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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弓之鸟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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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绝境中,人性的邪恶回忆总是叫嚣地最为厉害,现下居民楼的居民们也不例外……
水泥地房间里,冯谷海不再呢喃,土四行的名字将她狠狠拉回到三十几年前。
三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杀了前夫带着女儿逃跑时遇到喝多了东倒西歪的土四行让她纠结至今。
土四行是当年负责那件案子的警察,不知他从何找到了个凶手,便以此结案,他也以此上位,只有冯谷海对此仍感心惊。
在东嘉医院当护工时,她经常看到医院旁边那棵大树底下有个只算半卦的算命师傅,来算命的人不少。
最近她频繁梦到死去的丈夫,便也去凑个热闹,算了近期祸事,师傅说她这份工作不会长久。
这确实不算个好消息,但一身酿酒手艺她总不至于饿死,听到祸事与往事无关,她也稍稍放心。
没想到今天不仅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地方,还突然听到土四行的名字。
此刻她对土四行的担忧更甚于这个房间,眼看着女儿就要毕业工作,如果因为她影响到女儿,那她宁愿不出去。
这厢,王十义跌跌撞撞到了滑梯底下,抬头只见上面有个巨大的洞口,而且到了大概一米的地方有个转折,即使能上去也不知道会去哪里。
这洞口由不得他不放弃,他伫立着不知所措,忽然隐约听见那滑梯上方的洞口传来阵阵石头滚落和流水的声音。
王十义下意识觉得危险逼近,立马站起来想往小门走去。
他的感觉没错,洞口瞬间泻下湍急的黄泥水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石头,伴随淤泥一般的气味,像黄河开闸那般直冲下来。
“哇靠,飞流直……”话还没说完,王十义就被流水吞没,石头在他身上撞出了点点瘀青。
小门再坚强也经不起流水的冲撞,终于“咚”的一声被冲破。
门旁的墙壁也被带出去一整圈。
突然“轰”地一声,大楼响起巨大的瀑布声,所有人心尖儿一跳。
王十义心里不断提问: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此时徐贤铃也为他捏了把冷汗,她和王十义虽没多熟,但她并不希望他出危险,怎么也得先把她救出去吧!
王十义刚刚是被冲进流水里的,头发懵般地响,意识有些涣散,但求生欲让他仍马上憋气。
这速度,这流水体积,很快房间全部充满了水和石头。
王十义悬浮在水中,他刚换完最后一口气,那股恶臭差点让他吐了。
这个房间已经没有空间和氧气,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小门出去,至于会到哪里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继续在这房间一定会死。
他快速往小门方向游去,可这时一个大石头将小门彻底堵住。
王十义觉得自己的肺快炸了,他再次体验到那年大山里那个奇异树洞中那些发亮的孢子。
还没治好自己的病!还没找到解溪!还没找出当年那些奇事的答案!
怎么可以死在这个臭水房间里?!
王十义右手扒着小门,左手用尽全力向门那儿两块石头的缝隙处挥出一拳。
石头咔哒松动了一下,随着再一波水流冲击,只一瞬间,卡在门口的石头轰得一声向外塌倒。
王十义被水流冲出小门,来不及细想,立马抓住门外小邮箱边上的桥,他向下一看,底下不是土地,而是一个个流沙般的漩涡。
没路了,只能沿着桥往前走,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王十义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模型中。
徐贤铃也不知该不该说王十义这小子命大,这样都能逃出来,只是不知道他是走向死亡,还是走向重生。
瀑布声音没有停止,现在这幢楼里最感无助的人莫过于陈蛰。
她的房间是个立体迷宫,现在地板上正渗出一点点黏糊糊的像胶水一样的液体。
她每一步都能拉出数根黏糊透明的丝,最可怕的是,迷宫的墙壁在移动,她每踏出一步,墙壁就无规律地移动数步,她完全失去了方向。
陈蛰一直是个方向感巨好的人,她是个赛车手,感官非常灵敏,心比眼要更快辨识道路。
所有迷宫只要用手贴着一面墙,延着墙走,就一定能走到出口。
但此时的她心比眼更盲。
她咬破左手食指,在墙上标志起点,这迷宫墙壁像奇门遁甲一样,一顿乱七八糟的操作,留下个发懵的她。
走出了十几步,带着血迹的墙壁竟跑到了她的右手边。
那个走迷宫的办法在这里彻底失灵了!
陈蛰驻足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很久没像今天那么憋屈了,一大早要应付土四行的咸猪手,又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房间。
陈蛰决定还是得往前走,站在这里绝对破不了局。
还没等她迈开脚步,楼下传来一阵摔打家具的声音。
看来楼下的房间也有人,不过照这阵仗,楼下的人比她的境况好不了多少。
她抬起右脚,使劲往地面上一跺脚,并大声朝下方喊:“楼下的朋友,我在你楼上,你那儿发生什么了?”
陈蛰这一脚用了全力,赵中正停下了手中正在摔砸的椅子。
他听到了楼上传来的跺脚声和女人的询问声,但他现在无法也无力回应。
他房间的家具原本轮流着喷火,可现在凳子、衣柜和鞋柜都在持续喷火,其他家具也在此起彼伏着同时喷火。
房间温度越来越高,他满身是汗,眼镜都快架不住了。
他能躲避的空间并不算多,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得支离破碎,血红的墙壁也冒着一点点火星,让他更觉烦躁。
再这么下去这个房间到处都会是火。
赵中正盯着正前方的电视,他恍然觉得这火焰在对他笑似的。
赵中正是个法官,在外人看来他是个古板又有点小贪婪的人。
所有他经手的案件,大部分都有些小偏差,但都在容错上限之内,他以此获取些好处,也不敢多要,就那么一点点。
只是十五年前的那件纵火案,他为了被告的辩护律师,做出了至今最离谱的判决,那之后他害怕一切和火有关的东西。
直到前几年法官改为终身责任制,赵中正的压力一下子排山倒海而来。
前几日他去东嘉医院体检时,找院门口不远处的算命师傅算了下卦,师傅说近期会被人算旧账。
赵中正虽不太信这些占卜之说,奈何这心理暗示太过强大,这几天他一直担惊受怕。
直到今天不知为何来到这个房间,这房间显然不想让他活着出去。
整个房间逐渐被明亮的火红覆盖,火腥味四窜,赵中正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啪嗒”一下断了,他大叫一声,拎起手边一张不太烫手的凳子到处摔砸。
赵中正的彻底暴走让陈蛰不再出声,他已经失控,再对话也没有意义。
陈蛰无奈抽了下嘴角,她没心思管别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赵中正的动静还在持续,别人可以忽略他,但他楼下的祝灵台不行。
“别砸了,喂……你他妈别砸了听到没有……啊……”祝灵台房间的盒子越掉越多,越掉越快,她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楼上那疯子到处乱砸乱摔害的。
“真是活着害邻居,死了害街坊。”祝灵台强烈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她不再寄希望于他,顺手拿起一把小花铲,东敲敲,西打打,居然真被她敲出一个小洞。
这个洞容不下一个成年人,但盒子倒是可以通过。
祝灵台丝毫没犹豫,赶紧用花铲把那些盒子慢慢推下去,但她处理盒子的速度远赶不上盒子掉落的速度,此刻她也有点想发疯了。
“嘶”的一声,隔壁李玉海将自己的和尚服撕下来一大块,不知何时他的房间突然开始刮起了风,脚边的沙土被风连着带起。
他赶紧将撕下来的衣服绑在脸上当口罩,但没什么大用,鼻子嘴巴仍然有很多沙子,眼睛也没法睁开,只能紧紧抱着公文包哆哆嗦嗦地站着。
徐贤铃就没见过那么窝囊慌张的和尚,还是个住持。
“他这住持是买的吧?”徐贤铃小声嘀咕着。
她看着居民楼的房间齿轮般一环又一环地发难,心里暗自琢磨:她这个房间是什么样的死亡陷阱呢?
“咻咻咻……”林传液房间地板上窜出几支锋利的飞矢,飞矢的速度很快,一下就扎进了铜制的天花板里。
这杀人方式太他妈的直接了,林传液心下暗骂。
他眼下要面对的不止是锋利箭矢,还有越来越高的温度。
他的房间越来越热,放眼四周并没有火源,谁在给他的房间加温?
铜墙铁家具变得滚烫。
他流着汗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心却泛冷,这个房间不好破,再这样下去要被闷熟了。
觉得闷的并不只有林传液,还有樊净州。
樊净州已经刺破了一个又一个蚕蛹的包裹。
所有房间里,只有土四行房间最为安静。
徐贤铃心觉不合理,转头一看,果然,他房间四周墙壁停止了渗水,他也停止了走动,他看起来很开心,水位已经退至他膝盖。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其他人的房间面临着绝境,他的房间此时反而变得格外安全。
徐贤铃凑近仔细瞧了瞧下土四行的房间,只见那房间地板向下飘下许多黑色的……头发?
是的,是头发,像女人长长的黑发,这头发并没有掉下去,而是飘在了楼下房间的上空。
这对土四行没有影响,但对他楼下的金治节影响可太大了。
楼上突然飘下的长发让金治节再绷不住了,她脸上的肌肉在抽动,只觉得越来越冷,四肢也开始变寒变僵硬。
可是她不能喊叫,如果她发出声音,可能林传津会想尽办法来救她。
她记得林传津的房间到处都是带刺花草,一旦林传津不再冷静,她可能会先被花草割得遍体鳞伤。
林传津确实步履维艰,她房间的带刀花草在几分钟前全部凋谢,随之又长出了密集的荆棘,荆棘上面带着更锋利的小刀和无处不在的钉子。
管道里的液体来回奔流,整个房间像风机开启一样,发出阵阵瘆人的震动声。
“要不就死在这里算了。”林传津不止一次这样想,她卸下常挂在脸上那没有灵魂的笑容,反正早就不想活了。
可是弟弟……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弟弟。
虽然他对自己充满敌意,可毕竟也是全世界最亲的亲人了。
说到爱,还有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金治节,那亲姐妹一样的感情,下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
她突然大笑起来,思绪飘出去万里,一想到自己的抑郁症,心又像掉进井里一样冰冷,她就这样哭着笑着。
隔壁传来听不清的回声,好像一个人在巨大的山洞口大声叫喊。
林传津停下哭笑,确认自己不是发病,这不是她的幻听。
此时林传津隔壁的冯谷海低着头,无神的双眼紧盯着被隔开的另一半房间。
在某个她没注意的瞬间,那一半房间的地板不翼而飞,只留下地上那空旷的洞。
洞里传来各种凄惨的声音,有类似被殴打的痛苦声,类似鞭子抽打声,类似被灼烧的声音,各种从地狱窜逃出来的音符夹杂在一起折磨着她。
她一下子发出声声低吼,好似要通过喊叫找到一个宣泄口。
模型里现在一片嘈杂,徐贤铃却始终没在模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房间的地板还在持续缩小,空气又开始变得稀薄,呼吸已然有些费劲。
这时,操控台上的黑色、红色和蓝色按键开始闪烁,摆明是在勾引着徐贤铃按下某个按键。
徐贤铃不太敢选择,可再不做点什么,模型里的人包括她自己离死不远了!
徐贤铃的意识逐渐接近游离,她开始站立不稳,无预警地一个踉跄,右手不小心碰到蓝色按键,她心中瞬间透过一阵凉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突然操作台升起好几排鬼画符一样的长方形按键,这些符号不像是任何国家的文字。
选择题的所有答案都看不懂的时候,选最长的那个是徐贤铃的习惯。
在彻底丧失意识前,她按下了画得最长的那个鬼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