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位置》齐不晚

7、附1

　　当夜色慢慢笼罩大地，村里就变成了危机四伏的丛林，如果这时抚养者们还未归家，留守的幼兽将不得不直面危险。
　　调皮的男孩子在傍晚聚到一起，用树枝、玩具枪、棍子、石头等充当武器，挨家挨户地搜寻暂时失去庇护的孩子。像英英这样家里没有大男孩来撑门面的，是他们发泄暴力的首选，但姐姐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天刚刚暗下来时就要开始警觉，把在外玩的弟弟妹妹叫回来，锁好大门，准备水、木棍反击。年纪小的女孩做不了这些，就会带着弟弟妹妹去年纪大的女孩那里躲。

　　英英家只有四口人，父亲熊二力晚上经常外出喝酒，母亲于红琴在厂里打工，晚上八点才下班回来给英英做饭。至于弟弟熊一林，几岁的孩子不经饿，通常放学了就被接到奶奶家。熊二力和于红琴担心儿子和他们不亲近，坚持不管多晚都要把儿子接回家睡。这样，从夜幕降临到于红琴回来，英英有两三个小时是独自一人。

　　但英英可不怕这些同龄男孩，铁锹、扫把、装满沙土的瓶子都是她的武器。若是在家门外被截住，就找狭窄的险地去钻，比如房屋后的排水道、桥头下、垃圾堆。英英也从不吝惜接大人的势反击，被追赶时专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有时甚至躲到那些男孩的父母身后不走，这样的硬茬是村里女孩避难的首选。
　　女孩们把更小的弟弟妹妹藏起来，在大门前严阵以待，待敌人势头减弱就背靠背一起冲锋。只要把男孩们打散一次，就基本不会再有大的进攻。

　　次数多了，情况就更为复杂。那些男孩会领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来打辅助，先教他们去骚扰作战的女孩，抓、挠、扯衣服头发，自己在一旁打闷棍偷袭。
　　女孩们对小孩下不去重手，还得应付这凶狠的流氓打法，很是输了几次。更糟糕的是，躲着弟弟妹妹也被找了出来，还有几个受了伤。妹妹们很听话，会把伤口藏起来安慰姐姐，但弟弟就不是这么好打发了。英英听说，回去之后好几个男孩都嗷嗷哭着向父母告状，说姐姐不管他让他受了伤，于是女孩们不可避免地遭到父母的拳脚教训，士气变得极为低落。

　　村里唯一的那个独生子会帮着女孩一起抵抗，向女孩们的父母说情，但很快他就跟着家人搬离了村子。
　　一些女孩开始向男孩屈服，被打骂时不再还手，再送些零食、玩具祈求和平，暂时成为被打击的次要目标。
　　英英的日子就越发困难，最严重的一次，父母有事迟迟不归，男孩们找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当主攻手，冲进了家里。英英只到少年胸口，自然毫无还手之力，被几个孩子拿棍子戳来打去，吓的浑身颤抖。其余孩子进屋翻了一通就走了，但少年似乎觉得有趣，一直到听见熊二力的脚步声，才敏捷地跑走。
　　英英猜不到大人们究竟知不知道孩子受欺负的事，之前闹得动静大了，好多大人都看到他们一边打一边吵，只是没人问也没人管。她也不能告诉父亲，因为主动示弱，哪怕是对着父母，也是极危险的事情。

　　即使考虑最好的情况，熊二力相信她且愿意为她出头，挺身而出去和对方父母掰扯，也最多换来一句口头道歉。回了家，在争吵中受气丢面子的父亲说不定还要打她一顿，日后也会反复提及，让她难堪。
　　不过忍耐而已，她马上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