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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逃跑吧,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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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身为高二生,我还是蛮讨厌考试的时候处处要让着高一生——缩短午休时间,禁止高二生走科技楼连廊…至少我高一刚入学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待遇。

      我仍旧和段闻风在第一考场,由于宋棠上回考得不错,她就在我们隔壁。

      我们考场的监考老师是两个中年男老师,一个坐在讲台前玩手机,一个自己搬进一套桌椅就开始改教案,连头都不舍得抬一下。

      但话又说回来,这也没什么好监考的。

      第一天考完就直接放学,第二天下午考完英语,所有班级被强制留下来上自习到晚上六点。

      这消息听得我太阳兴“突突”直跳,又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大腹便便的领导提下的建议(实际上是为了凑齐水电费),班里一片哀嚎。

      有几个气不过的直接放狠话说明天考完就走人——“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这我敢打赌,姜错绝对是其中一个。不用多说,让他安静40分钟,他家祖坟都冒青烟。

      第一天下来除了化学不保准外,其他都挺好的,原本和姜错约定好一起走的。

      可由于人太多,自然就被不知道冲散到哪去,于是我们就又重新约定在第一考场门口见。

      第二天考试,姜错应该是考英语的时候提前交卷,老早就在拐角口坐着,收卷铃一打响,他就从后门进来一把拽过我的胳膊。

      我看他想说点什么,可四周人声嘈动,狭小的长廊中动不得一点。他几乎是连拉带拽,让我跟他朝人流相反的方向逆行。

      真的就是占着墙跟逆行,一片涌动的蓝色海洋,我们是连在一起的孤舟,逆流而上。

      我握紧地的手,根本不敢松开,就像握住的是太阳。

      到走廊的尽头人就少了,姜错眨了眨眼,朝尽头电梯门的方向扬扬头,“坐电梯。”

      “学校不是禁止学生坐电梯吗?”

      “现在又没人坐,楼梯都堵死了,先要让高一的出来高二才能走。”

      正说着,电梯门开了。

      “进去吧。”他的话音刚落,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哎!那个同学!别坐电梯!”

      我心一惊,现在都这么巧吗?我本来想看看是哪个老师,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姜错推进电梯里。

      他拼死按着电梯门开关的按钮。

      我被拽地一个踉跄,但福大命大,门好巧不巧又合上了。我透过门缝看见不知道是哪个主任朝电梯奔跑的滑稽动作。

      于是,在电梯门合上后我和姜错都不约而同的狂笑。

      我笑地岔了气,心里忽然明亮起来,感觉自己像是逃出了什么东西一样,又把这些杂乱事通通甩在身后。

      一楼也没什么人,大概是怕那个主任追上来,或者只是单纯想跑,姜错拉着我就往外跑,我听见骨骼里有什么东西忽地生长起来。

      一只鸟都快要撞破胸膛。

      沉重的玻璃门被推开的刹那,一阵风猛地刮起来,我被吹得好想笑,“不是让回班自习吗?”

      “上什么破自习!”他把门完全推开,“怎么?你想上?”

      “当然不想…但是主任还会来查人。”

      “你又不是第一次逃课了。”

      外面阳光有些许刺目,我伸手遮在眼前。”哥,你要带我去哪?”

      我听见姜错笑了,他似乎在和我开玩笑。

      “带你私奔。”
      36

      一条碧绿的河荡漾着,寻找楼间的阴影下扬的裙角,小卖部门口的冰箱“嗡嗡”响,刺目的日光把一切都融化。

      我总感觉夏天从来没过去转个身就能看见,我记不清往年的那些复日是被书本,试卷所困住,还是被课间无声的寂静所隔灭。

      我好久没这么疯过了,第三次逃课时就只剩下激动和兴奋,轻松地越过围墙。

      就像我无数次打开人生的大门时,外面究竟又是怎样的一个新世界。

      直到我双脚踏上实地,从未感受到的轻松自在,跳出了人生轨道一样,自顾自驶向开满鲜花的山坡。

      姜错找到停靠在墙边的自行车,他掏出钥匙给车开了锁,随手把书包掷到车筐里。

      “上来。”他这么说着,蹬上车子。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坐上后面的一个小座位。

      “我还以为你要坐摩托车。”我伸手揽住他的腰。

      “摩托车?我下回给你开过来一个跑车。”

      “别扯啦,你都没驾照,不会开车。”

      “骂得挺脏,我说过我不会开车?”姜错声音提高一度,耳边的风咬着我的耳朵。

      “都是小孩!”我回驳一句。

      “小孩也会开车。”

      “你别和我说你开的是摇摇乐。”

      说完我便大笑起来,略微钝意的风全灌进我嘴巴里。姜错也笑了,他骂一句”傻逼”。

      我把头抵在他的后背上,校服有一种烟草味和清新剂的味道。他之前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洗衣味,闻多了就觉得蛮安心的。

      他沿着主干路一直东骑,其间经过我家小区也没停下。

      我想问他我们要去哪,但还是迟疑下,又突然感觉去哪里也没那么重要,我就在他耳边轻轻哼着一首《兰亭序》。

      “无关风月,我提序等你回,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干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

      抚清河上除了有一个东路天桥,就是河畔边的一条路。

      奇形怪状的石头挤在河滩边,听阿妈说,夏天的时候会有一大群的白鸟(实际上是海鸥)飞过来,来吃行人撒下的面包。

      那里还有一个公交站牌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个站叫“春港东路”。
      很美的名字。

      可这里没有春天,也不是港口,只有一条流了几十年的大河。

      姜错把车在路边停下,这里的风蛮大的,把校服两摆吹得鼓鼓的。

      下午的阳光把河面照得平滑如镜,实际上水是流动的。政府把抚清河保护的很好,毕竟吃喝用水全来自这条母河,里面水清透亮,影影绰绰的鱼在河面下游动。

      姜错让我等一会,我看见他走到附近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

      我就沿着河边来回走,这里人又好少,只有几只流浪猫“咪咪”得叫,转眼它们又钻进不远处两三辆停靠的汽车底。

      我走近河流,不稳地踏上石头,风更大了。我没动,看着远处与天相连的河面,突然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原来抚清河这么大,这么宽。

      我想起小时候阿妈带我过来捞鱼的情景,捞出来的都是那种小银鱼浑身透明,只有几个米粒大,回家养不了几天就都肚子翻上去,死了。

      阿妈说要用河水养,一方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养一方鱼。

      后来才知道,什么叫根本,什么叫源头,但这些看来又离我太远。

      我站累了,便小心坐到石头上,凹凸不平的表面坐着稍微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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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姜错回来了,他买了几瓶可乐还有一些零嘴,我见他没买酒,松了一口气。

      接过东西后,他就在我身边坐下,我迟钝地打开易拉罐,由于刚从冰箱拿出,所以很湿很凉。

      我猛灌一大口,现在早不是夏天了,冰镇可乐从喉间冰到胃里。

      我:“夏天的时候这里会更好看,还会有白鸟飞过来。”

      姜错:“我见过,一大群都聚在这。”
      我把玩着拉环,笑起来:“夏天快过去喽。很快的。”

      姜错:“大概吧。”

      我:“明年就到了高三,感觉就是一转眼的功夫。”

      姜错:“高三好啊,再过年高考了,抚清这个小地方就不用待了。”

      我:“说不准。我可能的会考不出去。”

      姜错没有问我为什么,他拆了一根棒棒糖递给我。“考不考出去都无所谓,人生就这样,你怎么活都行,活下去就行。”

      ∥

      我们谈了很多,多到只要我一闭上眼,我们说过的词条就会伴随河鱼吐出的气泡一样升起,但又一戳就破。

      姜错说我第一次见面喊他哥,他当时都蒙了,正打着架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男生突然跑过来和他认亲。

      我摸着后颈笑了笑,我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之前有一个哥哥,他和你特别特别像…”

      他问我有多像。我指了指他眼角的泪痣。“这个都一样。他也有。”

      姜错拆开一袋芒果干,“他现在呢?”
      他把果干递到我嘴边,外面裹了一层绵细的砂糖,酸酸甜甜。“现在…不知道,反正从今年冬天开始我就没见过他…可是我妈说我脑子有病,说我根本没有哥哥。”

      “失踪了?还是走丢了?”

      “我不知道,”我咬下一大块芒果干,“不见就是不见了,“他可能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或者说,他可能也没出现过。”

      “你在讲故事吗?”他轻哼一声。“没有啊…”我想和他解释一下我所经历的事情,但总感觉越说越乱。“

      “他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姜错不吃了,他又开了一瓶新的可乐。

      他的问话突然难住我了,我目光漂到河上去,许久没说话。

      实际上,我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他们哪都一样,哪又都不一样。

      姜错又想开口说什么,我忽然看见不远处下来一只鸟,站在石头上。

      “你看!“我拽了拽他的衣服,“现在这里还有鸟飞过来,你带面包了吗?撒点。”

      我有些着急,毕竟好几年没见过白鸟,我真怕它头也不回就飞走了。

      姜错拆开一袋老式面包,只掰了一小块,掷向了驻停的方向。

      白鸟却往后跳了一步,受惊一样地张翅膀在半空旋几圈。

      看到这,我有点失落,“算了,别喂了,喂了也是不吃。”

      我继续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拉环,姜错没说话。

      但没过一会,我听见他骂了一声“靠”,随后便是嘈杂的鸟鸣声。

      我一怔,抬起头,等看清眼前的景象,也忍不住也骂了一声“靠”。

      在我们面前,竟飞着至少十几只的白鸟,翅膀掠过河面,白色的像是一团水雾,有的收起翅膀跳上石头,或驻在栏杆上,鸟叫声此起彼伏。

      姜错连忙把面包掰碎撒下去。

      我呆坐着,被震惊地讲不出话来,这种场景只有在梦里会梦见,“这里还是抚清河吗?”

      我听见对方的笑声,“这些家伙从哪来的。”

      “是啊,从哪来的?”我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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