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湘见暝》明镜碎羽

140、弄波

　　自古南北分境之地为一山一水，山名为秦岭，水为淮河。

　　梁世镇守之城为桂城，临近淮河，这一战线由师卿竹率领的八卦具象小队等弟子抵抗。

　　而在秦岭那边，由轩辕，师氏，兰氏和苏氏弟子与幽皇山大批弟子厮杀，战况惨烈。

　　公孙氏与诸葛氏坐拥后方，御敌千里之外，抚慰伤员。

　　桂城之上，梁世正远远望着对方的高山，不忍感慨如此景象该是回家的时候，可归去已无一人等候。

　　梁世本为一尊佛像，偶然间经过长苏点化获得人形与生命。

　　自长苏在神域征战之时梁世便跟着了，算得上是她最忠诚的手下。

　　但正因为那一丝佛性，让他对南暝没有杀意，只想看看这小朱雀能走到何种地步。

　　想得出神，梁世又将身旁的酒喝了下去，他又在羡慕着那些有亲人相伴的人了。

　　可他们有亲人却往往不加以珍惜，而梁世正苦苦追寻这样的感情。

　　好在他遇到了云归，体验了几年的那种类似父子的情感。

　　云归对他尊敬，梁世同样给予他关爱。

　　两人如此熟悉，又不得不分离。

　　“你这傻小子，痴痴等着那个女子，却不料她心里早就装下你了，你还在埋怨人家。”

　　“她啊走了你才知道珍惜，怎么世人都是这个德行。”

　　梁世实在不解，靠在城墙上小憩起来。

　　只有醉意能让他短暂的消停，一生的征战让他厌倦这样的战争。

　　战争能带来的利益往往是发动者决定的，而百姓，或者算是底层的世人却要遭受最困难的事情。

　　他们失去亲人，体会离别，带着遗憾与黄土永眠，最后却无人记得。

　　可现在对峙的两边都是极为年轻的弟子，他们眼里却看不见丝毫惧怕，反而是兴奋。

　　梁世知道是他们平日里的修行带给他们无穷的自信，往往以为凭借一人之力便可定乾坤。

　　可这些只不过是渺渺众生的幻想罢了。

　　时间一长，幸存的弟子便会害怕战争，而后厌倦，最后隐居。

　　但生死想杀的场景却成为一生都难以抹去的阴影。

　　在桂城中种了许多桂花树而因此得名，中间夹杂了许多的梧桐树，因为当地人相信它可以驱邪祈福。

　　仲夏季节，所有的树木青葱茂盛，但仍有枯叶掉落。

　　伴随着晨光，一人乘风而来，落在了梧桐树上。

　　耀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而那人轻盈的身形就像落叶想让人抓住一般。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你怎会来此，落桐。”

　　梁世看到本该寸步不离地守在长苏身边的落桐，心里有些紧张。

　　落桐则是收起自己的双翼来到梁世身边兴师问罪：

　　“主人希望你将南暝那群人尽数剿灭，你倒好，粮草让人家给烧了，风清子正在苦战给不了多余的粮草，主人便派我前来相助。”

　　“有我和江家那个老东西就够了，你来掺合什么？打仗可不是女人的事。”

　　“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放南暝一命，毕竟之前你可就让他逃走了两次，此外，女子怎就不可上战场了，我可跟随主人多年，有什么战况我没见过。”

　　“罢了罢了，你这倔脾气怕是只有长苏能驾驭了，那你打算怎么做？”

　　落桐脸上带着笑意，她来到梁世身边，“既然送了棋子出去，那就得发挥她的作用。”

　　梁世一听，又想到前几日粮草被烧的时候诸葛焕迟迟不肯走，心里就猜到了这人是谁。

　　“你觉得她真能干出什么大事来？凭借着小朱雀那个诡异的心思怕早就怀疑了。”

　　落桐不以为然，她自然是相信那种年少相遇不可求的无力，而当那个少年有了能力留下她的时候，往往会失去理智。

　　“我们走着瞧。”

　　待到正午，师羿带着人在桂城前叫阵，中间有些许算得上强者的弟子迎战，但都被他一一斩杀。

　　这样一来，云泽山弟子的士气大震，而在诸葛焕的提议下所有兰氏子弟的弓弩被附加上了离火。

　　一轮齐射下来，桂城上插满了火箭，虽是盛夏，但却因为落桐的缘故烧不了大火。

　　落桐见幽皇山的守城弟子节节败退，便叫上自己带来的十二个侍从前去迎战。

　　城门大开，落桐一袭素衣站在最前方，手中的剑早就按捺不住杀意。

　　她指着师羿说：“你这汉子还有点本事，不过是有勇无谋之辈，姐姐讲公平，我让你三刀。”

　　落桐在原地等着师羿过来砍她三刀，而师羿也不傻，走之前南暝交代过他，若是对阵之人谦让那便下死手，可若他身边站满了人那便是诈。

　　而此时落桐身后的十二个人正蠢蠢欲动，更不就不是坐以待毙之辈。

　　师羿把大刀插在地上，冲着落桐大骂：“你个娘们儿竟敢上战场，难不成是夫君死在了这里，而你又是痴情人，所以上赶着送死？”

　　师羿说完这话，身后的弟子配合着笑了起来，顺便一起嗔骂着落桐。

　　反观落桐这边，除了些许弟子心有怨气外，她和随行的侍从并没有任何反应。

　　“大胖子，姐姐给你机会也不中用，你酿生你出来就是这样野蛮的吗？谁说女子打不了仗，你母亲难道就不会干些男人做的事情吗？还是说你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崽子？”

　　这些话远比师羿说的那些更伤人，所以幽皇山的弟子们一起嘲笑着师羿。

　　“你！”师羿见落桐这般辱骂自己，再也忍不了，提刀便向落桐砍去。

　　第一刀很快，力道也很大，但被落桐侧身轻易躲过。

　　第二刀师羿扬起地上沙石想要迷了落桐的双眼，伺机砍上一刀，然而落桐随意一挥他便飞出去老远。

　　落桐看见师羿滑稽的样子也不免嘲笑起来，“小胖子这就没力气了？姐姐还是出招呢。”

　　师羿趁着落桐放声大笑的时候，甩出几支由兰墨制作的暗箭。

　　暗箭迅捷难防，而且被兰墨改造过，若是触碰到坚硬的物体会即刻散开，上面的倒勾刺入身体后极难取出，而上面还有血槽更加险恶。

　　落桐看见暗箭射来仍是不动，儿身旁有人怕她受伤想要上前挡下来，在将要碰到暗箭的瞬间，落桐将她推开。

　　前两支暗箭落空射在了地上，原先的机关也难以触发。

　　儿这最后一箭则由落桐替那个莽撞的侍从接了下来。

　　几支小箭刺入落桐的皮肤，但她丝毫不在意，就算上面带着剧毒。

　　“统领，你……是在下鲁莽无用，未能护好大人。”

　　侍从跪在落桐面前谢罪，脸上尽是愧疚。

　　落桐脸上没有责罚，因为她知道这人的来历。

　　她叫阿娴，是不久前自己亲自从幽皇山挑选的弟子。

　　原因并不苛刻，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世凄惨，她无父无母，家中有祖母需要供养。

　　阿娴需要丹药和钱财，所以在打听到落桐招募侍从之时，忐忑不安地找到了她，恳求落桐能够答应。

　　落桐没有她想象的严厉，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接纳了她。

　　其他十一个人修为之高是阿娴遥不可及的，他们的经验也很丰富。

　　这样一相比，阿娴变成了白纸，但她依旧刻苦，尽量不被他们看轻。

　　在每个月拿到属于自己的俸禄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买祖母喜欢吃的东西，回家为她做上一顿丰厚的晚餐。

　　每月的月末都是如此，是阿娴最期待最幸福的时候。

　　所以在暗箭袭来之时，阿娴没有丝毫犹豫，她只想为落桐挡下这一击。

　　因为落桐对她有恩，也因为她是除了祖母之外唯一照顾自己的人。

　　也是因为她嫩个给自己钱财。

　　落桐看见这个浑身颤抖的女孩子，语气温柔：“我又不怪你，只是这种东西你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它的恶毒，这一次我替你接下来，往后可就要你自己面对了。”

　　阿娴连连点头，掏出手帕想要为她擦拭伤口却被拒绝，原因只是现在是战场，不由她胡闹。

　　落桐转身面对师羿，“三刀过，该我出招了。”

　　谁曾想落桐刚一说完，兰墨便让人大举放箭，定要将她射成刺猬。

　　“看我兰氏弟子的箭把你们打得无地自容！”

　　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十一个侍从用着各自的手段抵挡箭雨，不让它们射进城中。

　　而落桐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取过阿娴的剑背对着她：“看好了阿娴，这是你斩开人生的第一剑，你要好好学。”

　　落桐聚力朝前砍出一剑，剑气所到之处皆为荒芜。

　　两军对垒，却被一剑劈开。

　　云泽山弟子被这一剑杀得措手不及，原先准备好对付梁世的法子也落了空。

　　他们以剑气护体不让落桐的剑气伤到自己，但却无能为力。

　　空中飞来的箭雨也因这一箭而尽数夭折。

　　剑气持续袭来，师羿勉强稳住身形，随后大刀一扔，翻身砍去。

　　同时一道宽大的刀刃随着师羿大刀落下也朝前飞去。

　　两道由各自灵力汇聚的招式交手了。

　　剑气更加锋芒，刀刃更加坚韧。

　　两者碰撞所引发的狂风扰动着浮云，让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黯淡下来。

　　随之变化的还有城中的桂花树，树叶快速落下，为大地再添一笔翠色。

　　那些驱邪祈福的梧桐树却多半拦腰折断，似是不祥之兆。