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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初探遗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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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辛没有料到乐潺会将矛头指向李信介。
但很快,他便发现,李信介一贯的冷漠眼色里产生了些许动摇。
乐潺微微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注意到布里欧纳克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李信介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下意识地露出了关切之色,但很快便转变为警觉。
“布里欧纳克,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乐潺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褚辛出声道。
“没用的……”布里欧纳克用拳头抵着额头,像一头受伤的豹子,发出嘶哑的声音,“泽普能够随时入侵我的意识,他会接管我的行动。”
“行动?你们接下来的目标,是C区的赫淮斯托斯遗迹?”
布里欧纳克闭上双目,一脸疲惫地点了点头,应和了褚辛的话语。
“泽普的测算结果显示,只要摧毁那里,盖亚之壁会出现破裂,帝国战舰群就可以攻打进来。”
褚辛顿时面露难色,他的猜测是对的。
“现在反抗军的‘屠夫’恐怕已经抵达C区。”布里欧纳克撇过头道,“你们就算阻止得了战争,也对抗不了泽普,他是人类意识的主宰。”
“这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阿泽尔。”乐潺道。
“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个阿泽尔,他已经死了。”布里欧纳克冷眼瞥向李信介,“李信介,你漠视生命,亵渎人性,该和我一起下地狱!”
乐潺感到浑身战栗,这是他先前离开阿泽尔的意识之境时听到的那句诅咒。
李信介没有辩解什么,带着一身冷漠和傲然转身离开了。
他推开门,望见通道拐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由得加快脚步上前,恰好和韩若麟撞了个满怀。
“我找遍了生活区,最后想到你应该在这里。”
韩若麟抬了抬眼皮,故作轻松地扫了一眼李信介,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这本该难以察觉,李信介不论什么时候都表现得波澜不惊,可韩若麟还是发现了岩石表面的微小裂缝。
“怎么了?”
自己居然也有关心李信介的一天,这种慈悲连韩若麟自己也始料未及。
“屠夫出现在C区赫淮斯托斯遗迹。”李信介扶了一下通讯器,机械音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说道。
“我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韩若麟没有追根问底,即便他察觉到李信介故意避开关于自己的话题。
西园寺秋野在C区安排的线人发现了屠夫所率领的反抗军动向,而塞壬在法尔肯宫安插的暗桩也传回消息,联邦军近来已C区北部海域集结。
即便塞壬没有行动,韩若麟也做好了单独前往的打算。
他本可以毫无牵挂地一走了之,也没有打算和谁告别,但在翻出包里那瓶打算送给朋友的玫瑰香水时,不知怎么就放下了未收拾完的行李,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
不知为何,他第一眼瞧见李信介时,便想起了在自己老家的雪山里见到的那只冻毙于庙宇中的雪豹。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攀登高峰的流浪者会去等待一座山的回应,也没有人知道豹子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韩若麟的目光离开了李信介,视线跃过他的肩膀,被山间的风雪阻挡。
一如既往地,他无法看透李信介。
“那么,按照约定。”李信介说。
韩若麟微微一怔,装作无事般应道:“先前和你的约定不变,屠夫的人头必须留给我,除了他以外,你只要出力,我会付你报酬。”
李信介摆了一下手,“你的报酬已经付过了。”
韩若麟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没有听到李信介开价。
李信介指了指韩若麟的手腕,示意他打开智能手表的光屏。
韩若麟半信半疑地照做了。
光屏上自动弹出一张照片,李信介发来的。
“我想要这种花的种子,给我带一包。”
韩若麟望着照片中开得旺盛的花海,不做声了。
那是他老家后山上的玫瑰园。
穿着旧校服的少年推着单车,手捧花束,路过花枝繁茂的竹篱笆,被采风的新闻记者拍下照片,传到了网络上。
早就过时的花,跨过四季轮回,再度在他眼前绽放。
韩若麟已经记不清这是几岁的自己,只是照片上那少年脸上的淤青依旧在他记忆里隐隐作痛,犹如贪婪的春虫蚕食着玫瑰花叶。
他还记得那天放学后,路过花田,花香和他撞了个满怀。他突然想摘一束红玫瑰送到母亲的墓碑前。
在母亲的家乡,流传着一句老话:今生戴花,来世漂亮。
姑娘们总喜欢把花插在帽子上,或是衣领上。可母亲生前从没有收到过娶她的那个男人送的花。
那座玫瑰园里的红玫瑰是在寒冬中绽放的稀有名贵种,因耐寒而卖出天价,但也因开得太晚而错失了母亲这样如春天般温柔的女人。
“不知道那座玫瑰园还在不在了……”韩若麟低语道。
“如果还在的话,我要带些种子回去,应该能在第八中枢养活。”李信介言之凿凿地说着以后的事,并无半点轻慢意味,“在我们那儿,因为气候的缘故,普通的玫瑰花很难绽放。”
韩若麟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他和李信介在奥斯特拉岛的反抗军基地几乎出生入死,早已不再把李信介的出身看得那么重要了。
但是,刚才他在寻找李信介时偶然听到了病房里传来的交谈,布里欧纳克的存在又让他听到了脑袋里那些充满痛苦与憎恨的杂音。
不过很快,韩若麟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完全是多余的自我束缚。
当他跟随塞壬踏上C区北部的土地时,刺骨的寒流便将复仇的低语吹到了他的耳边,他就要解脱了。
旁人或许难以想象,这片被寒流冰封的广袤土地过去曾被酷热的“暴君”奴役。
如今那座吞没了数万人性命的火山却在凛冽的寒风中蛰伏,仿佛从来不曾喷发过那样沉寂。
韩若麟与李信介站在雪地高处眺望远方,又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彼此的意图。
“我和李信介按照计划先行出发,给你们探路。”
正在调整护目镜的乐潺听见韩若麟这么说,搓着手应了一声,嘴角喝出白气。
“注意安全!”褚辛的声音响起,带着一阵轻咳。
乐潺向身后看去,只见褚辛捂着嘴,接过了西园寺秋野递来的保温壶。
“秋野,你留在港口负责指挥塞壬号,随时准备为我们提供支援。”褚辛低声吩咐道,“如果我发生意外,你就是塞壬的领袖。”
“拜托,这话我可不爱听。”
乐潺听到二人交谈,下意识往褚辛那儿靠了几步,猛地想起自己现在正和褚辛处于冷战状态。
在来到C区之前,他和褚辛吵了一架。
他不明白褚辛为何要阻拦他前来此地,这是他第一次和褚辛意见相左,并且谁也说服不了谁。
确切来说,他觉得褚辛根本拿不出能够立住脚的理由——“因为带你去会有风险”这话听起来不仅刺耳,更是无理取闹。
然而乐潺虽然骨头硬,脾气却软,这一路下来,他已经看出褚辛之所以如此反常,是因为他有所顾忌,心里没底。
瞧见褚辛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那衰样,乐潺认输了。
他抬脚跨过雪堆,走到褚辛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替他暖手。
“对不起。”褚辛道。
这似乎是个道歉的好时机,连乐潺都忍不住这么想,可他没法知道褚辛心里怎么想。
褚辛又一次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无理取闹和道歉程序都像夏日午后的暴雨般不可捉摸。
“我总是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你了。”褚辛突然毫无来由地伤感道。
“哪怕现在这样,也不能满足你的安全感吗?”乐潺举起褚辛的双手,“你的心是无底洞吗?”
“是我的问题。”褚辛再次表示歉意,之后便再无言语。
乐潺觉得有些气闷,便走到韩若麟和李信介身边,与二人交谈了几句,目送他俩骑着雪地摩托消失在风雪中。
在当地向导的指引下,众人朝着坐标点位所在的方向前进。
大雪无声落下,天幕重重,吞没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前面有个石庙,今晚我们先在那里过夜。”当地向导用半生不熟的联邦官话,辅助着手势向众人示意。
这位向导是个皮肤像冻干的腊肉般沧桑的老渔民,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枯槁得像冬天里的老树枝,眼珠却黑得发亮。
他用探照灯朝着雪夜深处晃了晃,乐潺的视线随着那光柱移动,只见到一片凋敝的苍灰色。
老渔民所谓的石庙,不过是几处断垣残壁与碎石块堆砌出来的壁垒,勉强可见往日辉煌轮廓,如今只是堪堪能够阻挡风雪。
风雪越来越大,刻在血脉中的对寒夜的恐惧趋势所有塞壬成员加快脚步进入石庙。
乐潺打开便携式电暖炉,清点了一下人数,包括他和褚辛在内,五名塞壬成员,加上一位当地向导,和一只运输物资的机械狗。
这支探索队伍算不上庞大,毕竟大部分带轮子的现代化交通运输工具在这里都寸步难移,并且由于磁场特殊,卫星导航在这里形同摆设。
尽管每个人都在出发前接受过极地生存培训,但众人心里还是免不了抱怨这极端恶劣和反常的天气。
在最原始野蛮的环境下,人类的存在是那么渺小且脆弱,这片土地并不欢迎这些自诩智慧的生物。
“早知道这么冷,真应该把西园寺重工新开发的极地装甲车开过来。”一名成员道。
“我们是以考察的名义得到探索准入许可的,军用的玩意儿可开不过来。”另一名年纪稍大些的成员道,“这样极端的天气,就是在我老家E区北部也少见,实在反常。”
褚辛捧着茶杯,点头附和,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抱歉,这次任务来得突然,我们必须赶在反抗军的前头,避免窗岛那样的悲剧发生。”
乐潺给大家分发食物,顺着褚辛的话抚慰众人。
一名成员嚼着牛肉干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们现在就好比是坐在随时准备点火起飞的火箭上,屁股下面就是座处于活跃期的活火山,可它却偏偏安静得过分。”
“这事儿交给气候学家去费神吧!喂,老家伙,明天我们能抵达目的地吗?”
被点名的老渔民咧嘴一笑,指了指外头的风雪,“听天由命吧!”
塞壬的众人骂骂咧咧地嚷了几句,便各自睡去。
大家都默契地养精蓄锐,准备打明天的仗。
乐潺躺在防寒睡袋里,对着搜索不到信号的手表光屏出神,不知不觉间眼皮开始打架。
墙角的电暖炉不知何时被风吹倒了,乐潺被一阵寒意催醒,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在他睁眼前,睡梦中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发出低语。
他坐起身子,打算去扶起电暖炉,突然发现褚辛的睡袋是空的。
乐潺猛地打了个寒噤。
他钻出睡袋,打着手电往石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