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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盛暑的蝉鸣噪个不停,暑热的高温贴在人被汗水濡湿的身上,透过皮囊散发出浓重的腐臭味。
      当然,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伊芙琳,过来。”一袭奢丽黑衣的妇人坐在树荫的椅子上朝着我招手,两个黑衣女仆在她身后站着。
      “我可怜的孩子,伊芙琳,过来,我只有你了。”面前的妇人摩挲着我涕零如雨的脸颊,一种味道不适宜地从她身上弥散开,是平常绝对没有的艳冶馥郁。
      我一瞬间清醒过来,表情怔松地看着她,有种错愕的恍惚感。
      黑色乔其纱的面纱遮掩了她的表情,她仍在说一些安慰我的话,而我盯着她的脸早已听不进去,涌上大脑的血液在高温的作用下冲腾翻涌。
      就在这时,画面忽然模糊起来,泛起阵阵涟漪。
      “你喜欢薰衣草?”少年俯身问我,我抬眼看向他,鲜眉亮眼,面颊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消瘦,薄唇上挑却给人既定好的距离感。他似乎总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让人捏不到一丝错处。
      我伸手扭扯下一株薰衣草放在鼻下嗅了嗅,站起身来。
      “喜欢。”我对他说。
      他后退一步,微微卷曲的黑发在微风中飘动,一双海蓝的眼睛端视着我。
      意料之中。
      初秋的阳光依旧浓烈,让人有些心悸。接着画面又开始变幻。
      “所以呢,那又怎样?”清夜下,我似乎在和一个背影争吵,那人回过头,是刚才那个阴柔的少年。
      与最开始见到的不同,他长高了很多,面颊依旧瘦削,眼神却更加阴郁了。
      “那又怎样?”他重复着,愠怒着走过来。
      “就是这样。”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他低下头吻住我。
      我不由得半阖着眼,沁人心脾的感觉传来,往日所有的不安与困惑都不再重要。
      明明我们都还在争执,他温存得像晚风一样温柔,我们就这样把自己迎向群星。
      他一边吻,一边把手拢进我的头发,意乱情迷着拉开床幔把我放在床榻。一吻作罢,我迷濛的眼已经染上雾气。我们渴望彼此,如此直接而勇敢。
      接下来的吻并没有如期来临。我不解地睁开眼。
      恍如梦寐,他跪坐在身边,额前黑色的碎发被细汗微微打湿。他出神地看着我,眼神明明还是和我一样的渴望,却多了点什么,像把尖刀一样插在我低吟的心里。
      等我看清楚时,他已经落荒而逃了。
      是绝望。
      晚风忽然刺骨,帷幔如他没有来过一般飘荡。我梦想了很久的情景,被他的绝望击碎了。我直起发僵的身体,画面又变了。
      我站在满庭花阴里,藕色的野蔷薇簌簌地败落,脚下碎石枯枝连片,整个庭院寂若死灰,滋长出时过境迁的凋敝感。可能因为走了太久,睡衣衬裙的裙摆挂住了些斑驳的枯叶。
      残月高悬,我穿过花拱往前走,直至逃离那渗血的樊笼。画面开始暗下来了。
      “角色记忆导入成功,请玩家确认。”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传来。
      终于结束了。
      付希慢慢睁开眼睛,这次的记忆可谓是一团糟。
      “这就是难度提升的点吗,角色的记忆都是片段。”付希转头看向鸦盲。本来就摊上了不配合的AI辅助,现在连记忆也不完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毕竟宿主您的角色难度可是五星级的。”鸦盲看着天幕语气颇为无奈,但在付希听来却隐约透着点愉悦。还真是恶趣味。
      “能和我解释一下刚才系统提示的契约成就吗?”付希揉揉眉心,脑海里还是那几段记忆循环往复,潮起潮落着。
      “在我的辅助下完成副本就会达成该成就,这点您应该猜到了。”鸦盲说。
      “寻常的AI拟像是不会触发成就的,因为只是旁观玩家的工具而已。但我和其他几个拟像则有所不同,我们的存在会导致副本难度提升,比如宿主您刚才提到的片段记忆。但往往难度越大,奖励越丰厚。”
      除了你这只黑心小乌鸦还有其他的奇葩AI助手吗?付希暗自腹诽。
      “比如?”付希问。
      “第一,触发剧情的概率会增加,有助于宿主触及完整的主线剧情以及小概率触发的支线剧情。”
      “第二,角色的任务难度虽然有所提升,但任务随机掉落的道具会更稀有更有用。当然,一切都看宿主您怎么使用。”鸦盲又露出神秘管家般的眯眯眼微笑脸。
      就是说,会更容易触及完整剧情,有更好的剧情道具,但同时危险的成分也就越大吗?
      “我只要完成角色本身的任务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了解完整的剧情?”付希问。
      “这个嘛,”鸦盲想了想,“等到您看到就会明白了。”
      瞧这一脸假装不知情的可爱样子。
      “那原主的记忆要怎么办?”最糟心的还是角色本身的问题。
      “宿主放心,您的记忆会在合适的时机苏醒的。”鸦盲说完向付希摆了摆手,“回归剧情后,一切都会慢慢清晰起来。”
      “另外,从现在开始,宿主的言行可就暴露在别人的眼中了。”鸦盲伸出小手指指付希离不远的哥特式主楼,不管是高大的三连拱窗户和顶部的天窗,还是副楼的气窗,都能获得较好的视野。
      幸好自己还在望楼内部。
      她点点头,前两次是因为没有同一批的玩家才有所松懈,现在的确要谨慎起来。
      付希整了整衣领,顺着楼梯扶手继续走下望楼。
      山庄和望楼建在高耸的岩崖之上,虽然海拔高,建筑的高度倒算不上宏伟。付希不急不慢地往下走,回想着刚才那几段记忆。
      从自己仅有的几个画面来看,伊芙琳的家并不在这个岛上,她似乎是个贵族小姐,家里既有别墅又有庄园,而据付希的观察,这里并没有那种拜占庭式的欧洲洋楼,也没有平原的地貌。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呢?
      付希记起最后一段记忆,原主伊芙琳似乎在深夜离开了某个地方。
      身穿衬裙,也没有带行李。也就是说,原主很可能是逃到此处,更别提受邀来参加宴会了。
      从此刻开始要注意隐藏身份,谁知道暴露身份会有什么后果。
      望楼是哥特式的建筑,属于尖塔式的风格。大量细长的尖拱券让高塔看上去岌岌可危,却又十分轻盈通透。往上看还能看到花形的梁托、装饰和垂饰。
      付希走过外侧螺旋式的阶梯,到了山庄内院。一路上除了来往的佣人倒也没有遇到其他人。
      主院内和往常千篇一律贵族的庭院风格迥异,与那些精心修剪的纯色玫瑰灌木类截然不同,庭院内种着精心培育的卷丹百合,帮助紫色珊瑚藤生长的藤架代替了约束生长的栅栏,这里也没有喷泉,严格说来,除了面积十分广阔以外就只是普通又极具特色的庭院而已。
      颇具特色的冷杉林和成簇的凌霄花形成一种不加修饰的自然风情,明眼人一看便心领神悟——没有必要迎合国都里那些王公贵族的审美不是吗?这里不是大陆。看来前代庄主提倡个性发展啊,值得钦佩。
      付希还在思索,这四段记忆太过突兀,但又是关键的破解点。
      记忆中最开始出现的那个华贵夫人让她感到厌恶,尤其是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首先她一身黑衣就值得注意,女仆黑衣很正常,那个女人全身黑衣是纯粹的个人喜好吗?就算是,在贵族的穿着礼仪上来讲也是不允许的。
      人在什么时候会选择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呢?印象里原主好像也是黑衣,那时的她是在哭才对,答案很明显了。
      那紧接着原主突如其来的愤恨又是怎么回事?因为香味太过浓烈?谁会在吊丧期间有心情喷如此浓重的香水呢,还是平常不曾有的?这绝对有问题。
      死者是和原主有关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直系又或者是旁系血亲,是父母还是手足呢。
      那个女人……和原主又是什么关系?
      看来原主的故事还挺复杂,怪不得是五星级难度。
      付希一边思考一边走,短短几分钟已经脑补出无数个宅斗剧情。
      而至于那个男人,是伊芙琳的情人吗?感觉没有那么亲近,却有着两段回忆,看来原主对这个男人有很强的感情。
      付希甩甩头,关于这个男人真的毫无头绪。
      话说回来,要怎么唤醒其他的记忆呢,总不可能是临时忽然想起吧?之前在游戏论坛上可没人提过啊,真让人崩溃。
      “忘了提醒宿主,莫格罗什岛和布鲁柯林国的律法不一样,初入此岛没有身份证明的人不会被逮捕,而是送往兰斯山庄由庄主裁决。所以本次晚宴受邀的一批是有身份的人,剩下一批则是来到此岛没有身份证明的人,所以宿主不用因为身份记忆烦恼。”付希意识中忽然传来鸦盲的声音。
      “这种事情你应该早说啊……”一定要把人的心搞得七上八下的吗?
      项链闪了闪银光,没有说话。
      等付希走到山庄主楼大厅门口时,暮色已经降临,铅灰色的云压在山庄渐黑的天幕上。
      两侧训练有素的仆人行礼后关上厚重的大门,付希走入大厅。
      大厅内部高大宽敞,足以容纳几千人,抛光的象牙白地砖明光锃亮,湖蓝色墙壁上花瓣类的透雕中镶嵌着颗颗亮银色的珍珠,平顶天花板顶部的环形吊灯与墙壁上的枝型烛灯交相辉映,墙面雕饰了几条缠绕着的巨大白鲸。大厅纯白的束柱柱身垂直线条不断, 像树一样向上生长,束柱高处都刻着不同的人物雕像,两边斜对着楼梯扶手上站着手捧着同样木盒的女孩和男孩,他们的脸被白色的丝绸遮挡着,只能看见在微笑的下半张脸,在两侧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森冷。
      大厅中央摆放了一张石质长桌,上面刻有盛开的凌霄花的鲜花浮雕样式。桌上铺有深蓝色暗银纹的桌布和白色棉质小台布,桌布四周垂着白色丝质流苏。
      山庄内的条件比想象中的好多了,说不上金碧辉映,却是雕墙画梁的程度。
      付希沿着墙面细细看过去,雕饰和花样虽然因为岁月的磨损显得半旧,却足以看出建造之时投注的心血。
      “宿主,现在不是观察建筑的时候,”鸦盲的声音从付希意识中传来,“已经有人在看你了。”
      付希不甚在意地点头,装作十分赞叹的样子。可实际上她早就注意到了,连带着主席共有块台布,看来这一批次的玩家最多有八位,并且有四位已经就坐了。
      这还真是……付希忍不住在内心吐槽,系统为了符合大部分架空世界的理念,不管是建筑风格还是这五颜六色的头发全都混在一起了啊!
      付希面不改色地往宾客席走去,拉开杉木椅坐下,动作一气呵成。
      “嘿,对面的小姐,”刚坐下,对桌褐发红眸的男人伸手敲了敲桌面,“你是最后到的吗?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不清楚,不过我在来的路上没看到别人。”付希说。
      “马雷克,和淑女说话不能这么没礼貌。”男人左边样貌俊美的长发男子说话了,“你好,我叫古斯蒂·阿道夫,是途经此地的吟游诗人。”
      “你好,叫我伊芙琳就好。”付希面不改色地答道。
      至于是什么身份呢……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行,我失礼了,”对桌的男人双手抱胸大大咧咧道,“你好,我是马雷克,来这里谈工作的。”
      “我当这晚宴邀请的都是些名流,可惜这地方穷乡僻壤毕竟不入流,”对桌最左边邻着主席的女子突兀地开口,“不过如此。”
      付希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位湖蓝色长发的女子不耐烦地把玩着粉水晶质地的吊坠,小巧白皙的脸蛋毫不遮掩地显露着不屑。那女子头发梳得整得整齐齐,一头秀发披散下来,粉色发箍在头上一抹,搭配着粉宝石耳坠,十分精致而显眼。
      “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马雷克深棕色的浓眉皱了皱,身体前倾用手肘撑着桌面,“这位小姐,就算你的家世门第很优秀,但我们同样是拿着名帖来的不是吗?相反,你的身份在我这里屁都算不上。”
      “你是不是太过天真了点,拿着相同的名帖又能代表什么?不过一想到先生你是最后一次坐在这里,我就有点于心不忍了。”蓝发女人笑着抖了抖粉色丝绒巴斯尔裙摆,一点没有被马雷克吓到的样子。
      “你最好放尊重点,我打人可不分男女。”马雷克明显被激怒了,双手扶桌想要起身。
      “小姐,冰炭不同炉,既然不是一路人,最好不要多来往才是。”古斯蒂伸手拦住马雷克,微笑着说。
      “呵,我就当没有听到好了。”女人轻笑一声侧身裹紧了本来随意披着的白色母貂皮外套结束谈话,眼睛却看向付希这边。
      付希笑了笑算作打招呼,尽量无视这种饶有兴味着打量的眼神,身份什么的话题还是先避开为好。
      马雷克还在向古斯蒂发牢骚,付希转头冷不丁地撞上左边人新奇的目光。定睛一看,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灰发绿眸的孩子,面如傅粉,好看的桃花眼炯炯有神,如扇的睫毛一扑一扑地对着自己扇动。
      “你好。”付希朝他打招呼,比起刚才有意无意探究的目光,这种毫不掩饰好奇到发光的眼神才让人压力更大。原主长的很奇怪吗,看来得找面镜子好好看看才行。
      “你好,我叫安特。”男孩看到对方回应,开心地回道,“很高兴认识姐姐!”说着他伸出手去握住了付希的手。
      “我也是。”付希眼眸微动了下,然后抽出手来。原来是个男孩吗?这孩子的长相放在现代绝对收获一众妈妈粉。
      要是鸦盲和他一样的性格就好了,那个不好相与的腹黑AI。
      “姐姐也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吗?”安特的笑容清澈而干净,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舒适的感觉。
      付希看着不自觉他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们都是一个人,”安特欣喜地说,他的声音柔软动听,带着丝丝甜腻,“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付希回以一抹笑容。这么小的孩子要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岛上可不容易,看来这孩子也是有故事的。
      不过……这么快就暴露自己一个人的话,真的没关系吗?
      是错觉吗,安特的话音刚落,她就隐约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付希回过头,发现对桌的三个人都在看着自己。
      哦豁,大意了。
      “你是一个人到这里的?”正对着的马雷克睁大了眼睛问,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兴致。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有同伴同行的好运气,我倒是很羡慕两位先生的友谊。”付希压下疑虑,镇定地回道。
      “哈哈哈,我和他可不是一路人。”马雷克大笑起来。
      “我们也是半路恰好相遇才结伴而行,”古斯蒂依旧平和地说,“倒是小姐你,一个人来到这里实属不易。”
      "是啊,舟车劳顿的确让人疲惫,"付希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道,"但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次旅程,我恐怕还不会有机会见到两位绅士呢。"
      “小姐客气了,照顾孤身在外的女士是绅士应有的礼节。”付希的一席话说得古斯蒂和马雷克都露出笑意,古斯蒂脱帽致意,马雷克因为被夸“绅士”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头。
      “既然小姐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更应该好好照顾你了。”马雷克笑声十分爽朗。
      最左边的华丽女子戏谑着看向付希,一脸了然的表情。
      付希一阵恶寒,干脆转头不看。
      “姐姐,还有我呢,”安特直起身来朝付希耳语,“我有什么麻烦事都可以找我帮忙,我可比他们靠谱多了!”
      “嗯,谢谢你。”付希笑着回应,并不反感这种孩子般的示好。
      不过多亏了这个叫安特的美少年,付希内心泪流满面,自己算是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了。
      一个人来到此处的年轻女人有什么不对吗?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这是被套话了吗?别问,问就是十分后悔。
      哈哈,也许一开始就玩儿完了。
      身为外貌主义协会的付希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喜好,并且对此感到深深的唾弃。
      珠光宝气的女人,性格粗犷的男人,具有绅士风度的诗人,还有一个对自己莫名友好的少年。
      在坐的人里到底谁是玩家呢?暂时还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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