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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古都落魄 ...

  •   一个多月后,邹正贵回到基地,已经物是人非。似乎离开了很久很久。摸着山崖下新嵌入的那块石碑,难释一腔悲伤。
      从郝永生墓地回来,首先知道的是,刘芳回西安了,已经被批准转业。他找到了继任教导员:“怎么能让她走呢?”“干部转业是基地党委定的,我拦得住吗?我只是转交了申请。”“这么好的女孩,基地这一窝和尚。”
      教导员也管官兵生活。没拦住她心里有一股歉意。“我也很惋惜。但她态度很坚决,一心想离开这块伤心地。”邹正贵跳了起来:“死了郝永生,还有邹正贵!你他妈饱汉不知饿汉饥。”
      “我他妈老婆还在几千里之外。讲难听一点,也不知道这会儿跟谁在一起。我他妈的恐怕早就是绿龟,还闷在鼓里。你要是有心,天涯海角也把她追回来,那岂不更加浪漫?到时我他妈砸锅卖铁给你十倍贺礼。”
      王总师看到,自从回来以后,邹正贵这小子蔫蔫的,垂头丧气。给了他一张纸条。眼角一扫那娟秀的字,小子激动地说:“知我者,总师也。”王总师突然喊了一句:“哈密儿,冲! ”“是! ”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你少说了一句。”“嘿嘿!保证完成任务!”可是后面补的这一句,明显的欠了底气。
      邹正贵写出的信,不管挂号信、平信,都石沉大海。三个多月后,突然收到了两封发信时间相隔三个月的回信,这才发现又在女孩的心里减了分,自责得邹正贵恨不得马上出现在她面前。
      刘芳回到了西安,转业到了区公安分局。明山把她伤透了,带着滴血的心挥泪告别,往事不堪回首,却难以忘却那段幸福美好的光阴,难于忘却战友和深山里的那片热土。那次周末从警校回家,她看到了桌上的一封信,认出是邹正贵的笔迹,顾不上吃饭,迫不及待地拆开。
      刘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晚上叫不出来,把父母急得暴跳如雷。第二天一早看到,女儿人都变形了,因为傻小子的信让女孩的心再次淌血。父母很心疼,他们知道新警培训关系到二次分配。
      邹正贵在信中写道:
      “……我俩是难兄难弟,都深深爱着你,可是刘芳只有一个,你选择了他,我很痛苦。这你应该清楚,现在他牺牲了,我们都很悲痛。你就把我当他,郝永生还活着,好吗?记得那一次出差已经跟你说过,我愿意为你去死。……”
      哭够以后,刘芳写了一封回信,第二天让妈妈发出。刘芳在信中写道:
      “……你对我好,我全知道,你说的我全部相信。但你知道吗?我逃避,是想忘记他,忘记过去,抚平伤痛。你的来信,又把他推到了我的眼前,让我的心再次流血,求你饶了我,好吗?新警培训三个月,跟新兵连接近,还要二次分配,不知未来在哪里。……”
      遗憾的是,父母看不得小女饱受煎熬的样子,两位老人经过商量,不帮她传递信件了,把家里信箱锁了,钥匙藏了起来。等新警培训结束,去信再发,来信再还。
      新设备安装调试,系统联调测试,机房里,常可以听到邹正贵轻轻的哼哼:彩云飞过大雁追,捎个信儿到峨嵋,亲人啊!亲人啊!我们几时才相会!
      又过了两个多月,终于走得开了,直奔西安。一大早,刘芳正在做笔录,这时已经是西安城区一个派出所的片警。邹正贵出现在问询室门下。此时的刘芳,因彻夜办案,一脸憔悴,头发蓬乱,眼圈发黑,橄榄绿警用迷彩服也把姣好的身条给淹没了。
      邹正贵心中一阵酸楚。几个月不见,似乎过了几年。刘芳几分激动,几分慌乱,叫人带走嫌疑人。邹正贵坐到了嫌疑人位置。有无数的话要说,但邹正贵学精了,过去的事只字不提,更加刻意把郝永生忘得一干二净,似乎这个人没出现过。
      这个新来的女警,向所长请假,要接待老领导。所长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一般领导。不远千里来相会,刘芳很重视,她知道来意,知道他的坚决,也知道他的无可挑剔。但两天来,始终感觉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无法逾越的高墙。首先是郝永生,在他俩心里都刻骨铭心。再则是他那让人血热的事业,似乎和情爱是一对冤家。还有摆在面前的数千公里。
      那个地方,是女孩的伤心地,是她的恐惧,但他们的话题却无法绕过。“那个地方很不好吗?”“对你来说很好,你去投身你热爱的事业就好了,干嘛非要把我拖下水?”“我可以为你去死。”“我何德何能让一个国家的宝贝为我而死,我都觉得自己是红颜祸水。你都看到了,我哥在争取美国绿卡,我妈身体不太好。你能马上转业吗?”“我早就不想干了。”邹正贵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假思索。他从刘芳的这句话里见到了一缕曙光。
      “那好,确定转业了再联系我。”她说:“贵哥,咱俩是不是在谈判?”露出了久违的嫣然笑脸,一股暖流渗入邹正贵的心扉。他在心里说:我要用一生呵护你。
      “报告!”看到小子满面春风,王总师舒了一口气。可是当他把转业申请递过来,老专家皱紧了眉头。邹正贵补充了一句:“这是‘与’的逻辑关系。”“能不能商量?”“没得商量。”“小刘最近怎样?”“由军花变成了警花。”“看把你迷的。”“我在我们食堂看过,一条鲜鱼挂在钩上,地上一定有几头猫在那儿喵喵叫。危机四伏啊!”
      基地党委会上,政委说:“新系列卫星发射,新服役系统主战,一号主管,谁也不敢放他走。”总师说:“他给明山卖命这么多年了,现在遇到了个人困难,应该体恤。”政委说:“端了这个饭碗,就没办法儿女情长,要知道这是在打战。”王总师急了,站了起来:“打战,打战,我去上他的机台,替他冲锋陷阵,出了事情我去阴山,如果需要,我现在就签字。”政委说:“他可是二等功臣,此风不可长。”啪!桌子抖了一下。“再出一个郝永生你才满意?这让官兵多心寒?”其他五名党委委员没人插话,因为以前争执的是“留”,从未争执过“走”。沉默了一阵子,政委妥协了,罕见地未占上风。转业干部名单勉强通过,邹正贵第二次上了转业干部名单。
      两个星期后,王总师担心的情况出现了。邹正贵的名字再次被总部删除。刘芳接了电话,她说:“知道了,你是明山的儿子,属于明山。”邹正贵赶紧说:“明年!总师说明年肯定行!”
      这天,刘芳扔下手上的工作,心急火燎地跑到了医院。那个妈妈的下属,戴着高度数眼镜,比刘芳矮点,因为身板瘦薄而略显驼背的郭教授,已经在母亲病床前端汤递水。“妈妈,以后不再惹您生气了,求您别再吓我。”妈妈说:“我没有你这个女儿,死了清静。”郭教授说:“阿姨,不要生小芳的气,我想她也有难处。”刘芳瞪了他一眼。教授立即闭上了嘴。
      一个多月后,这天上班,刘芳到收发室找了找邮件,一无所获。她知道奇迹不会发生。然后咬了咬牙,给妈妈回了电话,同意与郭教授登记结婚。然后到邮电局给N县某某信箱1分箱邹正贵发了一封只有四个字的电报:“来生续缘”。
      刘芳当晚失眠了,X县城招待所储藏间那一夜,山路求生的那几天,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捏着电报,邹正贵又奔跑在山间小路,路上觅食撒欢、成双成对的锦鸡被踢得老远,他气喘吁吁地把电报递给王总师。王总师拿起假条,签上字。说:“先到省城,坐飞机。”
      第三天,邹正贵来到刘芳的新单位公安分局通信科。分局接待室保安员放下电话说:“刘警官休婚假去了。”邹正贵傻在了那里,站起身来,却一阵眩晕,又坐下了,把头埋在了胸前。看他难受的样子,接待室保安员说:“解放军同志喝点水,需不需要帮忙。”这时他才想起来,心急如焚的这两天两夜,一刻也没合眼。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冒着霏霏细雨,落汤鸡似地,丧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汽车从身边闪过,溅了他一身黄泥,他全然无感。他是败下阵来的残兵。
      过了几天,刘芳休完婚假回到单位,听说少校在接待室发呆很久,很痛苦、很可怜的样子。她跑到通信机房把自己关了一个上午。中午同事看到,这个军花变成的警花,那一双美丽的杏眼变成了熟透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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