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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因果少年 ...

  •   带了佩剑的几人围着镇山寺站了一圈,形成一个法阵。
      “天地阴阳,万本无根,三界内外,九元沙桐,借法御凶,斩妖灭踪!”这决一出,笼罩着镇山寺的法阵顿时有了反应,刺眼的光从阵眼扩散开,眼看就要生效了。
      “咻— —”只听这样一声,一道黑影朝阵中的段琮铭袭来。他蒙了一瞬没躲开,握着剑剑柄的手臂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他条件反射的松开剑柄,捂着冒血的伤口,一脸的不可思议。淡蓝的道袍此刻被鲜血浸透,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这样一来,法阵被破坏了。伴随着商瑶的一声惊呼,只见那淡金的光刹那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寺中那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紧接着,那黑影“砰”的一声将陈旧的寺门撞开了,在那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进去后,寺内炸出的光透过木板散出。这时,被方才的变故弄傻眼的众人回过神来了,迈步就要一探究竟,却发现自己好像被无形的钉子定住了,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好!那人用了定身术!”有人大惊失色的喊着。
      “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个也没用了。”被钉在原地的明月夜板着一张脸,没好气道。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昭寒的声音里参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意,拼命冲着镇山寺内喊。
      那人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依旧是默不作声,四分之三的脸隐在兜帽下,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是露在外面的唇角微微勾起,弯出一个充满嘲弄的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昭寒有些急了,不自觉的拔高了音调,语气都严厉了不少,“唔?唔!!!”只见刚刚在厉声质问的唇随着清脆的响指声紧紧的粘在一起,毫无反抗能力的昭寒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还是没有回答,寺内的白骨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他路过昭寒身边,步子微微停顿了一瞬,相似要说些什么,却又下定决心闭嘴,不慌不忙的走到刚刚受伤的段琮铭身边。
      段琮铭被他刚刚捅刀子的举动搞的有些后怕,此刻正捂着伤口瞪圆了眼的瞅着他,眼中满是戒备,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要和他打上一架。
      那人站在他面前,吊儿郎当的开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放心,我不是乘人之危的那种人。”说罢,从胸口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还特意在段琮铭眼前用力摇了摇,随手抛在他脚边。袋子中叮叮当当声大的很,光听声音就不难猜到里面是满满当当一袋钱。
      “刚才伤你那是迫不得已,这个是赔偿,拿去养伤吧。”他指了指躺在段琮铭脚边的钱袋,“不过里头那个,我带走了。”说着,又掂了掂在他手中疯狂扭动的乾坤袋,不理会一旁吹胡子瞪眼的昭寒,悠哉悠哉的缓步下山,“至于我是谁... ... 你们就慢慢猜,反正咱们后会有期。”
      随着那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众人身上的定身术随之而解,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得大多数人半跪在地上。
      “在想什么?”萧故渊见明月楼坐在地上良久都不起,遍无视众人吵吵嚷嚷的谈话声,干脆在她身边坐下。
      明月楼摇了摇头,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我总觉得那个人我以前见过,但是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是吗?我也觉得他有点眼熟。”他侧头望向她,这个角度下她的面容和谢迟俞一模一样。要是她的正脸再像他一点就好了... ... 萧故渊这样想着,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女子柔软的发,很意外的,明月楼这次没有躲开:嗯,和阿俞的头发一样软。
      两人并肩坐在花树下,看着众人修缮寺庙、清理山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没有使用法术,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拿着扫帚扫地、用斧子劈木修寺,忙前忙后的。
      这幅画面太令人熟悉了。想当年,血洗程关一事还没发生之前,谢迟俞和萧故渊也曾这样不用法术的清理院落,享受和百姓一样劳动的满足感,尽管他们知道法术更快些。
      “好了别坐着了,把衣服弄脏了一会儿你师尊该生气了。”萧故渊首先站起身,朝明月楼伸出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他们把这边该修的都修了,该理的都理了,咱们该走了。”
      萧故渊和明月楼各怀心事的走在队尾,最后再看了一眼那棵他们一起种下的桃树。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事态多变,你我或聚或散,但总有那么一瞬,我们都会想起那段与平庸相斥的年华。
      向前看吧,少年要披荆斩棘,即使要失去鲜衣怒马。虽然征途漫漫总有悲欢离合,但我们都要一路高歌,以少年最潇洒的姿态留在那段纯真的记忆里。
      随他们一同上山的小少年还在队伍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大家都耐心的听、同他说说笑笑。
      “赵京墨你小子又跑哪儿去了?!快给我回来!”前方响起了一位妇人的声音,听上去是在昭找自家孩子。
      于是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看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偷偷跑出来玩的赵小公子。当然,少年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默默的往墨含情的身后藏了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放声笑了起来,有人趁机唤着不远处拿着戒尺的妇女:“夫人!你们家赵公子在这里!”
      赵夫人也看见了那个拼命往后藏的身影,一看,可不就是自己那糟心儿子嘛!于是板着脸的走过来,抄起戒尺就追在赵京墨身后,众人见此情景又是忍俊不禁。“你个臭小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听学的时候不要偷偷跑出来玩!看我不打你!”果然,谁家都有一盏不省油的灯。
      收拾完了赵京墨,赵夫人揪着他的耳朵道:“臭小子赶紧给道长们道谢!要不是道长保护你,你现在就死无全尸了!”
      “呜呜呜 娘你揪疼我了,呜呜呜谢谢道长呜呜呜... ... ”
      “诶!夫人!道谢就不必了,小公子也帮了我们很多忙呢!”于是墨含情又和赵夫人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我们这次有所收获还得感谢赵小公子呢!”
      “哎呦,这臭小子能帮上您的忙,是他的荣幸!”原来,赵家人从赵太祖起,就是卖茶的行商。到了赵家夫妇这一代,卖茶的生意属实越来越难做。
      后来赵家夫妇在通天山脚避雨时,碰到了两位贵人。见他们的茶有些被雨淋湿了,不可能卖出去,便以双倍价格买下了所有的茶。事后听说他们的愿望是开一家自己的茶肆,又豪掷千金给他们买下了通天山夜市里的一栋茶肆。
      当时夫妻俩还想致谢,却发现这么一遭下来,连恩人的姓名都不知,只依稀记得其中一个总是一身白衣,那对凤眼清澈好看极了,开口讲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像天上的仙;而另一个总是寸步不离的跟在那白衣仙人身边,一袭墨蓝色的衣,充满的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那时,通天塔的夜市还不似现在的人来人往,他们的茶肆虽收入不像外头酒楼那般多,却也足够一家四口吃饱穿暖的。
      再后来,茶肆的生意渐渐好起来了,于是从闲聊的客人口中打听道了那个白衣仙人的消息。还托人画了张仙人恩公的画像,就挂在茶肆里。
      “娘亲你看!这是不是画像里的恩公仙人啊!”小京墨突然指向人群的最后,大家也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侧头和萧故渊说话的明月楼。
      方才,明月楼一直在和萧故渊复盘刚刚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关注发生的事情,现在见众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不禁有些疑惑。
      “是谢道长吗?!”赵夫人的眼睛在注意到她的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声音微颤,难掩心底的激动。她觉得那人儿就是谢迟俞,至少那张和画像有八分相似的脸就能说明一切。
      “不是的夫人,我是明月楼,不是谢迟俞。”听到这话,她也算是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妇人,是把她当作谢迟俞了!虽然但是,在成为明月楼之前,她的的确确是谢迟俞。于是她只能轻轻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只是笑的有些自己觉察不到的僵硬。
      “哦!不好意思啊明道长,只是您长得太像谢道长了。诶您是不是道长的亲戚啊!能不能给引荐引荐?我们夫妻俩有好多话想要和道长说呢!”赵夫人快步走上前,亲切的拉住明月楼的手。
      明月楼任由赵夫人拉着,只是表情凝重了许多:“谢迟俞他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赵夫人明显被这个消息炸的发懵,良久才缓缓道:“怎么会啊?谢道长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啊... ... ”
      “他... ... 确实已经离开人间很多年了... ... ”从刚刚起就盯着地下不出声的萧故渊终于接话了。语气平淡的可怕,却依旧能从他的眸中捕捉到一丝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失落。
      这下赵夫人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使劲吸了吸鼻子,低着头默不作声。肃穆庄重的气氛弥漫开来,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嗯... ... 夫人别难过,我相信他如果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您如此这般的。您看,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谢公子肯定早就转世轮回去了,万一... ... 万一赵小公子就是谢道长的今生呢!”明月楼温声和赵夫人讲话,轻轻牵起她的手。当然,她这句话不仅是对赵夫人说的,也是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说的。她打心眼里不希望这么多人为他谢迟俞的假死而难过。
      赵夫人眼眶中泪水隐隐,听到这话却还是破涕为笑了,声音里夹杂这一丝哽咽,“这臭小子,怎么可以和谢道长比... ... ” 话虽是这么说,但抚上赵京墨的头的动作却是温柔了许多。
      一行人一路边走边聊,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愉快。
      “我和明宗主要去附近的鸡鸣寺祈福去,大家要一起吗?”萧故渊拉着明月楼要往和众人相反的方向去。
      “不了不了,宗门还有要务等我回去处理呢!”
      “你们去吧萧宗主!我家徒弟又趁我不在调皮呢!”
      “那我们走了!大家有缘再会!”说着,萧故渊朝众人挥了挥手,和明月楼踏上了另一条小路。
      早春的风沁来丝丝凉意,吹得山间一时绿波荡漾,像身处在一片广阔无垠的海。两人间的气氛出奇的安静,只有道旁那一丛丛惹眼的红情绿意,在风里肆意高歌着。
      脚步停在鸡鸣寺门口,灰墙红瓦,虔诚和平。檐角上悬挂的铃铛颤动着,青石板下满是青苔。院中那可祈福树上挂满了红绸和福牌,它们随风飘扬着,密密麻麻的心事也随风而起,飘向远方,那是最虔诚的祝福。
      两人跪坐于佛祖面前,三叩九拜,真诚的心愿在灰烬里燃烧。神明端坐于此,听着谁细细心语,抬眼是风情万种的烟火人间,闭眼是往昔的一年接一年。
      “信徒谢迟俞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民间少疾苦,阿渊事事顺遂,常喜乐。拜托了。”明月楼在心中默念道。
      她出来时,萧故渊不知已经在门外站了多久了,“好了?那咱们走吧。”
      “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先走的,不用等我。”明月楼握紧了手中鲜红的祈愿牌,朝那颗花满枝头的树走去。
      萧故渊没跟上来,他觉得祈福这种事情嘛,心诚则灵,祈愿牌什么的,他一向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鸡鸣寺的樱花开得当真绚烂。
      “小伙子啊,你这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吗?”坐在一旁的老者看着萧故渊日有所思的表情,冷不丁道。
      “嘿!长老这话当真吗?”萧故渊一下来了兴致,饶有兴趣的和老者攀谈。
      “诶!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肯定当真啊!你求的人啊,就在那颗花树底下。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小伙子,珍惜眼前人啊!”
      谢迟俞回来了?!他的脑子里炸出一个让他半信半疑的想法,随即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穿过隔墙... ... 关于谢迟俞的事情,他总是这样重视。
      时隔十几年再次踏进这间院子,周围的一切让萧故渊有些晃神。不由的想起,他第一次来这里,是陪谢迟俞而来;而这一次,是为了他而来。
      他看见樱花树下那一抹显眼的白,和谢迟俞一模一样的背影,正努力将手中的祈愿牌挂到最高的树梢上。
      三月的风过发梢,卷起的花瓣飘散又落下,堆在一起,成了流年。眼前的画面又出现了十年前的那个场景。谢迟俞也是这样将祈愿牌往树梢上抛的,那时,他说:“我要挂在最高的树枝上!这样我的愿望才会早点被神明看到!”
      “谢迟俞!”他唤出了那个藏在心中良久的名字,一时间,他的世界就只剩下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树下的人闻声回头,“萧宗主可是在叫我?”响起的是女子清脆的嗓音。谢迟俞早就不在了,他对此本就没有多少期待。可是当真正看清眼前人,他的心还是会一抽一抽的痛。
      他只顾着想谢迟俞,于是错过了祈愿牌上的那句“愿迟俞归故渊,世世不分离。——信徒谢迟俞敬上。”
      “没事,我是说你好了吗?不早了,该往回走了。”
      “嗯。”
      “对了,下次别穿白衣了吧。”萧故渊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为什么?”明月楼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他。
      因为和他太像了,我总认错。他在心里这样想,但到底没说出口,只是浅浅道:“不衬你。”随后迈开步子在前面走着。
      “是因为像他吗。”明月楼还是站在原地,语气坚定,“是因为我像谢迟俞,所以你要我断了念想,对吗。”
      萧故渊的脚步微顿,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脚步更快了些。
      “可你有何尝不是在透过我爱着另一个人呢!”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是啊,他萧故渊何尝不是把明月楼当作谢迟俞的替身呢?这点心思,明月楼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也会伤心的... ...

  •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的作者又滚过来更新了,嘻嘻(后续打算采用周更的形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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