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相赠》桃五居士

10、金贵的水

　　水是生命之源，是维持所有生物生存的必需品。

　　很多生活在沙漠里的动物，都在为了一点水源而四处奔波，甚至在这种环境下改变自己的生物特性，以求能够在长期干旱的沙漠里生存。

　　在驼队前行的路上，苏筱见到了高耸入云的巨人柱，看到了那些昼伏夜出的鸟儿和爬行类动物，也见识了那些即使生活在最干旱缺水的地区，依旧努力播撒种子的植物。

　　在地表温度五十几摄氏度的沙漠生存，既要防止热死，也要防止渴死。

　　苏筱见到了一种爬行速度很快的蚂蚁，它们是群居性动物，生活在相对湿润一些的洞穴里。但是觅食，仍旧是它们必须要思考的问题。为了能够实现群体利益最大化，这些蚂蚁为自己制定了一条生存法则：牺牲。

　　对于小型生物来说，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它们必须轮流外出觅食，以确保稳定的食物来源。但是由于它们裸露的体表无法承受外界的温度，它们常常会使用接力赛的方法来获取食物。

　　如果在温度极高的沙漠表面，每一只蚂蚁只能坚持二十分钟就会烤熟，那么它们可能会派出四队蚂蚁，分别在距离洞穴远近不同的地方进行接应。毫无疑问，第一小队的蚂蚁走得最远，无法摆脱全军覆没的命运。但是为了能够维持整个族群的生存，它们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这就是沙漠里的求生方式。

　　太阳是无情的猎手，也是整个沙漠上最大的“反派”。

　　持续高热的环境是威胁生命最直接的因素。比如现在，在沙漠上跋涉了几个小时的苏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切割成了几个部分，而每一个部分感知到的温度都是不一样的。特别是身体的最高处与最低处，头疼欲裂的同时，脚上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水泡。

　　即使是一旁的骆驼，也在这样的温度下显得十分憔悴。佝偻着身躯，每一步都异常缓慢。

　　太阳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人体，苏筱额上晶莹的汗珠昭示着她体内的水分正在快速地流失。

　　驼队只在温度较低的清晨和傍晚行动，正午时分一般都躲在沙丘的背阴面修整。所幸这里并不是一马平川，那些高耸的沙丘在这个时候成为了遮阳的最佳掩体。

　　安拉也不好受，但是相对来说她在沙漠里呆的时间比较长，身体的适应能力也更强一些。所以她的状态看起来比苏筱要好很多，现在还能腾出手来照顾苏筱。

　　“喝点水吧。”安拉从驼峰上取下一个水袋，用力拧开盖子，一点点地喂到苏筱的嘴里。水袋里的水被太阳炙烤得温热，但是进入口腔的那一瞬间，苏筱依旧感受到清凉。

　　苏筱热得有些神志不清，抬起头望向天际，却觉得天空中有一圈圈白色的光环正在不停地转动。她急忙转头看向远处，却觉得天空到大地被无数根线切割成了不同的部分，驼队的身影消失在第三根线与第四根线之间，旋即那笔直的线开始弯曲、旋转，整个画面都转动起来。

　　苏筱有些不知所措，无奈地望向安拉，“怎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安拉看她的样子觉得又可怜又好笑，伸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托起来，“你再看看？”

　　苏筱这才看见自己的身边围了一圈的人，特别是科谭上蹿下跳的不知道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但是他脸上的关切是很容易辨别出来的。

　　“我这是怎么了？我看见所有的东西都被揉成一团，不停地围着我转。”

　　安拉用浸了水的帕子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汗珠，“没事没事，你只是中暑了。所以，现在脑袋可能不太清醒。但是刚刚莫依叔叔已经给你吃过药了，你靠着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苏筱听了这话才觉得安心一点，把脑袋枕在安拉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果然，要舒服一些了。”她嘴里还在念叨着，但由于太过虚弱，说话拖得很长，听起来有一些滑稽。

　　“好啦，别说话了，你抓紧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咱们继续赶路。”

　　“好！”苏筱急切地回答。

　　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空，也不太能思考，听见安拉的话，以为是自己耽误了整个队伍的行程，恨不得立马就好起来，牵上骆驼马上往前赶。

　　安拉见她睡熟一些，才缓缓把她的脑袋挪到一旁的睡袋上，然后起身走到莫依的身边，“莫依叔叔，大概还有几天才能到啊？”

　　莫依笑道，“你是在担心苏筱吧。不过那小丫头的身体确实弱了一些，看来平时应该没怎么锻炼过。你放心，叔叔心里有数。毕竟也带着驼队走南闯北那么久了，什么样的情况没有遇见过。今天就先暂缓一下行程，等苏筱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再启程，大概还有七八天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莫依的话确实让安拉安心不少，她回到暂时搭建起的宿营地，继续帮苏筱降温。虽然起到的效果非常有限，但是在沙漠里，身体上水分的蒸发确实能够快速地让身体的温度降低。

　　天色渐渐暗下来，苏筱才有了转醒的迹象，她睁开眼睛就看见安拉耷拉着的辫子。

　　苏筱准备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嘶哑得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冒了出来，把苏筱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安拉？”

　　安拉听见她的声音就“噗——”地一声笑起来，“苏筱，你的声音怎么了？”

　　苏筱卖力地拉扯着自己的脖子，希望能对这奇怪的声音有所改善，但是没想到，发出的声音更加难听，只好乖乖闭上了嘴，用手势告诉安拉自己的嗓子不太舒服。

　　安拉看懂她的手势，接着问：“那你觉得身上怎么样？头还疼吗？”

　　苏筱摇摇头，示意自己的状态已经好起来了。

　　安拉这才把她扶起来，“那我们赶紧去吃饭吧。你应该也饿了，多吃一点，明天早上才能赶路啊。”

　　苏筱走着走着突然有些难为情地停了下来，她原本想问问安拉，莫依叔叔他们是不是因为自己耽误了行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想说的话，一时间急得顿在了原地。

　　“怎么啦？”安拉看出她的为难，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据对苏筱的了解，她应该是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所以才这么难受吧。

　　“你放心啦，你没有影响到大家。只是因为今天天气太热了，所以莫依叔叔说我们明天早上再赶路。不信的话，我一会儿让莫依叔叔告诉你。”

　　苏筱觉得安拉说这些应该只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又觉得既然安拉都这样说了，恐怕自己的内疚会给大家带来更大的困扰。于是便装作开解的样子，开开心心地走了。

　　看见苏筱过来，最激动的人是科谭。他向来是个火辣汉子，有什么情绪就立即表现在自己的脸上。

　　“莫依，你快看！苏筱那丫头好了！”

　　莫依见他这个样子，苦笑不得地说：“科谭，你收敛一点，不知道的人还是以为苏筱是你的女儿呢！”

　　科谭听了这话反而更加起劲了，“你这家伙就是嫉妒我有女儿，嘿嘿，我们家桑帕给我生的漂亮小公主，等这次回戈沙城我一定要抱过来给你看看！”

　　莫依闻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站起身来朝安拉招手，“就等你们两个了。”

　　安拉挽着苏筱的手，笑着对莫依说：“莫依叔叔，苏筱的嗓子哑了，恐怕最近几天咱们都听不见她说话了。我看她呀，就是心里太着急了，像是上火了。”

　　莫依闻言朝着苏筱道：“在沙漠里讨生活，着急可没用哦。”

　　苏筱被他们俩打趣了一阵，脸都羞红了，科谭见状赶紧拿了一小块馕和烤肉放在苏筱手里，嘴里还一直念叨着。

　　苏筱虽然听不懂他说话，但是领会了科谭的好意，抓起馕饼小口地咀嚼起来。

　　等到两个人吃饭，莫依才说起了明天的计划，“我们明天稍微早一点起来赶路，下午的时候也提前一点。再往前走就是动物比较活跃的荒漠地区了，战线拉得太长对我们不利。况且，很多动物都会选择在晚上出来觅食，如果凑巧碰见了有毒的蝎子、蜘蛛什么的，到时候解毒也没有条件。我们争取五天左右到达迪隆城，完成交易之后就尽快往回赶。”

　　大家纷纷点头，然后开始收拾起行装。

　　安拉带着苏筱回到了她们的小帐篷，布置好一切之后，两个人坐在帐边看星星。

　　苏筱下午睡了很久，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便伸出手指在沙地上写下“你去睡”。用心指了指睡袋，示意安拉快点睡觉。

　　安拉并没有什么睡意，“我知道，我要是困的话，自己会去睡的。”

　　苏筱点点头，然后又在地上写：“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为什么莫依叔叔他们不开车呢？”

　　“因为沙漠大多是流沙构成，底部很容易塌陷，有很多地方现在还没有路，只能用人力一点点走。而且……而且如果连莫依叔叔他们都选择了用汽车，又有谁还会需要骆驼呢？”

　　安拉看起来有点难过，她用手轻轻抓起一把沙子，“很早以前，大家出行都是借助骆驼。但是现在，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坐汽车。骆驼没有用了，很多人就把骆驼牵到野外放生，但是能活下来的骆驼很有限。因为它们已经习惯了人类圈养的生活了，如果让它们再一次直面残酷的野外环境，那就是必死无疑。”

　　苏筱回过头看了看一旁的骆驼，正好和其中一只对视了。骆驼的眼睛圆圆的，清澈的目光透露出它的忠厚。

　　苏筱一直觉得如果给骆驼加上一些人性化的形容词，应该是“谦逊”，这是它的目光告诉苏筱的。

　　“骆驼好可怜。”苏筱在沙地上写道。

　　“是啊，骆驼很可怜。一开始本来就是因为人类需要它，而把它作为交通工具圈养起来，但是到了后面，人类有了更优的选择之后，就会毫不留恋地抛弃它。”

　　苏筱写：“为什么不养着呢？”

　　“你也看到了，在沙漠里大家的日子过得多么拮据，如果还要多养一只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动物，可能也是一种负担吧。”

　　苏筱没有再写字，只是沉默地坐了下来。

　　在沙漠里能看到漫天的繁星，也能看到皎洁的月亮，而开始大多数时候，人们没什么心情。

　　好的美景出现在错的时机，遇见了错的人，确实也是一件值得唏嘘的事情。

　　苏筱也没有看星星的心情，转身朝着帐篷里走去，钻进了睡袋里。

　　安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继续望着漫天的星星。

　　这一夜，她在想自己的未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筱和安拉的身份发生了改变，苏筱成为了那个陡然面对残酷的现实有些适应不良的人，装着一肚子的烦恼却又因为无能为力而生着闷气。

　　安拉却认清了现实，重新燃起了斗志，要用自己的微弱之躯去做一件大事。这件事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有了思路。她准备按着自己的规划，一步步向前走。虽然她对这个领域还不够了解，掌握的技能也非常有限。但是正如她曾经对苏筱说的那样，只要用心去做了，就一定会做好。因为好与不好本来就不是别人来评判，而是由自己来确定。

　　“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安拉这样想着，拉起了帐篷的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