜味,反倒更加呛人。
他趴在那热炉身上,朦朦胧胧地想。
在这朦朦胧胧中,他听见一个久远的声音在哄他。
“乖儿,吃了药,好睡觉。”
是他的奶娘。
“刘妈妈。”他的嘴巴黏在了一起,声音发不出来,“我难受……”
“乖宝,不难受。”
奶娘的声音变得很粗壮,又很沙哑。
“往后都不要叫你难受了。”
那声音停住了,停了很久,久到江沉舟以为自己又睡着了,才又响起来,很轻。
“虽是如此……但自从我来,你好像就没有开心过。”
我没有不开心啊。
江沉舟垂着眼睛想。
所以你也别难过了。
你的声音听起来好难过呀。
翟凌霜。
——
翟松半晌没动。
江沉舟趴在他身上沉沉睡着,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袖角。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炭盆里火焰燃烧的声音。
他很少有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个人发呆的时刻。
也正因如此,翟松难得地回忆起了过往。
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只会向前看了。
怀里的人如今变得矮小了很多,发顶只堪堪够得到他下巴。
可曾经,他也是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那人面容的。
总是带着肆意张扬的笑意,仿佛永远不会为难和忧愁的小公子。
在一众庸庸无为,乏善可陈,因而模糊不堪的人群中,那是唯一一抹浓烈的色彩。
最初遇见这抹亮色,是在神威侯府的后花园,小公子咧着嘴看他,说着一件似乎稀松平常,但对他却格外重要的事。
“喜欢念书?我去跟夫子知会一声,你来我们书院旁听如何?”
小公子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枝味,犬齿在艳阳下泛着光,他的声音有种惑人的法力。
“你就说去不去吧,那可是临川书院。”
在那之前,考取功名于他而言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可沈亭玉让他变成能触及之物。
但在临川书院听学并非一帆风顺,他是平民出身,在世家大族和文官清流的子弟中,便是彻头彻尾的异类。
若只是轻视,对翟松而言实在不痛不痒,他甚至分不清同窗的面容,更不在乎他们对自己的看法。
可对书院的纨绔子弟而言,从这个落入权贵丛的小呆子身上找点乐子可是难得的消遣,他们很快就不满足于只是嘴皮子上的嘲笑戏弄,开始把翟松打着补丁的布包随意丢掉,把他的书撕成碎片,或是在他的案几上倒满墨汁,给他的坐垫上沾满枯枝。
书院的夫子不会当真招惹权贵,连训诫都不痛不痒。
没过几日,那些分不清面目的人又把他堵在书院的偏僻角落,一处假山后,这次他们想动手了。
“这小死人脸挺抗造啊,怎么整他都这幅表情,叫人恶心!”
“真能忍啊,我看你这回怎么忍!”
“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也没事,我给你们担着!”
少爷们叽叽喳喳,好像是他不够顺从或是害怕,惹了他们生气。
他那时才十岁,哪敌得了一群比他大三四岁的人,少爷们身边的书童抓住他的胳膊,斗大的拳头就要落下来,他下意识地闭了眼睛,想怎么跟他们拼了。
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吵什么呀,打扰小爷睡觉。”
很快,洁白的影子从假山上飞下来,轻盈地落到他面前,如同一头羽毛顺滑,性情高傲的鹤。
“朱世聪,你又在这欺负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股熟悉的松枝的清香沁入肺腑,翟松便知道那是沈亭玉。
沈亭玉太耀眼了,连白日里的光都好像更青睐他一些。
前几日没有见到,翟松几乎以为沈亭玉根本不在临川书院读书了。
可他却在这时出现了。
那叫朱世聪的道:“沈六,你别多管闲事,小心我把你这几日逃学的事告诉你娘!”
“你告呗,这事我管定了。”沈亭玉无所谓道,“课业我一早交给夫子了,他都不管我,我娘是傻了信你这不学无术只会涨势欺人的草包。再说了,没种的人才一天到晚拿长辈叫嚣。”
朱世聪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叫嚣道:“沈亭玉!你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但他身边的少爷们已经怂了,纷纷劝道:
“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可惹不起神威侯家……”
“就是就是,被沈二夫人知道了要扒了咱们的皮啊。”
“走吧,别把事情闹大了。”
没想到朱世聪更恼怒了,朝沈亭玉面前迈了一大步,叫道:“你们怕惹事,我可不怕!”
沈亭玉脸上带着有些轻蔑的笑,一撸袖子,道:“行啊,我好久没打架了,怕你啊?”
翟松拼命想挣开书童的钳制,但失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朱世聪沙包大的拳头挥向沈亭玉白净的面颊。
这一拳头下去怕是要见血。
没想到沈亭玉从容地一矮身子,抬起一脚踹向朱世聪两腿之间,趁着朱世聪疼得弯下腰时,又给了他那一脸横肉的脸一拳。
“哎哟!你真打啊!”朱世聪捂着脸嚎叫。
沈亭玉甩甩拳头,走到翟松身边,那两个抓着他的书童立马把手松开了,于是沈亭玉伸出手,把他那有些脏污的手紧紧握住,把他拉出假山的阴影,拉向光里。
“这孩子是我引荐到书院的,谁还敢再动他?”
沈亭玉从容而立,乜斜着眉眼,环视那些方才还嚣张的少爷们。
“不敢了不敢了!”
“沈小公子就当今天没这事!”
朱世聪喘着粗气,一副不远善罢甘休的样子。
又听远处一个声音道:“夫子,有人在那边打架。”
“夫子来了,少爷走吧!”
书童们拉着朱世聪和那些少爷们跑了。
一个人打路另一头走了回来,似乎是沈亭玉的朋友,沈亭玉一见他就笑道:“我当你干嘛去了,原来去叫人了。”
那人道:“我吓唬他们的。”
沈亭玉给了那人肩膀一锤,道:“好啊,就你心眼子多。”
他又回过头来,朝翟松咧开个灿烂的笑。
“对不住啊,我这几日玩去了,没想到这些个草包如此嚣张。”
翟松也想笑,但这个表情于他有些难度,于是最终也只是绷着脸道:“谢谢哥哥。”
沈亭玉没恼,玩笑似的捏了捏他的脸,又恢复了惯常的嬉皮笑脸。
“哎,真乖。”
从此后,在临川书院的四年里,再没人找过他的麻烦。
自那天起,翟松便在心里默念,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沈小公子的恩情。
但那时他除了送莲子嫩藕,也实在做不了什么真正能报答沈亭玉的事。
于是他想,待到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或许就不用一直受他庇护,而能与他并肩而立了。
翟松那从来单一的抱负,因此多添了一笔。
——
翟松又试着嗅了嗅江沉舟的发顶。
他身上好不容易熏上的松针味又被药浸透了,泛着浓烈的苦。他在梦里打了个哆嗦,于是翟松把他搂得更紧了。
重来一次,翟松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报仇。
往事不可追,他从来只向前看。
仇是仇,恩是恩。仇既已报了,如今又找回了他,那往后便只想着报恩就是。
原本该是这样的。
但办案一向公正严明,丁是丁卯是卯的翟松,却头一次因江沉舟而感受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无关情绪。
困惑,悲伤,怅然与遗憾。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可为何会觉得遗憾呢?
翟松想不明白,于是放弃。
索性,这些情绪里还有一种。
叫失而复得。
——
江沉舟再清醒时,是一个清晨。
他把自己从被子里挖出来,虽还没什么力气,却已经能坐起来了。
随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倒也不特别陌生,他大约记得这是衙门内院的东屋,赵苑苑住的那间。
但屋里再不是年久失修的样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
床榻是崭新的,挂着帘子,榻边就是衣柜、小桌子。
榻前有一座和主屋几乎一模一样的屏风,能隐约看见,屏风后放着案几、坐榻、书架。
都不是什么华贵的物件,大多简单实用。
香炉里熏着香,是熟悉的松枝香,把屋子烘得暖暖的。
房间里很安静,能隐约听见门外那棵秃银杏上有鸟在鸣叫。
赵苑苑呢?家去了?
江沉舟一头雾水地起身,脚一着地,又是一愣。
地上铺着毯子,是暖的。
这屋子下面,莫不是……装了地龙?
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榻其实也不是榻,是垒起来的炕。
翟松竟然把京城那一套装修手法搬过来了?
江沉舟手足无措地坐在炕边,呆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去穿放在毯子上的鞋袜。
他起身打开衣柜,映入眼帘的是叠得又高又整齐的衣裳,大多都是他从没见过的。
他的旧棉衣在最下面,在一堆簇新中显得尤为明显。
江沉舟把棉衣拽出来,摸了摸胸口那里。
嗯,他的私房钱还在。
他穿戴好,绕出了屏风。
案几旁书架上放了好多书。他的药箱、小炉子、破酒盅、甚至腌菜坛子也摆在上面,看着格格不入。
这是把他家薅光了啊,什么破烂都拿过来了。
江沉舟站在这崭新的东屋里,肩膀不住颤抖着笑出了声。
那件狐裘挂在门口,他偷偷剪下来的那一截已经被做成了围脖,圈在狐裘盯上。
江沉舟怔了一会儿,还是把它取下来穿上了。
不要随意丢弃别人的好意,既然是人家用了心的,须得好好收着,放进心里。
奶娘刘妈妈从前这样说过。
他打定主意要走了。
漂泊的日子他早已习惯,重新上路也没什么难的。
他不能再留在橘县,留在县衙了。
翟松对他如何,千言万语说不清,他什么也没有,无以为报。
何况,他还是翟松的仇人。
因为自己的私欲害死了翟松的姐姐和父亲,逼得他年少就家破人亡,不得不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翟松是多温柔的人啊,即便这样,也愿意全心全意地待他好,让他几乎产生了自己还是那个小少爷的错觉。
或许是因着对故人的怜悯吧。
翟松放弃了复仇。
可他不配,也不值得被原谅。
他没办法说服翟松,只好自己偷偷溜走。
溜到个新的地方去自生自灭。
——
江沉舟出了门,只把小酒盅和小绿瓶揣进怀里。
他原本也没什么行李。
院子里没人,这会儿正该是快升堂的时候,人们应该都在衙门里。
还是悄悄道个别吧,反正也得去马厩里牵驴子凌霜。
江沉舟蹑手蹑脚地从侧门绕进二堂,果然这里也没人。
他往马厩走,却见马厩边上新修了个小棚子,走近一看,竟是个驴圈。
驴子凌霜被刷得锃油瓦亮,正在里面专心啃玉米面饼。
江沉舟人傻了。
小生活过挺好啊。
他悄悄开了圈门,摸了摸黑驴的头,驴子亲昵地嗅嗅他的狐毛。
“兄弟,再给你塞两个玉米面饼吧,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江沉舟说着,从一边码得高高的饼堆里拿了两个,揣进布包里,又去牵驴。
“咱们去前面瞅一眼,就一眼。”
他刚准备把凌霜拉出驴圈,便听到大门那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清亮女声。
“……出来!”
这声音和翟松有婚约的那位永安伯爵府家二小姐好像。
“翟凌霜!出来!”
完了。
被还没来得及松开的缰绳拉倒,在驴圈里摔了个狗啃泥的江沉舟,在昏过去前这样想。
舟:人可以在同一个沟里翻两次,只要他是江沉舟。啊!好丢脸!
松:不丢脸。(抱起来举高高)
还是发烧了,需要一个翟松式抱抱(>﹏<)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是在驴圈里发现的(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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