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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的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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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星的直播开着,观众们不断地刷屏。
“我要看美人。”
“我要看老婆。”
“主播不要一直发呆,快带我们去看老婆。”
“应天星,我们不要看你,我们要看老婆。”
“……”
应天星看不到直播间评论,就算能看见,他没心思去看。
原本,他每天可以去陪合漪聊天散心,自从扎着小辫子的家伙回来,他天天去锁月阁,霸占合漪时间。现在除了看病,应天星便见不着合漪。
万恶的古代阶级社会,他无权无势,连看心上人的权利都没有。
桌子上放着一个风筝,是应天星亲手制作。他向工匠请教,砍来翠竹削竹片竹条,用厚纸张裁剪形状。竹条搭好架子,糊上纸张,再用颜料上色。
在古代,风筝叫纸鸢。应天星做成燕子形状,陇原风大,秋高气爽,适宜放纸鸢。飞到天上,宛如一只鲜艳的巨鸟。
应天星摸着做好的纸鸢,上色的颜料已经风干,这份礼物,不知道还能不能送到合漪手中。
这两日,邯城热闹起来。
使团从盛京归来,带着胜利满载而归。
族长呼延峻受魏国敕封,成为柔然之主。
在柔然之前,草原的主人是匈奴。
匈奴曾经一统草原,建立起强大王国。匈奴的王叫可汗、单于,王族姓挛鞮氏,强大时,让汉朝嫁公主和亲。
柔然可以算是匈奴的一支,他们具有匈奴血统。匈奴灭国后,草原四分五裂,柔然梦想恢复先祖荣光。
呼延峻灭丘林、兰氏,领兵打魏国,让强盛的中原王朝不得不退让。在他的带领下,呼延氏也许会成为下一个挛鞮氏,柔然如同匈奴般,建立起王国。
邯城城门大开,城内路边街道清扫干净,贵人们率领儿郎、百姓,在城门口夹道欢迎使团。
页博骑在高头大马上,右前方的正使超过他一个马头。魏国以右为尊,陇原学着魏人规矩,尊者在右边。
他与正使在前方骑马,呼延部骑士两边开路,后面坠着一排长长的马车车队,车里尽是魏国的赏赐。
邯城官员百姓簇拥使团,用英雄的礼节,欢迎从盛京归来的使团。
鲜花、欢呼、年轻姑娘的歌声,包围起页博,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副使有两人,他和大哥阿朝努。
阿朝努却脱离使团,提早回到邯城,回到合漪身边。
页博暗想,阿朝努是不是日夜陪伴合漪,牵合漪的手,看着合漪的眼睛,感受合漪的温柔。
他收紧缰绳,绳子陷进皮肉中,粗糙的缰绳勒的手痛,他浑然未觉。脑海里尽是合漪的脸,以及阿朝努搂着合漪,得意地朝他示威。
页博怀里有根玉簪,用蚕丝巾仔细包裹。是他在盛京,花高价找银楼顶尖的匠户定制打造,使用雪亮剔透的昆山玉。
簪子形状如一枝合欢花,既迎合合漪的名字,且暗含他的心意。合欢花,是夫妻间的和睦之花。
在魏国,男子给女子送簪,表示男子喜欢女子,想要和对方结发。魏国男风盛行,男子间私下往来,形如夫妻,同样会互赠簪子。
陇原没有男子结契的传统,页博心想,父亲效仿魏国,让柔然学习魏国文化。魏国可以男子相恋,那么陇原为何不行。
他在银楼定制好玉簪,再亲手把代表心意的簪子送给合漪,戴入合漪发髻里。他的爱恋会跟着簪子,留在合漪身上。
回来邯城的除了呼延部使团,还有魏国的使团。
魏国皇帝下谕旨,册封呼延峻为凉王。呼延峻本人没有出现在盛京,由他的长子阿朝努代为领旨。
魏国使团带着朝廷赏赐而来,会在邯城给呼延峻行册封仪式。使团正使由皇帝的堂弟,小王爷拓拔檀担任,副使与其他人,皆是礼部官员。
呼延峻在章引宫接待魏国来使。
魏国尚火德,追崇玄色与赤色,这种文化影响陇原。章引宫的宴席,多以黑、红两色的绸布装饰。
黄昏,章引宫中挂满灯笼,烛光中,亮如白昼。
呼延峻坐最上方主位,左边往下是呼延部将官,右边往下坐魏国使臣。
左边摆放一排排胡桌,将官们席地而坐。右边是一排排凭几,下面放置草席。魏国人屈膝跪坐,臀部放于脚跟上,上身挺直,双手放于膝上,目不斜视,郑重而端庄。
魏国使臣对呼延部将的坐姿不屑一顾,果然是披发左衽的蛮夷,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呼延部将看魏国人的坐姿,直觉腿脚酸麻,他们才不要这样坐着。
双方互相看不顺眼,左边坐着的,交头接耳私下说话。右边的,闭目养神,把仪态贯彻到底。
呼延峻着一身上玄下红的礼服,衣服上金线绣着莽纹,头戴亲王才能使用的远游冠,用错金簪固定。
他三十多岁,手握重权,统领一方,权势的加持,让这个男人魅力非凡。
魏国副使礼部侍郎,眼神复杂地看向呼延峻,这般俊杰人物,降生在柔然。此子,必将成为大魏祸患。
今晚的宴席,对呼延峻、对邯城,皆意义非凡。明天,魏国使臣将给呼延峻行封王之礼,由礼部侍郎,把王冠戴在呼延峻头上。
柔然没有魏人那么多规矩,贵族女眷可以跟着参加男人的宴会。呼延峻的妻妾、儿女,还有诸位部将的家眷,今晚都来到章引宫。
宴席将在酉时五刻,晚上六点钟左右正式开始。
上方呼延峻的左右手位置,各摆放一张胡桌胡凳。
他的正妻,须卜大妃坐在右手边,左边却没人坐。
呼延峻召来长史,低声询问,“合漪为何还未来。”
长史俯首,“合漪公子说,这是呼延部宴席,他一个外人过来不合适。”
呼延峻手摩挲着扳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去告诉他,他是章引宫一份子,他若不过来,我亲自去请。”
“诺。”
长史躬身后退。
大妃常年深居简出,在人前沉默的很。她睨了眼对面的空位,低头不说话,好似一个孤独的影子。
酉时五刻已到,呼延峻没有宣布开宴,他朗声说,“还有人未至,烦请诸位等候。”
众人望向他左手边的空位。
底下有窃窃私语,猜测是谁能够坐呼延峻身侧,还让他等候。
阿朝努脸上蒙上一层冷意,他竟然把合漪安排在身侧,是想向所有人宣告,合漪属于他吗?
页博与他挨着坐,页博疑惑,“父亲左边的位置,是留给魏国郡主?”
阿朝努冷笑,“区区魏国宗室女算什么,他看不上。”
“那会是谁坐那个位置?”
阿朝努没有回答,神色越发冰冷。
年轻的魏国小王爷,满脸不耐坐在席上。
斜眼瞥向正对面阿朝努,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触,立刻生出硝烟味。
拓拔檀看不惯阿朝努,不过一蛮夷小子,仗着一身蛮力,在京城撒野。
阿朝努勾唇,张开嘴,用口型说了句话。
正对着他位置的拓拔檀,气的握拳,恨不得立马扑过去。
阿朝努说的是,“手下败将,不足一提”。
在盛京时,年少气盛的拓拔檀,与阿朝努比武,被阿朝努压在地上揍。
拓拔檀自认为武艺超群,陪他对练的羽林卫总是败在手下。呼延部犯边关,拓拔檀真想领兵把对方打个落花流水。可惜朝廷要与呼延部和谈,还准备封呼延峻为王。
阿朝努是呼延峻的儿子,拓拔檀见他第一面,非常看不顺眼。恰好,阿朝努同样不喜欢魏国人。
页博劝阿朝努,在盛京,不要与魏国人发生冲突。阿朝努没找拓拔檀,对方反而找上他。
两人都练武,不会像文人打唇枪舌战。干脆去校练场比试,拳脚里见真章。
结果,拓拔檀完败。
他才明白,陪他练武的羽林卫,顾及他身份,不敢赢他,平时都是让着他。
拓拔檀信心满满,以为可以打的阿朝努喊爹求饶,结果趴在地上挨揍的成了他。拓拔檀自觉没脸,都不愿意出门,盛京的那群纨绔子,肯定在背后嘲笑。
拓拔檀瞪着阿朝努,誓要在眼神上占据上风。阿朝努忽然移开眼,拓拔檀得意洋洋,以为阿朝努被他犀利的目光打败。
周围响起低低的惊呼,还有吸气声。
拓拔檀疑惑转头,但见长史恭敬地,引领着一个人走来。那人着实长得美,其容貌绝佳,拓拔檀在盛京多年,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
他很纤瘦,行动间翩若轻云出岫,腰肢袅娜似弱柳。
长史请他在呼延峻左边坐下,他迟疑了会,似乎觉得不妥,他的座位怎么安排在这儿。
拓拔檀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好一会,才问身边人,“那是位姑娘吗?”
“小王爷,如果卑职没看错,他是个男子。”
“男子……”拓拔檀不信,“哪有男子这般美貌。”
合漪坐在呼延峻身畔,任凭下面人打量,各种目光从他身上划过。有呼延峻在,少有人敢正面看他。
页博有些愣怔,还带着难言的愤怒,“合漪,怎么会……坐在父亲旁边?”
呼延峻两侧位置,理应由他的妻妾坐。
没人回答他,离他最近的大哥阿朝努,闷头灌着酒。
宾客席中,大妃的侄女,须卜氏族长孙女,须卜宝琪热切地看着合漪。
她决定了,要嫁就嫁给最好看的那人。
宴席到亥时结束,合漪只坐了两刻钟,便回去休息。他在整场宴席,来的最晚,走的最早,呼延峻全程由着他。
合漪不理解,呼延峻非要让他出席,莫不成让他当个花瓶,高高坐着给人观赏。
回到锁月阁,竹沥伺候他洗漱,点起安神香,合漪侧卧贵妃榻,听竹沥给他念话本。
入睡前,呼延峻莅临锁月阁。
他直接闯入,仆从来不及禀告。合漪穿着寝衣,不满地瞪向呼延峻。
待他走近,合漪闻到酒味,浅淡不浓郁,靠近了才闻着。合漪撇过脑袋,不想看他。
呼延峻身材高挑修长,比合漪高大半个头,他站在身前,俯视着墨发如瀑的合漪。
从他的视角看去,合漪微微低着头,柳眉弯弯,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形状完美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呼延峻看的痴迷,道:“怕你嫌弃有酒气,我特意换了衣裳才过来。”
“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您应该在宴席与宾客畅饮。”来他锁月阁作甚。
呼延峻把合漪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宴席结束,我留了阿朝努与页博送客。”
他把手搭在合漪肩上,凝视着他眼睛,郑重道:“合漪,我成为王了。”
合漪扯了扯唇角,“恭喜大王。”
呼延峻对屋内的侍从道,“出去。”
竹沥担忧地望了眼合漪,退到门口守着。
呼延峻轻轻抚摸合漪的脸,“我知道你恨我,我杀了你大伯、大哥,你恨我理所应当,可是……”
“你可知道,这便是战争,你死我活才能结束。如果你大伯站在我的位置,他会毫不犹豫杀掉我。
你大伯蒙弗曾多次,派出刺客刺杀我。他已经暗中投靠魏国,魏国皇帝许诺,只要我死了,蒙弗会成为柔然汗王。
魏国不想看到一个统一的柔然,是他们的支持,助长蒙弗野心。我必须杀掉他,不然被灭的,便是我和呼延部。”
合漪闭上眼,身体轻轻发颤,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明白。
草原上厮杀不断,部族间互相吞并,每个部族都沾有其他部族的血。
他早已知晓兰氏部结局,呼延峻是枭雄,注定踩着兰氏登上王位。
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无法接受。
死去的可是他的亲人,把他养大的大伯,关心爱护他的大哥。
合漪甩开他的手,猩红着眸子瞪着他。
呼延峻把合漪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恨不得嵌入怀中。
合漪拼命挣扎,他的力气在呼延峻面前不堪一提,轻松被碾压。
“你放开我!”
呼延峻冷嗤,“是我太宠你,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这儿是陇原、是章引宫,你是我的俘虏,谁给你胆量,天天给我摆脸色看。”
“那你把我杀了,或者关进地牢。”
呼延峻拍打下他的后脑勺,“胡说什么,地牢里的囚犯,个个重刑伺候,活着比死了还不如。你的小身板,进了地牢,只怕抗不住一天。”
“你大伯虽死,可是其余族人还在,他们会并入呼延部。以后,柔然不再四分五裂,我会建立国度,把所有子民编户齐民。没有丘林、兰氏、呼延区分,都是柔然人,都是我治下百姓。”
“你大伯的儿子兰乌古还活着,我会培养他,让他当柔然的将军。合漪,我会成为王,带领柔然变强大。让柔然的百姓,可以如魏国一样,有田地,有房屋,不必整日生活在战争的恐惧中。”
合漪听着他的描述,这样的结局,对柔然来说无疑最合适,可对他来说,牺牲的却是他的亲人。
他的生死,亲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一个人手上。而这个人,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让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合漪默默流泪,“兰乌古在哪里,我要见他。”
呼延峻轻抚他的后背,“很快会让你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