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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重庆森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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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天阴得凝成了块,什么也没有,不见云朵又不见太阳,远处的天都是瓦灰瓦灰的。几棵干瘪的树并在一起,一同朝天上伸出枯枝败叶。
我暗骂这怪天气的湿气弄得我关节有些疼。
我想管我妈要点膏药。
她坐在厨房垃圾桶边择菜,听见我的叫声就探出头来:“贴什么?你这么点小孩贴什么?又不是风湿。”
我扭了扭肘关节,“那也不是生长痛。”
“那就是累的。”她说。
我没在接话,只觉得里面的骨头缝里钝钝的痛。
我又躺回床上,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周末,上午又是阴天,还能睡个回笼觉。
至于宋棠说这周去西广场的事也因为天气的原因泡了汤。
怪天气。
半梦半醒的时候,我听见客厅里传来悉悉翻衣服的声音,后而便是阿妈断断续续讲的话:“你小姨早着呢,她男人就当是条狼,吃完家里又啃外面…”
“正吵得厉害着呢,别等我,回不回来都两说,饭在冰箱里,饿了热出来吃…我不管你了…”
我嗯啊答应,但混沌的梦让这些话拆开分解,根本连不成一句话。
连做梦都是,只记得朦胧…好像有一段是段闻风给我剥橘子,剥到一半果肉让他自己吃了,把皮给我。
妈的,这小子。
我活生生被他气醒,发懵地坐起身。小屋里子谁也没有,也没开灯,黑乎乎的雾气在屋里游荡像一片海,暗涌的浪舔到我的小腿,微弱的光落在地板上,形成四四方方的小亮块。
身上忽冷忽热,我捡起地上丢掉的衬衫外套,披到身上。
我把卫生间的灯打开,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看了一眼表,在中午11点早着呢,我伸手摸上电话线,熟练的把话筒夹在耳朵上,给谁打电话呢?心尖一颤,我想我大概是陷进去了一团柔软的棉花,塞到我喉咙里。
等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
“嗯。”
他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嗓音粘糊在一起。
“…在干嘛。”
“刚醒。”
“今天天蛮差的。”我说。
对方沉默了半刻,他在看窗外吧。
“你家有人吗?”他问。
“没有。”
“我一会去你家。”
等姜错到的时候,他只穿了简单的黑色短袖长裤,上面被雨水印出一小块密麻的小点。
姜错双眼微微发红。他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脸,“吃饭了吗?”
“没有。你吃吗?我妈给我留饭了。”
“不着急。”
他倒在沙发里,窗外还是阴沉沉一片。我坐在他身边,后而谁也没说话,姜错摆弄着手机,我打开电视,把频调成电影频道,上面正在放映《重庆森林》。
姜错把腿搭在我腿上,抬眼看了电视。
“看个电影吧,从头看。”我拿起遥控器翻着电影频道之前放映过的电影。
“哪个?”
“随便。”
“随便是哪个?”
我把遥控器给他。他调了一会儿,最后又把电视拨回到重庆森林。
台词里正好在说:其实了解一个人并不代表什么,人是会变,今天他喜欢凤梨,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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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冷,我拿来印着洋花的小毛毯,可还是很冷。
风随便那么一吹,就让我意识到冬天不太远了。
姜错终于放下他那手机,他抓过我的手,把我圈在怀里。
我闻到他身上干净洗衣液的气息,他把下巴抵在我肩头上。可能是太温暖了,莫名骨缝间的痛疼也消去了。
他用手指摸索着我的虎口,骨节。我开始感受到他胸膛小小有缓慢的起伏,远在深处的心跳。
再后来就感觉不到什么行。
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再会梦到我哥。这样说起来蛮伤感的,上回梦到还是在望望山上。
从那回来,要不是什么也梦不见,就是一些中规中矩的梦。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盼望着。
期盼着,在某一次转身回头,某一些新的场景里,再次看见江远。
期待着他会给我一些提示。
044
等我醒的时候一场电影早就演完,姜错丝毫不见外他把冰箱里的菜都热了一通,又闷了一锅的白米饭。
他正握着饭勺搅着新饭,蒸出来的热气衬得他脸颊绯红,他见我醒了就招呼我吃饭。
沙发被我窝的暖烘烘,离开它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顺带抬头看了眼窗外,雨下的更大了。
阿妈今晚大概是回不来了。
我咬着筷子对着一盘蒜苔炒鸡蛋发呆,大脑发空后几秒才发现这盘蒜苔鸡蛋是姜错炒的。
“?你炒的?”
“嗯。”他在厨房洗了手,很云淡风轻。
“你还会做饭?”
“怎么不能?”
我这才想到,上回在饨馄店地说得不是什么唬人的话。我扒了一口,就是家常菜的味道。
我伸出拇指肯定地点点头:“这去啥厂里,当厨师也行。”
姜错笑笑:“别扯了。”
豆大的雨滴敲得窗户噼里啪啦地响。潮湿的水汽顺着墙缝涌进。
“今晚…你要回去吗?"我问。
“随便、你家一会来人吗?”
“应该不会了,你要留这儿?…”我一怔,舔了舔嘴上的油渍。
“不行吗?”他往前凑,我往后退,看着他冷冽的目光,筷子几乎被我捏断。
“你怕什么?”姜错脸色变得柔和,他笑起来,“我又不吃了你,不睡一张床,分开睡。”
我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但我的脸一定红得要死,我朝他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的缘故,我觉得有点委屈咬了一下唇,随后很小声地和他说:“就不能…不能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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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果然没有回来。
姜错像只狼一样爬上我的床,脊椎拢起,被子就突出一大块。
床不算小,刚好吞得下两个人,这更像是一个小舟,船上只有我们。
他靠近我,在黑暗里他开始亲我。亲了半天也没亲对地方,有几次亲上我的眼皮,我怀疑他是不是在黑暗里看不清轮廓,弄得脸上发痒。
我便试探性地用嘴唇碰了碰他,这种画面看起来会很搞笑就像两个陌生人在练习接吻。
我没有伸舌头,短暂地接触后便离开。随后,我听见他低沉地笑声。
“你于嘛呢?”
“啊…接吻啊。”可惜光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就把我弄的心烦意乱,春心荡漾。
“这叫什么接吻,这不就是小孩之间的亲嘴吗?你是小孩吗?”
我感觉他似乎在摸着我的肚子,就开始索吻。我嘴巴里还残留着刷牙时薄荷牙膏味。
姜错还是吻地那么盎。
断断续续地吻,直到我伸手发狠地掐了他胳膊上的肉,他才放开我。
姜错气息喘得不匀,他伸手探入我衣服里,我打个哆嗦,惊的像猫一样跳脚起来。
“等…你别摸。”
不行吗?”
“什么?”我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心脏不受控地鲜活蹦跳起来,似乎有一条毒蛇从他眼睛中迸发出来。诱惑着我吃掉几亿年前的苹果。
我咽了咽口水:“现在…现在不行,不能…做。”我把最后一个字咬得很紧。
幸亏四周是黑的、否则轻而易举就能看见我红成猪肝色的脸。
姜错把手伸回去:“…变态,你想什么呢?嗯?”
他大笑起来“我就是摸摸你,你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你想做?”
我心尖一颤,暗骂自这么愚钝,羞耻地连话也讲不出。
我操,我嘴也太快了。(无声狂怒)
夜里的雨把我们的欲望都浇灭了,我们像两只毫不相干的冬眠动物蜷缩在一起。
等雨停。
045
第二天一早和姜错上学,出门就看见梁婆家的狗在花坛边转悠转了一圈,接着翘起尾巴,抬起一条后腿往花坛边撒尿。
刚好自己校服兜里还剩下早上吃剩的半包子,我就边叫着土豆边把包子丢给它。
姜错看了一眼:“哪家的狗?”
“我隔壁的。”
“哦,就是那个精神不太好的老太太?”
“嗯?她看起来蛮好的啊…你怎么知道?”
“哦,上回她儿子来这闹,正好就看见了,当时没去学校,看见门口停了一车辆奔驰还以为哪个暴发户来了。”
我笑起来,起身接着和他走。
下过雨的原因,地上坑洼尽是水坑,阳光把柏油路照得闪闪发亮。一路上的人几乎都是抚清一中的学生,越到校门就能看见密麻麻的一片蓝色海洋。
每到这时候就会有一种在大草原放羊的感觉。
一团一团的羊群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里。
姜错没有穿抚清校服的蓝色外套,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运动服,在人群里满扎眼的。
我走的慢,没过一会就和他拉开距离,正想小跑跟上,我却听见背后有人叫我。
“徐南知!”我听出是宋棠的声音。
我回过头停了一会儿,看见她蹦蹦跳跳追上来。
“你今天挺早。”她说。
“还好吧。”等我再扭过头,发现姜错早没了影子,这么快?
宋棠:“你昨天干嘛去了?昨天下雨,又在家闷了一天。”
我:“我…在家睡觉了,困。”
宋棠:“出去玩只能等下周喽,而且天气越来越冷,这几天的气温还行吧,总之别再下雨啊…”她双手合实,一脸真诚。
我无声地笑,往上拉了拉书包带。
说实话,没有多少人喜欢周一,这样离下一个周日太遥远了。
一整个上午,我都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上语文课的时候,坐在我身后的段闻风用笔碰了碰我。
“布嘶。”他示意我往后靠。
“嗯?”我微趁老师写板书的空档,微侧过头去。
“哎,你知道上次你们在望望山唱的那首歌火了,学校领导对你们评价不错。”
“哦…那挺好的。”
“你看网上消息了吗?听说那个乐团要来这。”
“我知道…”
正当段闻风再想说点什么,半截粉笔头从我耳边飞过去,稳稳当当砸中他的眉心。
“嘶。”段闻风吃痛地捂住额头,随后班里一阵哄笑。
语文老师插着腰音量也不小,“段闻风!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说?后面站着去!”
我吓了一跳赶紧挺直腰背。
段闻风嘀咕了几句起身往后走。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撅起嘴,朝我做了个鬼脸,随后张合着嘴朝我做唇语。
“下课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