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终成白月光》石桥边放猫

45、高通

　　夜幕下，脸色苍白的清俊男子温柔含笑，他轻轻呼唤合漪的名字。合漪仿佛时光错乱，回到与高通初相识那段时日，那时的高通当真如个翩翩君子般。

　　在樊应秋那张陌生的脸上，合漪看到令他熟悉的笑容，还有那声饱含深情的呼唤。

　　樊应秋轻柔无比地说：“合漪，过来我身边，我带你远离京城。我现在是妖，可以与你一起前往浮山，留在浮山再也不走。”

　　合漪摇头，“高通，你已经死了，就算在别人身体里借尸还魂有何意义，不属于你的身体，会一直排斥你的灵魂。”

　　高通脸上的笑凝住，合漪说的没错。樊应秋这些年被他圈养在京郊，用名贵药材养着，这具身体早已变的健康。

　　自从他的灵魂进入樊应秋身体，原本健康的体魄不在，各种病痛袭来，高通仿佛回到病入膏肓之时，明显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他有预感，顶多还有一年半载，他又要体验死亡。高通怕死，更怕在远离合漪的地方，孤零零死去。所以他不顾一切来到京城，只想再见心上人一眼。

　　可是看到合漪，高通开始不满足，拓拔韬那般着迷，和当初的自己没有区别。他死后，合漪仍旧万众瞩目，拓拔韬会待他如珠如宝。那么有一个新的帝王宠爱，合漪应该很快会把自己遗忘。

　　这叫他怎么甘心！

　　他深深嫉妒拓拔韬，无论是说服乌桓，派出杀手刺杀容慧，还是放任妖怪在京城捣乱，都是为了给拓拔韬造成麻烦。

　　假如拓拔韬迫于压力舍弃合漪，合漪不会再喜欢他。即使拓拔韬没有放弃合漪，合漪也会明白，他与拓拔韬想要在一起，必定困难重重。

　　合漪因此事从皇宫离开，高通再见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要让合漪永远忘不了自己，若是可以，死在合漪身边，或者与合漪一块死去，不枉来世间一趟。

　　高通情绪激动，脆弱的躯体承受不住气血上涌，喉咙发痒，一口腥甜鲜血吐出。

　　他擦了擦嘴角血迹，朝合漪露出惨淡笑容。

　　合漪眸色深深，望着他惨白的脸，“何必呢？”

　　何必如此执着，何必非得回来，何必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

　　高通听懂他的话中意思，“只要是人，在生死轮回中，都摆脱不了贪痴嗔三毒。我对你痴心一片，至死忘不了你，所以你看我怎能不执着。”

　　合漪垂眸，遮住眼底情绪，“彩羽呢？你用它把我引过来，现在我来了，把彩羽放了。”

　　“那只花里胡哨的鸟，它被关在府里的某个角落，等你把我杀了，就可以去寻找它。”

　　“我不会杀你。”

　　“是啊，合漪最是心软。”高通痴痴地笑，“你要是不杀我，那么……”我可是会杀了你，我们要一起死去，这样黄泉路上才会不孤单。

　　他一步一步朝合漪走来，手心凝聚一团黑气，口中诉说对合漪的思念。

　　“我从樊应秋身体醒来后，其实大部分时间出于浑浑噩噩状态，他的灵魂总是想把我挤出去。我与他争夺身体，费了好大功夫，最终还是我赢了，我吞噬他的灵魂。

　　得到身体掌控权后，我很想来京城找你。可是京城的世家，为了对樊氏斩草除根，派了人追杀我，为了逃命，我不得不跑到草原。

　　又是费尽一番千辛万苦，我得到乌桓重用，说服乌桓王派人进京，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光明正大来到京城见你。

　　合漪，你瞧，我对你真的很痴情。”

　　高通越走越近，手里凝聚的那团黑气开始沸腾起来，只等着袭击高通要杀的人。

　　合漪察觉到高通的癫狂，疯癫中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他脚步微微往后退，远离明显不对劲的高通。

　　高通嘴角扬起，“合漪，不要逃，你逃不掉的，整个府邸都被设了阵法，对你的妖力进行限制。”

　　合漪试着动用妖力，妖力好似凝滞一般，运行的极慢。他抬头震惊地望向高通，来之前，合漪做的最坏打算，便是高通会劫持他，或者用他来威胁拓拔韬。却没有想到，高通竟然想杀他。

　　他紧张地盯着高通，高通笑的十分温柔，“别怕，我会很快杀了你，不会让你感到痛苦。你死后，我立刻自尽，给你殉情。”

　　合漪理解不了高通疯狂的感情，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在这世上还有牵挂，暂时不想死。合漪打量周围，看看该怎么逃跑。

　　高通看出他的打算，不免嗤笑他的天真。

　　“当初国师要杀你，我为了保护你，派人杀掉国师。现在想来，有些后悔，早知我会早早离世，应该放任国师杀了你，再杀掉国师替你报仇。这样，你我死后，可以共葬一个棺椁。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合漪倒吸口凉气，就是这样的偏执，才会让他越发害怕，迫不及待想离高通远远的。

　　“合漪……”高通突然眼神发狠，手中的黑色妖气朝他涌过去，合漪想逃，但妖气运不出来，眼睁睁看着高通袭击。

　　高通脸上笑容癫狂，在他即将碰到合漪时，斩妖剑极速横飞过来，斩断那团袭击合漪的黑色妖气。

　　宁长庚抓住合漪的手，把他往后拉开。

　　高通恨恨地瞪着宁长庚，偏生对他很是忌惮。

　　他为帝王时，捏死宁长庚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但现在变成妖，不由自主产生害怕。这是天师对妖的震慑，自古以来，天师便是妖的克星，就像老鼠看到猫，骨子里会恐惧。

　　斩妖剑飞回宁长庚手中，宁长庚挽了个剑花，用剑尖对着高通。

　　“高通，今夜我要为师傅报仇。”

　　被宁长庚一口喊出名字，高通神色不可置信。合漪是根据他与樊应秋的生辰八字推算出来，宁长庚又如何发现自己。

　　“你怎么……”

　　“是不是在疑惑，我如何发现你的身份。”宁长庚冷冷地睨向他，“我师傅酷爱收集古籍，他曾在一个老道人手里，换来一本古书，里面恰好记载了借尸还魂。

　　而那本书，被你发现后，强逼着师傅献出来。那时，他老人家有了预感，你可能会想用到里面借尸还魂的法子。”

　　上次在芦苇山，宁长庚看见樊应秋第一眼，便察觉出异样。

　　在天师中，宁长庚天赋极高，他的师傅被喻为天才，宁长庚比师傅更出色。

　　作为国师的关门弟子，国师对宁长庚极为满意，曾对老友说，宁长庚的天赋在他之上，日后必定成为最厉害的天师。

　　短短几年，宁长庚离开师傅后，成长的令人惊叹。

　　他辅佐明主拓拔韬成就一番大业，很可能会被封为国师，比他师傅的成就更高。一个是开国国师，一个是末朝国师，自然不可能同日而语。

　　宁长庚把国师视如亲生父亲，国师被高通害死，他非常想亲手杀了高通，给国师报仇。

　　可惜，高通驾崩时，他正在魏营，在拓拔韬身边辅佐，高通死的太早，不然魏军直捣黄龙时，便是他为师傅报仇之际。

　　没有亲手了结高通这个昏君，向来是宁长庚的遗憾。他心里存着一个想法，高通可能没死，他当年既然会看那本记载借尸还魂的古书，便有可能准备实施。

　　宁长庚清楚借尸还魂需要的条件，其中有一项尤为重要，借尸还魂的对象，必须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亲属。血缘越亲近，成功概率越高。

　　他特意去查了高家，并没有与高通同年同月同日生之人。

　　他把视线转向高通的母族樊氏，樊氏诸多子嗣中，无论直系还是旁系，似乎也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宁长庚始终没有灰心，他相信高通那种人，如果不是看到了可能，是不会把心思花在借尸还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果然，他不断查探，查到樊氏有个很不起眼的庶子，名叫樊应秋，与高通同年同月同日生。

　　樊应秋因某些事被赶出京城，住到京郊乡下的园子里。宁长庚深入查探，发现园子居然是高通名下的产业 ，樊应秋自从进入园子后，基本没有出来过。

　　宁长庚费了很多时间，找到当年在园子里伺候樊应秋的奴仆，找来画师，根据奴仆的描述，描绘一幅樊应秋画像。

　　在芦苇山初见樊应秋之前，宁长庚已经见过他的画像，他可以察觉樊应秋异样，还不能立马肯定，樊应秋是否是高通还魂。

　　所以，这些天，他在暗中悄悄观察樊应秋。

　　无论是樊应秋抓住鸟妖，还是他引合漪到来，宁长庚都看在眼里，在他即将伤害合漪之际，宁长庚及时救下合漪。

　　“真可惜，当时觉得你不过一个黄毛小子，掀不起风浪，杀了国师之后，没有斩尽杀绝，放过了你。”高通啧啧两声，“我应该把你和国师那个老头子一起弄死。”

　　见高通还在侮辱先师，新仇旧恨叠加，宁长庚眸中杀意闪烁。

　　“高通，今天你的死期到了。”宁长庚持斩妖剑攻向他。

　　高通清楚自己不是宁长庚对手，他杀了国师，宁长庚绝对不会放过他，干脆不准备逃，反正有斩妖剑在，他逃不了。

　　拼尽全力迎上斩妖剑，黑色妖气风卷残云般从他身上涌出，化作一道巨大的黑色风龙，咆哮着一圈圈缠紧斩妖剑。

　　斩妖剑被风龙卷住，动弹不得，风龙的头朝着宁长庚咬来。宁长庚咬破手指，指尖血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符咒变大，金光闪闪地压着风龙寸步难进。

　　斩妖剑挣扎着冲破风龙束缚，宁长庚一跃而起，握住剑柄，挥剑斩断风龙。黑色风龙化作无数烟尘消散，宁长庚手里的斩妖剑一往无前刺破高通胸口，高通身体一颤，紫黑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淌。

　　他没有去看致命伤口，而是凝视着合漪，露出一个温柔惨白笑容。

　　高通依靠妖术方才完成借尸还魂，体.内吸收无数妖气，早已被改造成妖体。斩妖剑刺穿他的心脏，身体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妖气纷纷往外溢，接触空气后，消散在空气中。

　　他不可能活的了，高通心里有数，所以弥留之际，只想把最在乎的人深深刻在脑海里。

　　宁长庚一把抽出斩妖剑，高通大口吐血，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身体自燃起火，剧烈的火把他包围，眨眼间烧的没有一点残留，最后化作烟尘归于天际。这也是大多数妖死后的归宿，生于天地间，死后同样变成天地间的尘埃。

　　合漪从头到尾没有发声，安安静静目睹高通的死亡，只是不知不觉脸上布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