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刈什

3、第 3 章

　　夜沉静如潭，风起酒意升。

　　赵尘星酒量一般，两三杯下肚就有些头晕了。

　　“你送我回家啊。”她趴在蒋夜肩膀上轻喃，转着头撒娇。

　　“好好好，保证不让别人占你便宜，”蒋夜拍着胸口保证，大口大口吃着羊肉，拿起酒杯一晃，喂给赵尘星。

　　赵尘星低头喝了。

　　“嘿嘿。”蒋夜笑，将她拉到膝盖上睡着，道，“你歇着，我吃好了带你回家。”

　　赵尘星还没彻底醉呢，听她这样说，瞬间有了底气般翻爬起来，拿起酒瓶就往肚子里灌。

　　嗓子发出“咕噜咕噜”声，酒气熏得她眼中充泪，瞪着眼缓劲儿。

　　她瘦且面相柔，染了酒气面色粉红，露出略有些苦涩的傻笑，真是好一副破碎灵动的模样，直教蒋夜害怕有人来抢。

　　蒋夜哼一句“我见犹怜”，按着她头把她带进怀里藏着，接着大口吃肉。

　　酒过三巡，蒋夜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瘫着等大人们散席。

　　赵尘星则半眯着眼玩她的袖子，抠着绣竹发呆。

　　“你若喜欢我买一件送你。”蒋夜拿水喂她。

　　赵尘星醉了小孩气性，左右摇头要蒋夜哄，蒋夜才不惯着她，抬起她头捏着她的嘴逼她喝。

　　赵尘星乖乖喝了水，顿了顿，窝在蒋夜怀里哭，又咯咯吱吱笑，引得周围好几人都看过来。

　　蒋夜面无表情，拿袖子盖住她的脸，继续吃。

　　赵尘星只觉得好玩。

　　她晕乎乎的，被人藏在了口袋里，那口袋有酒肉的味道，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便磨磨牙咬了上去。

　　蒋夜：“……”她真是服了，她是块肉吗？这人就咬。

　　她低下头，神情恐怖角度瘆人地看着赵尘星，阴恻恻道：“好吃吗？”

　　“不好的。”

　　“那就别吃了。”

　　蒋夜把赵尘星扒拉起来，半扶着带到院里，找了处亭子让她坐着，忙前忙后搬凳子整衣服，安稳下来时已然满头大汗。

　　赵尘星看蒋夜忙，自个儿嘿嘿笑，拖着软腰不管不顾捏捏蒋夜的脸，疑惑道：“怎么有这么大的饼，大饼不好吃的，蒋夜不爱吃。”

　　“蒋夜是不爱吃饼，但蒋夜爱吃火！”蒋夜离了自己最爱的美食，很生气，给她一巴掌。

　　赵尘星挨了打老实很多，翻过身看月亮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指着远处月洞门道：“那里有人，蒋夜，那里有人。”

　　“？”蒋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什么都没见着。

　　蒋夜：“……”

　　赵尘星盯着那门看了好一会儿，踉踉跄跄要过去。蒋夜无语翻白眼，随她去了。

　　到了目的地，赵尘星贴在墙上，像是门后有刀光剑影的威胁般紧张，一寸一寸挪到门边，扒着拐角，伸出半颗脑袋去看。

　　咦，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明明看见人了，还对视上了呢。

　　忆起那双漆黑如夜，看什么都是蝼蚁的眼睛，赵尘星打个寒颤，将自己从蝼蚁那层划出来，放到人的那层。

　　做完这些，她顿了顿，揣着袖子回去，趴在栏杆上继续看月亮。

　　——月亮像个大饼，蒋夜一定很喜欢。

　　“看什么？”蒋夜谨慎地问。

　　“看大饼呢，等回去时给你带上，你吃一年也吃不完。”

　　赵尘星一本正经回答。

　　怎么又把月亮当大饼！

　　蒋夜嘴角抽抽，没话说了，看赵尘星两眼，几许后见她没闹幺蛾子，掏出两把瓜子开嗑。

　　等赵尘星鬼鬼祟祟扭头看她，她就心善地赏几颗，等赵尘星剥完了来要，她又赏，如此循环，两人终于等到散席。

　　她雇个轿子把赵尘星送回去，自己又去钻馄饨店吃馄饨了。

　　酒意朦朦胧胧的，熏的人脑袋疼。

　　赵尘星半夜醒来，喝完清粥后吩咐仆从，明日鸡鸣之前定要叫醒她，她可不想遇见赵尘阳。

　　赵尘阳不是长性之人，此时沉迷的美色过几日便会忘了，他只要躲几日，不见赵尘阳，事情应该就会过去了。

　　如此这般，她东躲西藏了三两日，每日早出晚归，在官署也是若无必要绝不出门。

　　赵尘阳果真没再找她麻烦，有时远远见了也是行色匆匆，百忙之中瞪一眼。

　　赵尘星悬着的心放下来，虽然还是躲着，但已经没这么怕了。

　　九月十五是千秋节，也就是小皇帝的寿辰，百官放假，赵尘星和蒋夜约好去钓鱼。

　　她本是坤泽，本不该和身为中庸的蒋夜走这么近，惹出闲言闲语累及名声，有损双方嫁娶。

　　可自杨柚走后，蒋夜也在安王府读书，对她甚好，得安王一句“亲如长姐，可背她出嫁”了，两人的关系便定做姐妹。

　　那日秋光潋滟，天空澄净，纤云不染，赵尘星命人备好马车，然后去蒋府接蒋夜。

　　蒋夜提了四五个食盒，带了七/八个侍女，身后小厮成群。

　　他跳上车，打开个食盒道：“这是百花蜜糕，这是如意饼，这是松子桂鱼，你尝尝怎么样？”

　　他不知从何处变出四只筷子，拋给赵尘星两只，示意她快吃。

　　和蒋夜在一起会长肉，可不能多吃。

　　赵尘星告诫自己，可满车都是松子桂鱼的香味，惹得她口舌生津，手不听使唤地探了出去。

　　蒋夜忙问：“如何？我起早做的，做得可累人了。”

　　赵尘星竖起大拇指。

　　鱼肉鲜美，入口酸甜，油而不腻，汤汁浓稠，她喜欢的松子香味也恰到好处地盖过桂花香，只可惜没有米饭。

　　正惋惜着，蒋夜便从其他食盒里端出另外几道菜，并两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蒋夜嘻嘻道：“来来来，下饭吃才是最好吃的。我猜你早上没有吃饭，咱们龟步虫行姗姗去，半点不急，先吃饭。”

　　蒋夜庖厨技艺超群出众，拿捏了赵尘星的胃，她吃得半饱，在厨子的威逼利诱下又用了两块糕点才算完事。

　　“好吃吗？”

　　赵尘星舔舔唇角，如实道：“过分甜腻了。”

　　“你一个信香桃子味的人，居然还嫌弃甜，你怎么没把自己甜死。”蒋夜听了直翻白眼。

　　赵尘星吃饱喝足，同蒋夜一道收拾了杯盘，舒服地趴在窗边望风景，没搭理蒋夜。

　　蒋夜却留意着四周，趴过来道：“你知道摄政王的信香什么味道吗？”

　　乾元的信香，还是摄政王的信香。赵尘星摇摇头。

　　她记得摄政王腿脚不便，多年药不离身，平日里都用药掩盖自身味道，若到了特殊时候草药香味更加浓郁。

　　从前摄政王还是安王的时候，年纪轻轻就已经一身药味了，他的信香除了身边人应该没人知道吧？

　　她想着，见蒋夜满脸街头老人说闲话样，内心一动，好奇道：“他什么味道？”

　　蒋夜翻白眼：“？”

　　“我不知道才问你的。”

　　这人可真是令人窒息，赵尘星压下学她翻白眼的冲动，扭过头，无情地不理蒋夜了。

　　两人在城门处遇上进城的章灵玉。

　　章灵玉也是乘车，趴着车窗上对赵尘星招手。

　　“干嘛去？”

　　“去钓鱼。”

　　蒋夜趴在车窗，风流地说。

　　章灵玉不理她，只道：“如今天气冷热忽然，你两可得小心，别着凉生病了。”

　　说罢，他放下帘子，命车夫前行。

　　蒋夜看着那辆车走远，进了城门，才坐回来，支着下巴沉思。

　　赵尘星见了，不免问：“在发什么愣？”

　　蒋夜道：“我见着陛下了，就在灵玉车里。”

　　赵尘星听了，立刻探出头望后面。

　　两辆车背道而驰，章灵玉已经没影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同样沉思着回头。

　　“你是如何看见的？我就没看见。”

　　蒋夜闻言，白赵尘星一眼，道：“我看见了啊，再说了，就你那呆样，你看见什么，连在董告相面前说好话都不会。”

　　董告相，就是赵尘星的上司，很看不起她的那个中庸。

　　蒋夜这话不是什么好话，赵尘星装哑巴不说话了。

　　少顷车至山下，两人相继跳下来。

　　寒山因为山顶道观远近闻名。传说有仙人暂居此山，降下仙力让南山终年苍翠，北山历经四季。

　　两人停留的便是南北山交界，可清楚地欣赏夏秋的不同，一面金叶凉风，一面墨绿层浪。

　　不管见多少次，赵尘星都为这样的景色所折服。

　　仆从开路，赵尘星和蒋夜紧随其后钻入密林深处，到了水凉沁骨的溪边众人才停下。

　　溪水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只闻泉水叮咚，如佩环击鸣，延溪前行七八步，下面才有一深潭。

　　赵尘星少时贪玩，此处是和杨柚一同发现的，还掉下去过，此后好多年没敢来。

　　但是潭里有种巴掌大小、味道极为鲜美的黑鳞鱼，炖汤很是滋补养生，蒋夜爱极，无事时最喜拉着她来。

　　今日却有些异样，已经有人先她们来了。

　　然而，知道此处的人不多。

　　二人对视一眼，悄声绕过那一大片墨色叶子，与正鸳鸯戏水的杨柚和婉娘对视上了。

　　一时众人皆是静然。

　　还是蒋夜先反应过来，惨叫一声，激动得抓起石子扔下去，石击水起，水花四溅。

　　“娘的，你杨柚不要脸！叫老子捉奸在……水了！”她怒不可遏，破声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