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刈什

27、第 27 章

　　大婚当日，一片喜气洋洋。

　　赵尘星被催促着起来梳妆，青色喜服显得她一夜未睡的脸色越加苍白。

　　重复着与首次婚事一样的章程，她如提线木偶般任人操纵，与杨柚成婚那日她是茫然与喜悦，今日是难言与苦涩。

　　随着鼓乐齐鸣的声音坐上轿子，盖头与红轿侵袭了她的视线。

　　婚礼盛大。

　　这还是先帝成婚后难得一见的盛景，每条街都有摄政王府的人在撒喜糖。百姓都出门观看，笑语盈天。孩子们在街头巷尾疯跑，热闹得天上飘来的雪都不冷了。

　　赵尘星撩开盖头偷偷看了看外面，只见青色步障遮住视线，宁宝探着脑袋问：“正君怎么了，饿了么？”

　　听她叫自己正君，赵尘星一时恍惚自己是谁的正君。

　　她摇摇头放下帘子，两只脚相互挤着蹭着，到了地方，轿子停下缓慢落地，赵尘星嗓子里紧张地团着气不敢上下呼吸。

　　轿子轻轻一动，像是被什么人踢了一脚，那道熟悉的声音在外面道：“正君可否下轿？”

　　接着赵尘星从盖头底下看见只粗糙的手伸进来，摊开放在她面前，而面前掌心上放着颗糖。

　　眼睛放大，赵尘星眸光一颤。

　　糖是那种哄小孩的小糖豆，乳白色，普通到随处可见，像是摄政王心血来潮随手捡的。

　　她伸出手，在空中顿了顿才去拿。摄政王的手反应很快，几乎是她指尖点触掌心，摄政王就握紧她的指尖，就势往上握住手腕。

　　“出来吧。”

　　听声音应该心情不错。

　　因为担心昨日惹恼他，怕他发怒的赵尘星松口气，起身顺着他的力道出了轿。

　　脚尖着地时府门鞭炮点响，原本嘈杂的地方霎时比刚才要吵闹，宾客笑着，打趣着，都喜气洋洋的。

　　赵尘星有些怕，手忙脚乱的差点摔倒，幸好摄政王就在她身前，手臂微抬便扶住了她，然后往她手里放了红绫，这才松开。

　　摄政王坐轮椅，被慎行推着，引着她往里走，跨过火盆，跨过门槛，三拜后送入新房。

　　和第一次没什么两样，又好像很不一样，唱礼的人是户部的、说吉利话的人是钦天监的……

　　走在回房的路上，赵尘星咬住嘴。

　　想起来上一次被丢下的难堪，她手心里都是汗。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李顾抚了抚她的袖子，低声道：“慢慢又漫漫，漫漫亦灿灿。”

　　慢慢又漫漫，漫漫亦灿灿①，赵尘星一愣，牵住红绫的手一紧。

　　身后的喜娘脸色不动，却低下了头——是谁说摄政王一大把年纪不娶，是冷心冷肺不懂怜香惜玉的，这不是挺好的么，可惜了，新正君是个二嫁的。

　　始终不配。

　　新房就在桃棠院，赵尘星并不陌生，等没了人就掀起盖头，等了等对宁宝道：“有吃的吗？”

　　宁宝点点头，跑到外间端来一碟子酥胡桃，酥胡桃香脆，赵尘星初次吃时是较为喜欢的，但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就不爱这个味道了。

　　可她又饿。

　　忍着吃了两个，她问：“有其他的吗？”

　　宁宝“哦哦”点头，跑外面端了栗子糕，跪坐在踏床上，小声道：“正君还要吃什么吗？”

　　赵尘星道：“我想吃面，汤水多的那种。”

　　这可为难宁宝了，上次在忠义候府正君饿得快要死了她只能要来两块糕点，现在外面一桌子好吃的她以为能满足正君呢，结果没有。

　　有汤包火腿桂花饼……正君怎么就要吃面呢？

　　宁宝垮下脸，可怜兮兮摇头。

　　赵尘星捏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道：“那外面都有什么？”

　　宁宝眼里有了光，一口气说了十多种糕点名字，还有两道菜。

　　这么多，赵尘星有些意外。难道是为我准备的？这合乎规矩吗？

　　而且，新房里为什么只有我和宁宝两个人？

　　上次是杨柚不重视，她自己也没有陪嫁。这次摄政王送了很多，孙氏也给挑选了两个。

　　现在都到哪里去了？

　　她歪一下腰肢，左右抬了抬臀，将不适的身子放在床柱上靠着，“唔”了半晌道：“那你去给我……”她想喝水，但考虑到摄政王今夜不知道要做什么，就住嘴了。

　　坤泽新婚是不能喝水的。

　　她忍住。

　　还怕吃多了东西口渴，她又忍着不吃东西了。

　　宁宝见状催了她几次，她头疼道：“拿出去拿出去，别在我面前晃。”

　　宁宝不解，抱着碟子出去了。

　　这次的暖玉不知道是谁准备的，她今早摸上时就觉得比上次粗，现在不好拿出来只能干忍着。

　　又饿又困，屋子里又暖和，她和宁宝居然都打起来瞌睡。

　　她虽然极力保持清醒，但脑子可不管她的事，谁叫她昨夜不睡觉。

　　李顾进新房时，看见桌上食物未动，放在扶手上的指腹往下按去，稍顿片刻后止住慎行，自己起身往里走。

　　赵尘星靠在床边睡着了，盖头尖摇晃着。宁宝梦中不安，醒来见到摄政王吓一跳，要开口唤醒新正君，李顾制止。

　　他轻声道：“下去。”

　　没人敢灌摄政王酒，李顾自己也不喜欢喝，他今日滴酒未沾，身上干爽得很。

　　他看了看新正君，捏住盖头尖儿，把盖头往上轻轻拉开，弯腰看了好久赵尘星眼下的乌青，也没将人吵醒。

　　直起身坐在一边，李顾扶住赵尘星的肩膀要为她脱衣服，想让新正君躺上床睡，却不知赵尘星身子一侧，暖玉移动，激得叮咛一声，醒过来。

　　两人对视着，赵尘星现在窘迫也不敢多看，羞怒地低下头，拿玉琢的脖子对向李顾。

　　李顾看了看，摸上去，惹得手中人颤动，他心思一涩，道：“如此厌恶？”

　　赵尘星有顷刻的茫然，很快反应过来摄政王是在怪她，误会她，以为她不情愿让他碰。

　　暖玉磨人，似要戳入心肺，她害怕极了，咬住唇，拿手指轻扯摄政王玄袖，低低哀求：“盖头，玉……才能礼成。”

　　含糊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四处搜寻起来，没见着喜娘复低头。

　　这些在婚前，父母都应该找人教过的，摄政王父母双亡，是没人教吗？

　　摄政王连晓事都不曾，定也不会知道这些琐事。

　　赵尘星咬了牙，仔细分辨摄政王的脸色，试探地靠近他怀里，悄声道：“成婚要放玉，等夫主查验贞洁……”

　　李顾神色寻常，低头看她，抚摸她发烫的脸颊，道：“那要是没有贞洁呢？”

　　赵尘星闻言眸色一乱，颤颤抬头看去，她与摄政王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自然是没有贞洁可言的，若是摄政王怪她，仗势欺人的怪她，她好像也反抗不了。

　　“要休弃……要打罚。”

　　夫妻相处浅显的礼节，李顾当然知道。可他要报复赵尘星昨日的言语，遂好学求知，道：“那玉要如何拿出来呢？”

　　赵尘星彻底闭嘴了，她潮期时，摄政王可是个色中饿鬼，戏谑笑闹间就能让她欲罢不能，怎会是个无害单纯之人。

　　他是嫉恨昨日我惹了他？

　　赵尘星这几日焦虑易怒，如今胆小和不安却顿时都没了，她离开摄政王，裹着被子坐在一边。

　　李顾去拉，她还甩手不让拉。

　　李顾非但不气，还觉得她有意思极了，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本王怎么觉得近来正君脾气大得很？”

　　赵尘星到底还是怕他的，没呛声，闭上眼往他怀里躺去。

　　李顾环住她腰将她放倒在床上，开始拿玉。

　　“王爷……”

　　赵尘星哀求，抓着被子不住忍耐。

　　……

　　赵尘星觉得摄政王脸上奇怪。

　　李顾也朝她看去。

　　坤泽敏感，这样的东西带一日定是难受的，而且新正君出嫁之日行走坐卧劳累，就算规矩不近人情，也不会弄这样的东西为难。

　　李顾想了想，将那玉随意丢在地上。

　　赵尘星只听闷声响起，抬眼向他背影看去。李顾似有所感，回头捕捉到怯怯的目光，抬手虚虚一指她头发，道：“这个拆了吧。”

　　赵尘星要喊宁宝，李顾道：“你自己拆。”

　　抿抿嘴，赵尘星并上腿下床，坐到镜台前，正要抬手，摄政王站到她身后，将钗子抽出丢在桌上，摘下头冠。

　　“这头发谁梳的，太紧了？”李顾闲闲道，弯腰打开抽屉拿出梳子，又将鬓饰、耳饰、链子取下，梳子插进头发轻轻慢慢梳开。

　　发冠没有放稳，链子连着发冠和钗子，发冠滚落在地带起接二连三的叮当声，清脆好听。

　　赵尘星弯腰去捡，李顾按住不让，下巴搁在她肩膀，在镜中对视。

　　李顾弯了弯眉，似有笑意：“如你这般长相的坤泽，怎么会没人在意。”

　　乾元是阳，坤泽是阴，所有人都喜欢坤泽娇小玲珑些，面庞柔和不刺眼，但赵尘星是不一样的，她长得过于高了。

　　且她不妩媚，不柔情，性子寡淡，还和蒋夜厮混在一起，有这么两个心生歹意的也不长久。

　　可摄政王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可惜没人喜欢她吗？

　　赵尘星眨眨眼，抬头看摄政王。

　　李顾道：“从前我就想着杨柚太顺遂了，仕途好亲事也好。我盼着有几个恶霸看上你，和杨柚抢你。”

　　他低低一笑，声音依旧柔和：“这样我便高兴了。”

　　赵尘星不知道如何搭话，就闭嘴不言。

　　可摄政王好像在等着她说话。赵尘星抿抿嘴，外头来人了。

　　外间的动静像是神佛在救她，几轮响动后采薇低声道：“王爷，热水好了。”

　　李顾就退开几步，手搭在脸上形成一片阴影，仿佛是在后悔刚才的话，好久才对赵尘星道：“去洗澡吧。”

　　赵尘星逃也似的跑了。

　　①慢慢又漫漫，漫漫亦灿灿——我不知道出自哪里，以后可能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