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刈什

4、第 4 章

　　溪水位置幽静深远，久呆只觉寒气入骨。

　　赵尘星周身发冷，怔怔望着小水瀑下面，听见杨柚怒喝一声才反应过来，拉住找棍子喊仆从的蒋夜，对她缓缓摇头。

　　她转身喝住匆忙赶来的仆从们，拉着蒋夜离开了。

　　蒋夜不明白，气得差点没了理智，可在赵尘星说要退婚时，愣住了。

　　退婚之事非同小可啊。

　　“你如何想的？”蒋夜急了，“你与他的亲事虽然少有人知道，可若是退了婚，你一个坤泽就很难在议亲了，便是再有，那个乾元也会心生不满，耿耿于怀你的过往。”

　　“你也说了没人知道我与他的亲事……”

　　赵尘星低声辩解，身后却突然传来气急败坏的质问声：“你怎么在这？还和一个中庸入密林，将我颜面置于何地？”

　　穿戴好赶来的杨柚脸色极差，仿若赵尘星在私会别的男人：“你过来？”

　　他是乾元，天生压制坤泽，此时妒火中烧，信香外溢，霸道的酒味刺激着赵尘星。

　　而且杨柚的命令让她腿软，想要逃跑的想法愈演愈烈。

　　就在她招架不住之时，蒋夜上前一步，挡住了杨柚如狼凶狠的眼神，愤怒道：“你在做什么？她是个坤泽，你这样……”她咬牙没有说出“潮期”二字。

　　“蒋夜！”

　　杨柚是乾元又是武将，赵尘星怕蒋夜惹恼他，虚弱地拽住蒋夜的袖子，讨饶地对杨柚说：“蒋夜脾气差，将军莫要介怀，至于你我的婚事……”

　　“你住嘴！”杨柚冷声打断，一脚踹飞蒋夜，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往外去。

　　“夫主。”忽然地，婉娘拢着湿透的衣衫，躲在树后怯怯叫住杨柚。

　　杨柚一顿，丢下件衣服，头也不回地扛着赵尘星走了。

　　赵尘星也被激怒，且怒得不可开交。

　　“杨柚，你放开我，蒋夜！蒋夜！”杨柚那一脚寻常人怎么受得了，蒋夜半响没爬起来，怕是都晕了，她着急地拍打杨柚的肩膀，“她身体不好，你放开我！”

　　“你再叫嚷，成亲前就别想出门了。”杨柚钳住赵尘星双手，握在她肩膀前，到了路上看见她们的马车，快步过去将赵尘星丢进去。

　　赵尘星往车外爬，杨柚跳上来踹她肩膀，把她揣进车里，同时倾身钻进车内，一只脚踩住赵尘星手臂，用力碾下。

　　赵尘星吃痛，停止动作。

　　杨柚讥讽道：“你还真是不想出门了。”他拆了车帘将赵尘星绑在窗边，自己驾车往回走，直到赵宅才停下。

　　也不在意赵尘星脸色如何，能不能跟上自己步子，踹开门拉着她手腕往里走。

　　“人呢？出来！”

　　“将军，尘星？”赵征听见声音，携孙氏出来，见到来人吃了一惊。

　　他见赵尘星落魄模样，视线转到已经发抖吃痛的手腕，再看杨柚面色铁青，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卑微地小跑下来，甩了赵尘星一掌，讨好杨柚道：“可是这逆女何处没做好？将军吩咐一声就是，老夫责罚她。”

　　赵尘星嘴唇颤颤，低下了头。

　　“你干什么？”没想到杨柚更怒，将赵尘星扯到自己身后，瞪着赵征，暴躁地原地走了两步，到底没踹人，“她是我的人，你敢打她？！”

　　杨柚无处发泄地拳打廊柱，将赵尘星推到赵征身边，警告：“她是我正君，除了我没人能动，你仔细掂量着责罚，成亲前也不要出门了，好好学学怎么讨好夫主，收敛心性！”

　　赵征为难，放低姿态请求道：“将军，尘星现在补史，告假得摄政王答应才行，一日两日不怕，可这几个月下来……老夫怕摄政王责罚。”

　　杨柚怒到涨红的脸一沉。

　　他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怕过什么，可在他那位表兄面前，莫说是他，便连小皇帝都只有乖乖挨训的份儿。

　　他道：“嫁入我忠勇侯府的正君还想出去抛头露面，是要让我丢尽颜面吗？过去的事情我不追究，但赵尘星嫁过来时最好清清白白，安分守己给我好好呆在后院！”

　　他说完，垂下眼意味深长递给赵尘星一个眼神，吓得人肩膀瑟缩着才满意离去。

　　赵征殷笑着送他，回来见赵尘星还杵在廊下，手腕已经发了圈红，脸颊五指痕迹分明，道：“还不快去上药，不省心！”

　　赵尘星看向孙氏，孙氏捂嘴，嫌弃地扬扬帕子，道：“快去快去。”

　　赵尘星这才低头匆匆往院里走，这时赵征在她身后吼道：“方才将军都和我说了，日后你不可和蒋夜来往。至于官署的事。”

　　赵征一顿，狠了心道，“等千秋节一过，你遍递上辞呈。”

　　“父亲！”赵尘星回头，猛然惊醒般，从乖顺中生出反骨，“我要退婚！”

　　赵征许久没说话，可他的填房孙氏是真的在意与候府这门亲事，掐着赵尘星的手臂，咬牙道：“退婚，退什么婚？你退婚了你哥哥怎么办？他的仕途还要仰仗世子呢！你退了婚谁还敢要你，本来坤泽十五六就要嫁人了，你退婚再嫁要耽搁多少时日？到时候潮期怎么度过？”

　　赵尘星忍着疼，硬气地对抗：“我有止泽丹！”

　　“止泽丹？”孙氏冷笑，“你年纪轻轻用这么多止泽丹，年纪大了怎么办？到时候变成只会摇尾乞怜，哪个乾元会重视你？”

　　听罢，她如冰雪的脸容怒得薄红，似海棠般瑰丽绝伦，两滴泪无声落下，眼神却发亮，如在黑暗绝望中的孩子看向了他的父亲。

　　赵征却不自然地偏头，只道：“止泽丹确实不能多吃，你母亲是为你好，明日抵了辞呈就乖顺待嫁吧。侯爷来信，你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十，也只有二十多日了。”

　　赵尘星后退一步，赵征却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将他拥入怀中，低声叹息：“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来乖顺不让为父烦忧。尘星啊，赵氏前程，以后你还得多多帮衬你哥哥。”

　　该愤怒吗？还是该声嘶力竭地低吼？可她恰如赵征所说——从来乖顺，不让父母心忧。

　　举袖擦了擦泪，回房上药了。

　　晚间听仆从说蒋夜来找。赵尘星知道蒋夜平安，松了口气，自责自己都将好友忘了，可是脚才踏出门，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忙停住。

　　听老人说，孙氏是她母亲的姐姐，她母亲生她难产，没了半条命，见她是个只能用来讨好别人的坤泽，心里扭曲地厌恶，没多久就死了。

　　继母进门时，身边就带着一个乾元儿子的。

　　好像就在一瞬间，父亲不是父亲家不是家了，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不敢出走的坤泽，还糟糕的心思细腻。

　　她撤回那一步，对仆从道：“告诉她，我睡了。”

　　第二天她去吏部递上辞呈，接手的官员将她名字一看。

　　“修撰赵尘星？可是归入翰林补史的？”

　　赵尘星昨夜没睡好，神志有些昏沉，那人又说了一遍才几不可察地点头：“下官是。”

　　那人：“摄政王交代了，补史的人擢升谴谪告假辞官都需他同意，你去找他吧？”

　　赵尘星发懵，迟缓地抬头：“不是吏……可大人，前些时日我有位同僚……”

　　那人打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烦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只管递去摄政王府就是，王爷定不会亲自处理这些小事，你怕什么？”

　　赵尘星嘴唇发白，一声不吭地去了摄政王府。

　　他少时，摄政王还是安王，从南方征战回来，先帝说他不辨菽麦在国事上缺少大才，找了许多夫子给他。

　　安王便在家中开了私塾，不止招收乾元和中庸，还破例让坤泽入学。

　　一时间王府私塾风头无量，京中入学年纪的少年都在那处读书。

　　赵尘星有幸见过安王几次，他有些怕那个人。

　　万幸的是今日摄政王不在府中。

　　她坎坷地等到傍晚，一动不敢动地坐着，仆从送来茶便道谢，半点不敢拿乔，一日过去摄政王还没回来，她心里一松，告辞时脚步都轻盈了。

　　可才出门，她就想起来一件事。

　　摄政王日理万机，断不会在意她这种小官员的去留，这辞呈应当是有专人、或者是随意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蠢蛋！”赵尘星暗骂自己一声，又跑回摄政王府，对门人道，“小哥，我是来递辞呈的。”

　　谨言嫌她事多，道：“你方才怎么不说，给我吧，等王爷回来了我替你转呈。你放心，王爷不看你们这些东西，定会回你一个‘准’字。”

　　将辞呈递给一个门人……怎么说怎么不可信，赵尘星迟疑。

　　见此，谨言“啧”一声，不耐烦道：“你还要不要递啊，你别看我现在守大门，我可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下人。哼，只是有小妖精献谗言，王爷罚我也只是一时的。”

　　赵尘星温润一笑，祝他早日惩罚完毕，将辞呈递过去，转身时盘算着再写一份，待明日再来，若谨言递了自然万事大吉，若没递，她自己再递一次就是了。

　　想通这点，赵尘星拖着坐了一日的身子回府。

　　赵尘阳靠在门边，问：“递了？怎么说？”

　　赵尘星抿嘴，低着眉道：“递了，吏部的大人说参与补史的人要亲自去向摄政王递辞呈，王爷今日没回来。”

　　赵尘阳轻蔑而笑，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慢吞吞拍着她的肩膀，嘲讽道：“是不是很想自己是个乾元？若自己是个乾元，就算爹不疼娘不爱也能自立门户，可惜你只是个坤泽，哈哈哈，一个坤泽！”

　　赵尘星头垂得越低，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赵尘阳瞧她这个窝囊样子，嗤笑着，抬手一指他身后跟着的仆从，声音高高在上道：“正好我身边缺个洗脚的下人，你这两个人就给我吧！”

　　“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赵家被贬后过得不富裕，仅剩的那点积蓄也在赵征求门路挤入京中时用完了，这几年实在穷苦。

　　府里仆从十余人都听孙氏调遣，孙氏在吃穿用度上不会亏待，但是赵尘阳从她这里看上了什么都会直接拿走，若孙氏觉得有必要才会给她补齐。

　　赵尘阳望望天，摸了摸后颈那处微小的凸起。

　　若是没有这块凸起，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